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說會防備史云的算計，阿嫵才算放下心來。</br> “你也不要掉以輕心，”世子提醒她，“接下來的日子，和史家女眷會多有來往，小心些。”</br> “嗯，我知道。”阿嫵晃蕩著長腿，“哥哥，你打算如何給史云甜棗？”</br> “史云好聽曲，我回頭賞他十個樂姬。”世子并沒有隱瞞，“很快燕云縉退兵的消息就會傳遍，史云這個人見風使舵，審時度勢，到時候就會借坡下驢。”</br> “哥哥的意思是利誘和威懾？”阿嫵想了想后道。</br> 世子點點頭：“小老虎說得對。”</br> “可是，”阿嫵眼神中閃過遲疑之色，“哥哥確定，史云值得拉攏嗎？他這個人，人品可靠嗎？”</br> “值得應該還是值得的。史云兄弟十人，都是武將出身，各自又都有很多兒子，勢力不容小覷。”世子道，“史家對于兒子的教養很嚴格，但是也很畸形。只要讀書習武能出頭，金銀權勢女人唾手可得。”</br> 阿嫵瞪大眼睛，“重賞之下必有勇夫？”</br> “差不多這個意思。”</br> 這種情況下，說人品其實就奢侈了，但是實力卻不容小覷。</br> “史云從年輕時就很淫亂，但是不妨礙他成為他父親最寵愛的兒子，因為他武功最強，智謀最多。”世子道，“我的打算就是先試探，看看可不可以為我所用；如果可以，那就利用；如果不可以，那就鏟除。”</br> 阿嫵沒有在人品問題上多糾結。</br> 禍害女人，利用女人，從大局上來看都不算什么罪大惡極；世子作為一個統領全局的靈魂人物，看得也只有能力。</br> 亂世之中，唯有刀劍和拳頭才最重要。</br> “如果不能為我們所用，”阿嫵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那史家，就要徹徹底底斬草除根，決不能留下后患。”</br> 盤根錯節的大家族，這么激進變、態的培養方式，一旦成為敵人，不能留下任何可能復仇的火種。</br> 世子眼中閃過激贊之色：“對。”</br> “那哥哥要小可干什么？他不告訴我，哼！”阿嫵話鋒一轉嘟囔道。</br> 世子笑道：“我讓他跟史云的兒子們湊一起，接受他們的邀請。”</br> “細作？”阿嫵瞪大眼睛。</br> “談不上，裝一個，嗯，唯利是圖，可以被他們拉攏的人吧。”</br> “怪不得，”阿嫵道，“那他確實不該做出試探史云的事情。哥哥讓他做這個很合適。”</br> 小可身上有一種痞痞的氣質，裝什么像什么。</br> 世子含笑看著她：“小老虎今天做得很好，以后也要這般，有什么不解的可以來問我。”</br> 阿嫵撓頭：“我不是不來，是覺得哥哥太忙，我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br> “你的沒有小事。”世子伸手摸摸她的頭，“快回去歇著吧。”</br> 阿嫵從世子營帳出去的時候，還遇到他手下的謀士將領來等著，見她出來才進去。</br> 阿嫵抓著侍衛問了句，原來這么晚了，世子卻還要他們來議事。</br> 哥哥每天都太辛苦了。</br> 這個位置，有什么好的？</br> 不過哥哥身份在這里，也是不得不為。</br> 阿嫵吩咐下去，讓廚房給眾人做了宵夜送來，自己則回去睡覺。</br> 明天，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呢。</br> “娘，您在挑選什么？”</br> 過了幾天，阿嫵去給蘇清歡請安的時候發現她正在對著單子挑選什么，不由好奇地問道。</br> 蘇清歡放下單子笑道：“這都是這段時間我收到各處送來的東西，我讓白蘇整理了下，看看哪些送人，哪些入到你名下。正好過兩天是史老夫人壽辰，我也挑幾樣出來去送禮，還要挑些出來留著賞人。”</br> “為什么要入到我名下？”阿嫵抓了顆葡萄塞進嘴里，看都沒看那禮單——她對這些事情向來沒什么興趣。“史老夫人是哪個？史云的親娘？”</br> 蘇清歡沒回答第一個問題，只道：“是史云的嫡母，他是庶出。”</br> 阿嫵倒也沒發現娘親有意回避第一個問題，驚訝道：“史云是庶出？”</br> “嗯，史老夫人自己無所出，十個兒子都是庶出。”</br> “嘖嘖，她可真賢惠。”阿嫵撇撇嘴，“打腫臉充胖子，傻！”</br> 蘇清歡笑道：“這么想可以，說出來就不對了。”</br> 這和主流認知不相符。</br> “我在娘面前還有什么要隱瞞的？”阿嫵渾不在意地道，“這個史老夫人不是蠢就是壞。”</br> 自己生不出來給夫君納妾生子延續香火她可以理解，可是這開展競賽一般讓侍妾不限制地生兒子，她真的就理解無能了。</br> 要么就是她一味懦弱隱忍，要么就是她別有用心。</br> “你自己心里知道就行，過兩天你跟我一起去。”蘇清歡道。</br> “我不去，我忙著呢！”阿嫵拒絕，“您最好也別去，史云憋著一肚子壞水等著對付咱們呢！您就是要去，一定要萬分小心。”</br> 蘇清歡道：“請帖已經送來，我也答應了。又不是龍潭虎穴，有什么不能去的？你也得去，別的事情先放放。”</br> 有些功課她終究錯過了，但是在臨走之前，還是想帶帶女兒。</br> 蘇清歡覺得自己在內宅之事上已經很弱了，但是阿嫵比她還不如。</br> 欠下的功課，早晚要還啊！</br> 當初只覺得女兒要低嫁，不會受委屈；沒想到到最后，卻要嫁給這天下最尊貴的男人。</br> 一國之母，不是那么容易的。</br> 世子疼寵她，可能真的沒有后宮三千；可是皇后也要籠絡臣婦，阿嫵任重而道遠。</br> 阿嫵無奈地答應，自己安慰自己，是為了去保護蘇清歡，不讓壞人有機可趁。</br> 蘇清歡把厚厚的一沓紙交給她：“回去看看，盡可能記住。”</br> 阿嫵低頭翻了翻，然后震驚了：“史家就這么多女人！！！”</br> “十個兒子就有十個正經兒媳婦，侍妾通房無數；也不能只生兒子，還有十三個女兒……下一代還有孫女孫媳，”蘇清歡揉著太陽穴，“你回去慢慢看。”</br> 她看得已經頭大如斗了。</br> “我敢打賭，”阿嫵冷哼道，“史老夫人一定認不全自己的這些孫女孫媳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