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燕川在自己的營帳中和燕云飛說話。</br> 他恨聲道：“叔叔，我父皇現(xiàn)在被那中原妖女勾引得忘乎所以，我看他連自己是大蒙皇帝的事情都忘了。”</br> 他和燕云飛感情很好，所以在他面前說話也沒有太多顧忌。</br> 他對燕云飛要取代自己去攻打上京，并沒有太大意見，但是對燕云縉寵愛蔣嫣然一直耿耿于懷。</br> “別這么說。”燕云飛沉聲道，“蔣嫣然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種人。”</br> 他在邊城潛伏在魏府和靜姝卿卿我我的時候，也常聽她提起阿嫵和蔣嫣然。</br> 靜姝親近阿嫵，敬佩蔣嫣然。</br> 她不止一次地跟燕云飛說，自己如果能有蔣嫣然那么能干就好了，就可以幫母親操持府中之事，還可以明辨忠奸。</br> 在靜姝眼中，蔣嫣然毫無疑問是一種近乎神奇的存在。</br> 同樣的一排素未謀面的丫鬟，她掃一眼過去，問幾句話就能挑出最合適的。</br> 靜姝、阿嫵這些小姑娘，對蔣嫣然的敬佩都如滔滔黃河水，三天三夜也說不完。</br> 蔣嫣然是一個能干姐姐的形象。</br> 燕云飛其實見過她，知道她高貴冷艷，驕傲到不可方物。</br> 這樣的女人，真的很容易讓男人傾倒。</br> 所以燕云縉喜歡上她，燕云飛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br> 燕川在情事之上還是個毛頭小子，滿腦子都是不切實際的英雄夢，自視甚高，對女人不屑一顧，所以一直以來對蔣嫣然的敵意都很深。</br> 但是燕云飛，真的能夠理解。</br> “她不是那種人？那她是什么人！”燕川一聽燕云飛也不幫自己，頓時更加憤怒，冷笑著道，“她根本就是一條毒蛇！”</br> “如果不是她，我父皇怎么會痛失那么多戰(zhàn)馬，一世英名盡毀？”</br> “如果不是她，我父皇怎么會屢次懷疑我，為她指責(zé)我，遷怒我？”</br> “如果不是她，我父皇怎么會到現(xiàn)在都按兵不動？”</br> “叔叔，我父皇已經(jīng)癡迷她癡迷到了不辨是非，不顧大局了！”</br> 燕川越說越痛心，一拳狠狠砸到桌子上，拳頭泛出青色也渾然不顧。</br> 燕云飛沉聲道，“燕川你冷靜點。你父皇不是那種人。”</br> “你不懂你父皇，他對蔣嫣然刮目相看，正因為從來沒有女人，能夠?qū)掖嗡阌嬎€次次都成功。”</br> 這世間，總有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子，能夠讓男人忘記之前所有的胭脂俗粉，也不再期待更多的艷\遇，只希望能和她長長久久。</br> 只要有她在身邊，便覺得是上天莫大的恩賜。</br> “你和你父皇之間的隔閡，確實是因為蔣嫣然所起，但是卻不能完全怪他。”</br> “你父皇到現(xiàn)在都按兵不動，是因為弄不清楚上京現(xiàn)在的兵力部署。經(jīng)過上次的慘敗，我們已經(jīng)沒有再錯一次的機會了。”</br> “大不了不成功，便成仁！”燕川滿臉驕傲地道。</br> “你父皇帶了十萬精兵南下，已經(jīng)折損了數(shù)萬，如果再來一次，他以何面目面對大蒙的臣民？”</br> “世人都道你父皇殘暴，但是他是個好皇帝。”</br> “他確實也殺過無辜之人，但是他也是一心一意想著大蒙，想擴展疆土，想讓大蒙的子民過上安穩(wěn)富庶的日子。”</br> “而一次貪功冒進，可能就毀掉所有。”</br> “非但可能不能成為中原霸主，而且極有可能被反咬一口，連之前的安穩(wěn)日子都保不住。”</br> “川兒，你是你父皇唯一的兒子。將來的大蒙要靠你，”燕云飛語重心長地道，“不要一味跟你父皇較勁，多學(xué)著他，如果當(dāng)一個好皇帝。”</br> “我豁出去不要這個皇子的位置，也要把那妖艷賤貨斬殺。總有一天！”燕川咬牙切齒地道。</br> 燕云飛搖了搖頭，知道再說什么他也聽不進去，決定還是以后慢慢勸他，便沒有再說話。</br> 燕川卻喋喋不休：“叔叔，你跟我父皇說，早點領(lǐng)兵出去攻打上京。等到賀明治收服了田青的人，以后我們就真的沒有機會了！”</br> “我知道。”燕云飛道，“這個道理你父皇也知道。他不派你，是怕你貪功冒進。我知道你很想去，只要你答應(yīng)我，一切聽我的，我就去幫你說服你父皇，讓我?guī)闳ァ！?lt;/br> 燕川臉上露出激動之色，連連點頭：“好，那就多謝叔叔了。”</br> 只要他能夠去到戰(zhàn)場，到時候一定會把中原的四腳羊殺得落花流水。</br> 叔侄二人談完話，燕川堅持要留燕云飛在自己營帳中用飯，后者也沒推辭，直接答應(yīng)下來。</br> 酒過三巡，侍衛(wèi)捧上一道炙鹿肉。</br> 鹿肉噴香，而且烤得香嫩多汁，令人垂涎三尺。</br> 燕云飛嘗過后也贊不絕口，笑道：“你父皇也最喜歡鹿肉，讓廚房的人給他送一份去。”</br> 燕川因為喝了酒的緣故，臉色有些紅，道：“那女人，也喜歡這道菜。我才不讓人去送！”</br> 一想到燕云縉什么好吃的都讓蔣嫣然先吃，燕川就慪氣。</br> 燕云飛笑著搖頭：“不管你父皇給誰吃，心里都得惦記著，這是你孝敬他的。川兒，如果真的不在乎一個女人，那為什么要因為她而傷了父子感情？”</br> 燕川這才別別扭扭地讓人去準(zhǔn)備這道菜送給燕云縉，還特意囑咐了要重新宰殺新鹿，不能用他剩下的食材。</br> 燕云飛拍拍他的肩膀，端起酒杯：“這才聽話。”</br> 燕川仰脖灌下一大杯酒，咬著牙道：“當(dāng)初您也認(rèn)識中原女子，認(rèn)識的也是大家閨秀，卻沒有被迷惑，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可是我父皇他……”</br> 燕云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多了酒，臉色有些紅，眼神苦澀：“不說那些，來來來，再喝一杯。”</br> 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會那么做嗎？</br> 他眼前浮現(xiàn)出靜姝全身心信賴他的愛慕的眼神，浮現(xiàn)出她小鹿亂撞的羞澀神情……</br> 那個內(nèi)斂羞澀的姑娘，最后那么毅然決然地把刀插進了他的身體。</br> 她得有多恨他啊。</br> 那一刀，真疼，疼得現(xiàn)在提起，燕云飛覺得呼吸都疼。</br> “皇子，皇子，不好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