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跪倒在地,像是受到極大的冤屈,白胡子都因為激動而顫抖著,老淚縱橫的模樣也很可憐。</br> “世子,老朽絕沒有……”</br> 世子卻不為所動,冷聲道:“你以為我沒有證據(jù),會信口開河嗎?來人,把證據(jù)呈上來。”</br> 話音落下,有侍衛(wèi)進來,手里捧著一個紅木雕花的端盤。</br> 眾人忍不住探頭去看,發(fā)現(xiàn)端盤上有幾封書信。</br> 侍衛(wèi)把端盤恭恭敬敬地送到世子面前。</br> 世子把書信拿起來扔到地上,冷聲道:“李振,你自己看!”</br> 李振不敢置信的道:“這是什么?老朽從來沒見過。”</br> 阿嫵冷哼一聲:“李老頭,你還沒看清楚是什么東西就說自己沒見過,難道是心虛不成?”</br> 李振彎腰把書信撿起來,拆開一目十行地看了看,面色突然極其難看:“世子,這是構陷,我沒有,我絕對沒有過這樣的書信往來!”</br> 世子站起身來,“那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你了?”</br> “不敢,老朽不敢。”李振道,“定是有奸佞小人在世子面前挑撥、構陷。”</br> 世子負手而立,“如果今日你不跳出來做這跳梁小丑,我或許以為這些真的是誣陷。但是你還是像這信中所說的一般,耐不住性子站出來給我的未婚妻子潑臟水。”</br> 眾人都很茫然。</br> “我來跟大家解釋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阿嫵把瓜子盤推到一邊,拍拍手站起來道,“昨晚地震之后,我心里焦急擔憂,一直在與世子哥哥商量該如何應對。這時候,我身邊那只通靈性的猴子竄進來,把這些書信交給我。”</br> “我看了書信,不敢置信,在天災人禍需要眾志成城,共克時艱的時候,竟然有人吃里爬外,被人收買,想用這件事情挑撥我和世子,世子與我爹的關系。”</br> “是了,如果世子哥哥果真耳根子軟聽從這些奸佞之言處置了我,從此他是孤家寡人;而且我爹對我的疼愛人盡皆知,不管誰傷害我,我爹會不惜一切代價替我討回公道。”</br> “所以是誰在試圖攪亂這一池水?誰最想見我爹和世子哥哥反目成仇?當然是那些不懷好意的對頭。”</br> “李老頭,雖然這信中署名模糊,但是我也大抵能猜測出來究竟哪些人可疑。”</br> “我雖然刁蠻不吃虧,但是也知道孰輕孰重。倘使你今日真是為世子哥哥著想,我不跟你計較。可是你打著忠臣良將的旗號,甚至要死諫,卻不懷好意,這我忍不了。”</br> 阿嫵說完,眾人低聲交頭接耳,顯然大部分人都覺得阿嫵說得有道理。</br> 李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世子,我可以對天發(fā)誓,這些書信絕對是別人栽贓陷害,與老朽無關啊!”</br> “與你無關?那為什么偏偏這些書信是給你的,而你又正好站出來?”世子反問。</br> 李振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么好。</br> 世子冷聲道:“把李振拖出去,斬立決。日后再有這樣的人,一律同此例處置,不再另議!”</br> 李振癱軟在地上:“世子,冤枉啊!這是六月飛雪的曠古奇冤啊!”</br> 酸腐的老學究,喊冤都夸張迂腐,眾人雖然覺得他可憐,又覺得他活該。</br> 阿嫵淡淡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既然敢做,被人抓住小辮子就要敢當。”</br> “拖出去。”世子擺擺手,有人把李振拖了出去。</br> 阿嫵坐下來,抓了一把瓜子擺在小幾上,無聊地用手指扒拉著清點數(shù)目,完全沒有因為剛剛才有人因她而被斬首的惶恐。</br> “世子還是三思吧,”明唯站出來道,“也請大姑娘寬仁,畢竟李振年歲已然不小。”</br> “世子哥哥先三思,我來回答明大人要求我寬仁的事情。”阿嫵朗聲道,“我的答案是,不可能。”</br> “子曰,‘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李振把地震這樣的天災硬加到我頭上是要我死,單憑這一條,我就不會原諒他。”</br>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而李振這把年紀,知天命沒有做到,滿口胡言,這種人,哪怕古稀,也是禍害。”</br> “好了,明大人,我說完了。一家之言,至于最終是否放過他,那是世子哥哥決定的。”</br> 世子道:“妖言惑眾,通敵內(nèi)亂,殺無赦。”</br> 一言既出,鴉雀無聲。</br> 片刻后,侍衛(wèi)進來回稟,道李振已經(jīng)明正典刑,眾人表情無不肅然。</br> 而阿嫵臉上依然帶著從容的笑意。</br> 可是細看之下,就能從她狹長的眸子中看出凌厲的殺意。</br> 世子與眾人商量了索州賑災的事情后才令眾人退下。</br> 眾人出去,被風一吹,這才紛紛覺得后背已經(jīng)是冷汗涔涔。</br> “你不覺得世子對李振的處置有些倉促嗎?”有人偷偷壓低聲音問身邊之人。</br> 那人摸摸額上的汗:“誰讓他非要做出頭鳥的?他不出頭,就不會打他。”</br> “那也不對吧,”發(fā)問之人不解地道,“那不是有證據(jù)嗎?我的意思就是,世子應該給他更多自辯的機會,讓他心服口服?”m.</br> 他的伙伴冷笑一聲:“心服口服?你若是冤死鬼,你能心服口服?”</br> “冤枉?那怎么可能?有證據(jù)呢!”</br> “證據(jù)?一封沒頭沒尾的書信,連署名都語焉不詳,去找誰對質?李振想要標新立異,想要冒頭,所以拿秦大姑娘做筏子。”</br> “那倒是,可是李振這罪不致死吧。”</br> “罪不至死?惹了不該惹的人,就得死。今日誰第一個冒頭提這個話題,那封書信就是給誰的!”</br> 發(fā)問之人目瞪口呆,愣在原地,久久未動。</br> 怪不得他覺得哪里怪異,這幾封書信都是別人寫給李振的,而且署名不詳,無從對質。</br> 李振給對方的信呢?沒有。</br> 換言之,不管是誰,只要世子想,就能在那些書信前填上他的名字。</br> 秦大姑娘讓人去端瓜子……其實是讓人去在早已準備好的書信上填上李振的名字吧。</br> 這種想法,令人不寒而栗。</br> 這李振,竟然是白死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