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錦露出笑意:“我是來沾姐姐便宜,到時候誰也不敢惹我。”</br> 她是真的羨慕阿嫵,隨心所欲,無所顧忌。</br> 不管她做什么,都不擔心失寵。</br> 她是她父母唯一的女兒,從小便被捧在掌心,要嫁的夫君將是這天下最尊貴的男人,而且青梅竹馬,對她視如珠玉。</br> 阿嫵大概活成了全天下女孩都想活成的樣子。</br> 這是一顆多么光彩耀眼,令人嫉妒的明珠。</br> 阿嫵聽著她的話笑了:“也沒幾個人敢惹你。”</br> 明唯是世子的股肱,日后世子登基,明唯定然封侯,明錦的身份自然水漲船高。</br> 明錦笑笑。</br> 阿嫵看她是特意來陪自己說話,自然不會拂她面子,道:“你婚期定了嗎?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成親了呢。”</br> 明錦面上露出幾分苦澀之色,半晌后低頭道:“他投筆從戎上了戰(zhàn)場,婚事暫緩……”</br> 婚事暫緩?這也可以?</br> 明錦的婚事,看起來真是一波三折。</br> 阿嫵能說什么?她淡淡勸道:“精忠報國,也是好事,反正你年紀小,不著急。”</br> 明錦點點頭,沒有再多說。</br> 她知道自己不該得隴望蜀,應該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可是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想,如果當初她再堅持堅持,結果會不會不一樣呢?</br> 沒有如果。</br> 明唯告訴她,秦昭和穆敏基本算是定下來了。</br> 那是一個世外隱族的姑娘,聰明機敏,人如其名,現(xiàn)在已經(jīng)住到邊城軍營了。</br> 秦家對于規(guī)矩從來不在意,那些束縛在他們身上絲毫不能留下痕跡。</br> 阿嫵和世子,秦昭和穆敏……都那么不顧世俗地幸福著。</br> “其實姐姐,不一定非要跟她們鬧的那么僵;有些人,心眼太小,怕是會一直記恨……”明錦斟酌再三,還是說出了口。</br> 阿嫵笑了,她知道明錦真是這么想的。</br> 她側頭看著錦鯉翻騰的水面,淡淡道:“我娘是人盡皆知的神醫(yī),救死扶傷,聲名遠播。可是她不是神仙,終有難以救回的病人,就有人會怨恨,全然忘記,那些病人本來也藥石無醫(yī)了。”</br> “但是有些庸醫(yī),如果那天突然運氣好,救回一個瀕死的病人,別人都會夸贊他。”</br> “你看,這就是做好人和壞人的區(qū)別。你做慣了好人,一旦出了什么差池,別人便只會盯著你的錯處;你一直爛泥扶不上墻,別人對你就沒期待,一旦你做了什么好事,別人就會交口稱贊。”</br> “我對內(nèi)宅之事向來不耐煩,所以還是做個壞人,讓別人不敢惹,沒有期待來得好。殺一儆百,以后讓她們看見我繞著走。”</br> 雖然無法一勞永逸,因為總有不長眼、不自量力的,可是至少能幫她擊退絕大部分蒼蠅了。</br> 她和明錦沒那么好的交情,所以不會告訴她,自己志不在內(nèi)宅,要用最簡單有效的手段截斷絕大部分麻煩。</br> “吱吱——”梔子不知道何時坐在水榭旁邊的柳樹之上,抓耳撓腮地沖阿嫵叫。</br> 她懷中還抱著小猴子,所以惹得一群貴女都看過去。</br> 阿嫵對它招招手,笑罵道:“這是別人家,收斂點,回來!”</br> 梔子卻不聽,沖她做了個鬼臉,示威似的轉過來,把紅紅的屁股沖她扭了扭。</br> 阿嫵一躍而起,罵道:“反了你了!”</br> 梔子從一棵樹上跳到另一棵樹上逃跑。</br>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阿嫵身形靈活地追了出去。</br> 內(nèi)宅中的這些丫鬟婆子,哪個也跑不過阿嫵,眼睜睜地看著她在偌大的園子里跟著那只叫做梔子的猴子一起消失。</br> “梔子,有什么發(fā)現(xiàn)?”</br> 藏身在假山之中,阿嫵笑瞇瞇地問道。</br> 梔子在懷里掏了掏,掏出一沓信遞給阿嫵。</br> 原來,它把信藏在自己的肚皮和小猴子之間,所以眾人都沒有發(fā)現(xiàn)。</br> “干得好。”阿嫵摸摸它的頭,借著假山縫隙射進來的斑駁光線,飛快地把幾封信看完。</br> 大有收獲。</br> 阿嫵擔心被察覺,不敢多耽誤,匆匆把信裝回去塞給梔子:“哪里拿的,趕緊送回去,收拾成原來的樣子,別被人察覺,拿你下鍋燉湯。”</br> 梔子咿咿呀呀地表示抗議,拿著信,抱著崽兒,飛快地離開。</br> 阿嫵拍拍衣裳,沒事人一樣從假山里走出來,對沒頭蒼蠅一般到處找她的丫鬟婆子們道:“我在這,讓這小東西跑掉了。不管它,餓了就自己回來了。”</br> 回去之后她也不著急,氣定神閑地吃完飯,跟著蘇清歡一起回去。</br> “你今天太過了。”馬車上,蘇清歡數(shù)落阿嫵。</br> “嗯,我錯了。”阿嫵從善如流,心里卻不以為然。</br> “不是要你忍氣吞聲,而是不該在那么多人面前。”蘇清歡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沒聽進去,耐著性子解釋道,“你并不知道那個史十二姑娘是否得寵,是否……”</br> “史家的姑娘如果值錢,”阿嫵道,“還會被當成不值錢的貨物一般來回送嗎?我最恨背后捅刀的人了,她史十二既然敢冒頭想要討好她的老祖宗,就該想到有偷雞不成蝕把米的風險。”</br> “沒有責怪你以牙還牙,”蘇清歡道,“只是在眾人面前,面子還是要裝一裝的。現(xiàn)在所有的年輕姑娘都不能接近你了,她們中難道就沒有值得相交的人嗎?”</br> 阿嫵蔫蔫地“嗯”了一聲,和那些只會攀比衣裳的女子相交,有什么意思?</br> 蘇清歡搖了搖頭。</br> 阿嫵的性格不像她,她喜歡交朋友,閨蜜很多,從林三花到大歡到衛(wèi)夫人到明珠……只要是有意思的女子,她都聊得來;而阿嫵相對而言,則“孤僻”很多。</br> “得為你哥哥想想。”蘇清歡又道。</br> “哥哥又沒說什么。”</br> 阿嫵心里想,她也是在幫哥哥,不過用的是另一種方式而已。</br> 只能用代溝來解釋了。</br> 到了家,阿嫵飛快地“逃離”娘親的“荼毒”,去找世子。</br> 陸棄正和世子在議事,見她進來笑道:“小老虎沒有回去好好休息?”</br> “我沒事。”阿嫵滿不在乎地道,“我今天立功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