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知道是不是猜錯了,”白蘇小心翼翼地看著蘇清歡,口氣帶著試探,“穆姑娘,是喜歡大公子的吧。”</br> 蘇清歡驚訝:“你怎么看出來的?”</br> 如果穆敏不說,她是沒往那方面想的,她一直在想小蘿卜對穆敏的態(tài)度。</br> 唯一的瞬間,可能就是她用木偶試探的那時候。</br> “因為奴婢覺得,”白蘇笑道,“穆姑娘有意無意地都在看大公子。雖然不動聲色,但是眼神是瞞不住人的。”</br> “那你覺得小蘿卜怎么想?”</br> 白蘇想了想后才道:“奴婢不知道大公子的心思。”</br> “說實話,就咱們倆知道。”蘇清歡挑眉笑吟吟地看著她。</br> “天羅地網(wǎng),請君入甕。”</br> 蘇清歡哈哈大笑。</br> 果然白蘇也懂小蘿卜。</br> 看見蘇清歡的暢快笑容,白蘇就知道自己說對了。</br> 笑過之后,她不無擔(dān)憂地道:“夫人,穆姑娘家中的情形,咱們一無所知;而且她本身性格是不是不夠沉穩(wěn)……”</br> 蘇清歡笑道:“孩子們都小的時候,我一直說要讓他們選自己喜歡的人;可是隨著他們長大,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變了初心,總想著各種各樣的因素……”</br> 錯了嗎?也沒錯。</br> 因為隨著年紀漸長,慮事周全,門當(dāng)戶對能夠保證兩人三觀最大可能的契合。</br> 說到底,還是希望孩子們幸福,而不是莽莽撞撞。</br> 畢竟,人生要靠經(jīng)驗,而不能靠運氣。</br> “但是既然有了運氣,”蘇清歡繼續(xù)道,“那就隨著孩子們的心意去吧。”</br> 就算最后證明只是一場教訓(xùn),那也該讓他們自己承擔(dān)。</br> 她和陸棄,終究安排不了他們一輩子。</br> “而且人和人,也要講投緣。我很喜歡敏敏。”</br> 蘇清歡待人寬容,尤其對女孩子,只要性格不是驕橫跋扈或者陰狠毒辣的,她都能接受。</br> 所以對明錦,她喜歡,但是那種憐愛,總帶著某種沉重和壓抑。</br> 穆敏就不一樣了,她天生樂觀向上,看到她便讓人覺得心情愉快,和她在一起,總會被她的輕松情緒感染。</br> “對于她和小蘿卜,我樂見其成。但是白蘇,”蘇清歡認真地道,“如果我把這種期盼露出來,你要提醒我。我不希望我的喜好影響了小蘿卜的判斷。”</br> 人生苦短,人海茫茫,所以她和陸棄都很珍惜彼此,認為這是上天的偏愛。</br> 可是,誰的愛情,不是上天的偏愛?</br> 阿嫵和世子不是嗎?</br> 小蘿卜和穆敏不是嗎?</br> 人生際遇不同,個人性格差異,但是只要是愛,都應(yīng)該被尊重。</br>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她的想法又回到了最初,但是其中心路歷程,卻已走過十幾年的滄桑。</br> 陸棄回來睡覺的時候,蘇清歡決定要跟他談?wù)勥@件事情。</br> 但是沒想到,陸棄也恰好要跟她說這件事。</br> “讓秦昭自己決定。”陸棄道,“回頭過得如何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埋怨不到我們。”</br> “你看出來了小蘿卜喜歡穆敏?”</br> 蘇清歡并沒有打算把穆敏的心事告訴陸棄。</br> 那是一個純真少女最誠摯的愛意和信任,她不能辜負,所以只能從自己兒子的角度提起。</br> “我沒看出來。”陸棄道。</br> 蘇清歡:“真的?”</br> 陸棄笑:“但是他跟我承認了。”</br> “那你怎么想?”蘇清歡有些緊張地看著他。</br> “讓他自己決定,我說了。”陸棄道,“我現(xiàn)在只想把打敗大蒙,把嫣然救回來。”</br> 既然他不反對,蘇清歡也就放下心來。</br> 然而想到蔣嫣然,她就難免傷心。</br> 陸棄看穿她心中所想,把手放在她肩膀上道:“呦呦,相信嫣然。那個孩子,心思細膩,行事大膽,不會吃虧的。”</br> 蘇清歡倒也聽說,燕云縉對她尚可,走到哪里都要帶著她;而她因為習(xí)慣于冷臉相待,所以得了個“冷美人”的稱號。</br> 可是這種暫時的安定,還是全部因為燕云縉對她的喜歡。</br> 而喜歡這種東西,最是虛無縹緲,可能是一輩子,也可能,只是一個月,一天,甚至一晌之歡。</br> “你什么時候去遼東?”蘇清歡忽然問道。</br> “跟秦昭交代好軍中之事,約莫著要月余,過了上元節(jié)就走。”</br> 蘇清歡的眼神有些黯然。</br> 為了更好的重逢,就要用更多的分離去成就。</br> 而到底能不能得償所愿,只能看上天是否恩賜了。</br> “呦呦,想不想跟我一起去?”陸棄伸手摸摸她的頭發(fā)道,眼神寵溺。</br> “你想帶我去?”蘇清歡眼中露出驚喜。</br> “為什么不?”陸棄笑道,“我又不是去打仗的。你從前和衛(wèi)夫人關(guān)系也很好……”</br> 這些年,蘇清歡為兒女們操碎了心。</br> 陸棄心疼,想帶她出去走走。</br> 蘇清歡想起衛(wèi)夫人:“真是十幾年未見了,不知道衛(wèi)姐姐還記不記得我。”</br> “你讓她生了兒子,她到死也忘不了你。”</br> “呸呸呸,什么生啊死的。”蘇清歡嗔怪,想想后還是搖頭,“我不去了,我會拖累你的行程。”</br> 早點去,可能就早點把蔣嫣然從虎狼窩中救出來。</br> “不著急。”</br> “怎么不著急?”蘇清歡狐疑地看向陸棄,“嫣然那里……”</br> “嫣然找人給阿嫵帶信了,說暫時不用管她,她有一件大事要做。就算現(xiàn)在去救她,她也是不肯走的。”</br> 蘇清歡驚訝地道:“給阿嫵帶信?她現(xiàn)在竟然能托人帶信出來?”</br> 說實話,她不敢相信。</br> “這是托你的福。”陸棄眼中露出贊許之色,“我就說這孩子機敏,她裝病讓燕云縉找了太醫(yī),太醫(yī)院之中,大部分人都是神醫(yī)谷的弟子。”</br> 黃太醫(yī)也不例外。</br> 所以這也是蔣嫣然第二次裝病的目的之一,利用蘇清歡和神醫(yī)谷的交情,找黃太醫(yī)想辦法帶了消息出來。</br> 可是問題是,蔣嫣然到底要干什么?</br> 蘇清歡百思不得其解。</br> “你只管跟我去遼東,宋將軍那里應(yīng)該沒有什么問題。”陸霆沉聲道,“只是我們要上門表示誠意。”</br> “可是要幫錦奴,是不是應(yīng)該錦奴派人去游說?”</br> “你忘了,錦奴和我們的關(guān)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