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身世多舛,但是衛夫人出身高貴,眼高于頂,對于叢家這樣的做派,自然看不上。</br> 她待蘇清歡很親和,可蘇清歡還是怵她。</br> 就算沒有世子的“預定”,她也不敢給阿嫵找個這樣的婆婆。</br> 不是人品不好,也不是嫌太遠,就是衛夫人的性格比較冷,讓人有距離感;而阿嫵又是最愛熱鬧的,身上帶著最濃厚的市井人情氣息。</br> 這樣的婆媳,不搭!</br> 蘇清歡想起衛夫人跟她說的話,不由頭疼,對陸棄道:“鶴鳴,我有一種預感,這次去了東南,叢家的人一定拿女人說事。”</br> 他們肯定會給世子塞女人,才會答應扶持他。</br> 除了這點,那些幻想不戰而得軍功的男人們,沒有別的出息了。</br> 他們是站在叢老將軍的功勞簿上吃喝等死,只是可恨,現在東南水軍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怎么都不能繞過他們。</br> 助力不說,他們如果真的丟盔棄甲,那倭寇也會趁機橫行。</br> 陸棄冷聲道:“他們倒是想得美。”</br> 蘇清歡看著他:“你想到應對的辦法了?”</br> “沒有。”</br> 蘇清歡:“……”</br> 那你這么胸有成竹算怎么回事?</br> “我不會答應叢家的女人給阿嫵添堵的。”陸棄傲然道。</br> 這是原則,不管有沒有辦法,都絕對不允許被打破。</br> 有生之年,一息尚存,就絕不能委屈到她的寶貝分毫。</br> 蘇清歡想起阿嫵就嘆氣:“就怕你寶貝女兒,其實不知道什么是被添堵。”</br> 阿嫵現在對世子的感情,恐怕沒發展到吃醋的程度吧。</br> 知女莫如母,蘇清歡猜測得一切都對。</br> “不管阿嫵知道不知道,我都不會讓叢家這么惡心她。”陸棄的態度十分堅決。</br> “那倒是。”蘇清歡道。</br> 阿嫵在感情上一直很晚熟,大概是隨了陸棄,一根筋只知道打仗。</br> 而且世子對她也實在太縱容,從來不肯給她分毫壓力。</br> “那你跟我說說叢家的情形,我看我能不能想個辦法出來。”蘇清歡又道。</br> “你這是有辦法了?”</br> 多年夫妻,陸棄是最熟悉蘇清歡的人。</br> 一個眼神,一個表情,他就能猜出她心中所想。</br> 蘇清歡點點頭:“差不多吧。”</br> 不肖子孫,吃喝嫖賭,大概總要沾上一樣或者幾樣。</br> 叢家的分裂不是秘密,人人皆知。</br> 所以現在叢家勢必存在著兩股以上的力量在較勁,那么如果能用他們感興趣的東西引他們入甕,操控他們,未必不能達成所愿。</br> 陸棄聽了蘇清歡的想法,大為贊許。</br> 他考慮事情更為周全,便讓人去周密安排。</br> 叢家不是專門喜歡給人送女人嗎?</br> 來而不往非禮也,這次他讓人好好送他們幾個調教得宜的女子。</br> “將軍,夫人,大公子有信到。”</br> 聽到侍衛的話,蘇清歡笑道:“你快去拿回來。”</br> 小蘿卜之前的信來的很頻繁,多半是有意無意地提穆敏。</br> 自上次他說穆敏要去上京給世子幫忙后,信便來得少了。</br> 蘇清歡知道他的用意是想自己更多地熟悉,也更好地接受穆敏。</br> 這個悶騷的兒子,總是做的多,說的少。</br> “都說女大不中留,兒子大了也有自己的心思了。”</br> 如果說阿嫵像陸棄晚熟,那小蘿卜這情竇早開,絕對是像她了。</br> 只是希望,他能善始善終。</br> 陸棄先看過信,然后才把信遞給蘇清歡。</br> 蘇清歡看著看著,臉上的笑容就凝固了。</br> “這——”她看向陸棄,“怎么會這樣?”</br> 陸棄道:“你看看怎么辦吧。”</br> 蘇清歡一臉為難:“我,我也不知道啊!真是,這都什么事!”</br> 李慧君帶著玉團兒到了邊城求見過她,然后說要回西夏,但是想和女兒最后多呆幾天,請蘇清歡等她離開后再派人把玉團送回上京。</br> 這無可厚非,世子已經允諾了,蘇清歡便不為難。</br> 至于玉團,本來就是世子的妹妹,又不是私生女,更沒什么為難。</br> 不管她還是阿嫵,都不是為難孩子的人。</br> 玉團身邊不會缺伺候的人,雖然母愛缺失,別人彌補不了,但是好好長大,錦衣玉食是毋庸置疑的。</br> 可是西夏那邊的人遲遲不來接應,蘇清歡急著和陸棄去遼東,所以見過她之后便讓人把她安頓在府中暫住。</br> 當然,對于李慧君,她不放心,也暗中讓人看著,防止她有小動作。</br> 蘇清歡離開之后,戰又年親自帶人來接應李慧君,也是他同母異父的姐姐。</br> 蘇清歡聽說是他來之后十分震驚——怎么想,也不能讓皇帝親自來接吧。</br> 可是陸棄告訴她,現在西夏被柳太后把持,戰北霆因為李焱龍之死而覺得愧對柳太后,加上多年愛戀成癡,所以對她十分退讓。</br> 所以戰又年的處境并不好。</br> 一個心里有著女皇夢的母親,一個不管事情的父親,西夏屢經創傷,山河飄搖……</br> “戰又年前來,很可能是為了討好柳太后,讓自己的日子好過些。”</br> 柳太后對李慧君是愧疚的,所以戰又年這種對長姐謙卑、尊重的態度,一定能討得她歡心。</br> 蘇清歡想起那個眼睛里有光的孩子,有些陰謀論地道:“我覺得戰又年,不會甘心被他母后如此對待。”</br> 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這有點忍辱負重,臥薪嘗膽的意思在里面。</br> 陸棄表示和她想的一樣。</br> 但是從私心來說,西夏越亂,對中原越有好處,所以蘇清歡也只是感慨了一番,并沒有放到心上。</br> 她相信,小蘿卜對于如何招待的事情,一定成竹在胸,不用她操心。</br> 可是沒想到,小蘿卜確實做得很好,但是中間還是出了岔子。</br> 因為劉儀。</br> 蘇清歡走得倉促,只交代管家好好照顧劉儀,沒有帶她一起。</br> 她現在還能清楚記得,劉儀送他們離開時笑瞇瞇地站在二門外沖她揮手,滿臉笑意。</br> 她不是個好看的姑娘,卻是個頂頂愛笑的姑娘。</br> 蘇清歡前世很相信,愛笑的姑娘,運氣不會太差。</br> 然而對于劉儀來說,好像這一條并不很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