燕川出來就發現了，燕云縉身后帶著很多將士，旌旗獵獵，氣勢宏大。</br> 如此甚好。</br> 燕云縉帶著燕川來到不遠處，手中的馬鞭直接出手，帶著撕裂空的懾人聲音向他抽了過去。</br> 燕川沒有躲避，結結實實地挨下了這一記。</br> 馬鞭從他左側面頰一直劃到前胸、腹部……面頰流血，單薄的外袍亦被割裂，風灌衣袍。</br> 燕川跪倒在地：“請父皇降罪。”</br> 燕云縉當真舉起鞭子，一鞭一鞭結結實實地抽到他后背上，把他的外袍抽成了碎片，在他脊背上留下一道道的血痕。</br> 燕川咬牙，一聲都沒吭，也沒有挪動一寸。</br> 將士們、紅葉都往這邊看，卻沒有人敢開口。</br> 燕云縉足足抽了二三十鞭才停手，冷冷地道：“知道我為什么打你？打得你冤不冤？”</br> 燕川忍著后背火辣辣的疼痛，低頭道：“不冤，是兒子沒有保護好皇后娘娘，讓她被吉阿擄走。父皇，是吉阿所為。”</br> 燕云縉道：“總算你還沒蠢到家，吉阿我已經讓人去追了。”</br> 他的臉上露出凌厲的殺氣，握著馬鞭的手背上青筋暴起。</br> 吉阿！擄走蔣嫣然這仇，必須用他一個部落的鮮血才能洗刷掉燕云縉心頭之痛。</br> 燕川剛才就已經看到原本跟著他的幾個侍衛隨著燕云縉一起出現，猜測燕云縉是先找到他們，他們又帶著燕云縉找到自己留下的記號，所以才能找來。</br> 所以燕云縉知道吉阿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br> 只是他現在心中忐忑，那幾個侍衛，不知道有沒有跟父皇說起當時他們看到的情形。</br> 燕川是不希望他們有任何人多嘴的。</br> 甚至于，他想著即使父皇知道，只要不問，就可以心照不宣地把這件事情模糊過去，再也不提。</br> 不揭開傷疤，就不會流血。</br> 尤其是，流血的會是父皇和皇后兩個人。</br> 可是燕云縉，顯然和他想得不一樣。</br> 他磨著牙問道：“你跟我說說你去救皇后時候的情形！”</br> 燕川心中一凜，猶豫了片刻后道：“兒子的侍衛都忠心耿耿，正像他們跟父皇說的那般……”</br> 燕云縉一鞭抽過來。</br> 燕川吃痛，幾乎要撲倒在地，卻生生忍住。</br> 他也吃不透，燕云縉的這一鞭到底什么意思，于是沉默著倔強的不肯開口。</br> 也許父皇已經知道或者猜測出來事實，但是無論如何，這件事情不該從他口中說出來。</br> “說實話！”燕云縉一字一頓地道，“不要想跟我耍心眼，你還太嫩！”</br> 燕川想了想道：“現在總歸皇后娘娘安然無恙地歸來，所以父皇……”</br> 就不要追究那些事情了吧。</br> 燕云縉一腳把他踹翻，指著蔣嫣然所在之處道：“安然無恙？這樣半死不活，你跟我說安然無恙？”</br> 燕川挨了這重重一腳，腦子忽然有些清醒——父皇到底想知道什么？</br> 如果只是關于蔣嫣然到底有沒有被侮辱，那他怎么會這么堅決地想知道？</br> 想逃避，想含混過去才是父皇真正應該想的。</br> 畢竟他作為一個旁觀者都有此念頭，父皇深愛蔣嫣然到骨子里，怎么會有別的想法呢？</br> 可是父皇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呢？</br> 燕川本來也累極，又挨了這樣暴風驟雨般的一頓打，腦子混沌不清，想不出答案。</br>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不能亂說話。</br> 一切還有蔣嫣然自己。</br> 他幫不了她，也不會給她添亂。</br> 父皇不會打死他，那就沒有任何問題。</br> 燕云縉盯著狼狽不堪的燕川，目露深意。</br> 他停頓了一會兒后道：“你想幫她隱瞞什么？”</br> “兒子不敢。兒子趕到的時候，就看到娘娘投河，想要救她，才跟著跳下水去。”燕川道。</br> 他沒有欺騙，只是瞞住了一些而已。</br> “所以你沒看到，她被人用毯子裹著從吉阿的營帳中抬出來，不堪受辱才投河？”燕云縉說這些話的時候，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扎在自己心上的刀。</br> 他的那么驕傲的小嬌嬌，忍受了多大的屈辱！</br> 他恨，恨得想毀天滅地。</br> “父皇！”燕川慌了，果真他手下的侍衛說出了真相，“那些跟皇后娘娘無關，她也是被迫的啊！她只是一個女人，那種情況下，她想要活下來，只能那樣！”</br> 然而看到燕云縉眼中的疼惜和恨意，他的話音戛然而止。</br> 父皇深愛皇后娘娘，這些話，不該他來說。</br> 燕云縉看著他，目光深沉，然而沒有再多說什么，走到他前面伸手道：“起來。”</br> 燕川拉著他的手站了起來，牽動傷口，臉上難免露出忍痛之色。</br> “你先去歇歇，”燕云縉道，“等查到吉阿的下落，隨我一起去拿下他。”</br> “是！”燕川立刻答應，聲音堅定。</br> 燕云縉抬步往蔣嫣然那里走去。</br> 紅葉原本跪在蔣嫣然身邊替她驅趕蚊蟲，見狀站起身來沉默地退到身邊。</br> 燕云縉俯身把蔣嫣然抱起來，走到旁邊的石塊旁盤膝坐下，把她裹在自己腿上，像抱孩子那般把她抱在懷中，低頭看著她，以手為梳，低頭替她梳理著凌亂的頭發。</br> 眾人何曾見過皇上如此溫柔的一面？一邊心中感慨一邊低下了頭。</br> 燕云縉低聲用幾乎只有能聽到的聲音道：“嬌嬌，我的魂都快被你嚇沒了，你該如何補償我？”</br> 他喜歡在兩人情濃之時喚她“嬌嬌”，仿佛只有這個稱呼才能把他心中對她的珍視表達出來。</br> 她是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得時時隨身攜帶的小嬌嬌。</br> 燕云縉低頭同她貼面，感到她臉上傳來的熱意，道：“你快點好起來，我便不跟你計較讓我擔心的罪過。”</br> 他寧愿自己受傷，都不舍得讓她生病。</br> 蔣嫣然幽幽地道：“我這么多天沒有好好休息了，你就不能讓我安心睡一會兒？”</br> 燕云縉驚喜地看著她：“你醒了？”</br> “被你吵醒的，我還想睡。”蔣嫣然道。</br> “睡，快睡。”燕云縉想起從前見奶娘抱孩子的情景，笨拙地拍拍她的后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