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乎從鼻尖發出一聲嗤笑，把鼻煙壺靠近陸棄。</br> 陸棄慢慢睜開眼睛，看著面前的銀發男人，緩緩問道：“你到底是誰？”</br> 如果蘇清歡抬起頭，會發現陸棄現在其實處于高度戒備的狀態，整個人如同一張緊繃的弦，如臨大敵。</br> 銀發男人沒有作聲，把鼻煙壺放到桌上，冷聲道：“放到她鼻下，很快就能清醒過來?！?lt;/br> 蘇清歡已經有些迫不及待要醒來，卻還是按捺住，等著那股嗆鼻的氣味傳來后，她才假裝幽幽轉醒，茫然道：“這是怎么回事？誰給咱們下藥了？”</br> 陸棄看向銀發男人。</br> 那男人不客氣地走到圈椅前坐下，不客氣地道：“出門在外，這點兒戒備心都沒有！”</br> 蘇清歡給陸棄使了個眼色，暗示他不要作聲，自己開口道：“是你？是你給我們下藥的？”</br> 男人冷笑一聲：“是又如何？”</br> 蘇清歡：“……”</br> 是就覺得你有病唄。</br> 她現在覺得男人就是吃飽了撐的，先下藥后給他們解藥，好像就是為了證明他很厲害一般。</br> 無聊不無聊！</br> 蘇清歡甚至有了一種隱隱的猜測——這個男人應該是個絕頂高手，聽了陸棄的名聲不服氣，所以上門來挑釁吧。</br> 好了，現在他證明他很厲害了，可以結束了？</br> 陸棄的眉頭皺成川字。</br> 銀發男人繼續道：“你那些暗衛，身手倒真是不錯。但是用來對付我就不夠看了。我知道你們早就發現了我，只是在暗中觀察和調查。但是不要白費力氣了，我若是不愿意說，你們怎么都查不出來我是誰?！?lt;/br> “那你現在愿意說了嗎？”蘇清歡道，“是敵是友，總要給我們個明確的答案?！?lt;/br> 銀發男人沒有理她，卻看向陸棄，冷笑一聲道：“這就是將軍府的規矩？男人說話，女人隨意插嘴?”</br> 陸棄聲音更冷地道：“男人有本事不是為了在女人面前搶話說，沒有本事的男人才總想著在女人面前耍威風?！?lt;/br> 蘇清歡側頭看著他，微微一笑，眼中露出滿意之色。</br> 看看，多少年，沒有白調教吧。</br> 接下來，銀發男人一定是要擺事實、講道理，證明陸棄這話何其荒謬，女人就應該以夫為天了吧。</br> 陳詞濫調，沒有什么新意。</br> 但是出乎她的預料，男人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看著陸棄道：“你若是聰明，就應該答應叢厲的要求。兩姓聯姻，是最好的鞏固同盟的方式。而且那個十五姑娘……”</br> “我們秦府，”蘇清歡開口，字字擲地有聲，“不屑于賣兒賣女，包括利用他們的婚姻來達成任何目的。”</br> “你這種人，永遠不知道什么是兩情相悅，滿腦子陰謀算計。”</br> 她現在有些確認，對方好像不是朋友，說話便凌厲起來。</br>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蘇清歡已經做好了翻臉亮底牌的準備，所以她退后兩步，站在了陸棄身后。</br> “外面的人都沒事吧?！彼謱χT口喊道。</br> “回夫人，都沒事?！卑敌l首領的聲音里滿是愧疚。</br> 蘇清歡淡淡道：“沒事就好。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打不過不丟人，回去繼續練功就是?！?lt;/br> “多謝夫人。”這次是暗衛們齊聲道。</br> 銀發男人用手指敲擊著桌面，似笑非笑地看著陸棄道：“你這一家之主，還有什么威嚴？”</br> “你錯了。”蘇清歡不想要陸棄跟他浪費口舌，所以對話的事情就自發攬到自己身上，“將軍是一城之主，我才是一家之主?！?lt;/br> 他征服世界，而她只要他。</br> 男人面上露出嘲諷之色：“你這樣的悍婦，不知道秦放看上你什么?！?lt;/br> 蘇清歡心里開始嘀咕起來，這男人為什么說話陰陽怪氣的？</br> 感覺他似乎是故意誘導自己說話的，而且說的這些，都是雞毛蒜皮，跟大事有什么關聯？</br> 難道不是叢厲派來的？</br> 蘇清歡一迷惘，腦子就慢了半拍，話就沒接上。</br> “那是我的事情。”陸棄道，“你是誰，想要什么，為什么下毒？”</br> “我沒有下毒?！蹦腥俗旖枪雌?，“你們以為我是你們的仇人，前來暗算你們？呵呵，如果不是我，你們現在才真的中毒了?！?lt;/br> 蘇清歡道：“苘惜花的藥性只會讓人暫時昏厥，根本不致命，甚至算不上毒?！?lt;/br> 男人臉上難得露出些許驚訝之色。</br> 蘇清歡則面色平靜地繼續道：“我拿起酒壺的時候就聞到了，所以我和將軍，根本就沒有中毒。我只是十分好奇，到底是哪位在背后如此‘關心’我們。”</br> 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br> 這位不就浮出了水面嗎？</br> 男人短暫怔愣之后，眼中露出激贊之色：“你能辨認出苘惜花，已然不易。我還以為，這人世間，已經沒人能認得此花了?！?lt;/br> 聽起來，竟然像個老人的口氣？</br> 可是看起來，他的容貌，無論如何也難以想象他有那么大年齡。</br> 難道真有人仙風道骨，鶴發童顏？</br> 陸棄道：“既然是來相幫，那自然不算敵人。可是為什么多日來要躲躲藏藏，不直接出來相見呢？”</br> 他和蘇清歡想得不一樣。</br> 他覺得，這人可能是有大才，想要前來投奔他，否則不需要如此示好。</br> ——示好這一層，蘇清歡沒看出來，他身為男人，卻感受得分明。</br> 因為男人都是直來直往的，誰會繞這么大圈子，還能跟蘇清歡你來我往說這么多話？</br> 男人道：“我不多看看，能知道你們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嗎？”</br> 蘇清歡后知后覺地道：“你想知道我們的為人?難道是前來幫忙，共襄大事的嗎？”</br> 男人聞言嘴角露出些倨傲的神色，道：“這些事情與我無關，我不耐煩參與。我前來是為了別的事情?！?lt;/br> 謎底馬上就要揭穿，蘇清歡嚴陣以待。</br> “我現在知道了，今日現身是跟你們見見面，也是為了告辭。”</br> 蘇清歡聽得滿頭霧水，不由看向陸棄。</br> 她有些懷疑自己的智商，難道她錯過了男人剛才說的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