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穆敏這一族隱世的時候，是帶了許多金銀珠寶的，所以她對這些截然不感興趣。</br> 她喜歡的，反而是那些精致的以假亂真的絹花。</br> 等穆敏歡天喜地的跟著白蘇離開，蘇清歡這才收起臉上的笑容，嘆了口氣道：“你剛回來，娘很高興。可是想起你蔣姐姐，這心情又……”</br> 她把蔣嫣然的事情一一說了。</br> 說到最后，忍不住淚流滿面。</br> “娘，”小蘿卜面色沉靜，上前拉住她的手，“您別難過。蔣姐姐做出這樣的犧牲，是為了讓我們過得更好，而不是傷心難受。咱們想辦法，總能把她救回來?！?lt;/br> 蘇清歡拭淚，點點頭：“好。你和你爹商量著來?！?lt;/br> 按照陸棄之前的計劃，應(yīng)該是讓小蘿卜留下，他去遼東和東南。</br> 她已經(jīng)勸說過阿嫵，也這樣勸說自己，蔣嫣然的境遇已然如此，不從長計議，只能搭進(jìn)去更多的人命，也辜負(fù)了她的犧牲。</br> 穆敏滿載而歸，但是買的東西加起來只花了十兩銀子，卻已經(jīng)讓她興奮得臉都紅撲撲的。</br> 糖人、面人、糖葫蘆、年畫、小木雕……吃的玩的應(yīng)有盡有。</br> 蘇清歡笑道：“敏敏你這是要把雜貨鋪搬回來嗎？”</br> 穆敏把手里的小木偶遞給蘇清歡：“因為這里的東西真的都很好?。》蛉?，您看這個好不好看？”</br> 蘇清歡低頭，發(fā)現(xiàn)是一個雕成女子模樣的木偶，描著彩繪，栩栩如生。</br> “好看?！?lt;/br> “是吧，我也覺得好看。”穆敏拿回來送到小蘿卜面前，“喏，給你！你不是想送人嗎？”</br> 蘇清歡詫異地看向小蘿卜。</br> 穆敏拉小蘿卜的衣袖：“把你的拿出來呀，讓夫人比較一下，到底是你的好還是我的好！”</br> “別鬧?！毙√}卜往后拉了下自己的袖子，卻被她緊緊攥住，拽不出來。</br> 阿貍好奇地道：“哥哥怎么會有小木偶呢？”</br> 那些都是姐姐的小嗜好，是女孩才會玩的東西吧。</br> “就是有?！蹦旅粽０椭劬?，眼巴巴地看著蘇清歡，“夫人，他不給我看?！?lt;/br> 蘇清歡：“……”</br> 為什么覺得，穆敏此舉，意有所指呢？</br> “小蘿卜，你當(dāng)真有？”蘇清歡自己也很好奇。</br> 難道不知不覺中，兒子有了心愛之人？</br> 蒼天！不會是他想象著明錦的樣子吧。</br> 蘇清歡的臉色有些蒼白起來。</br> 好在小蘿卜并沒有打啞謎，慢吞吞地從袖子里掏出一個比拳頭還小的木偶遞給蘇清歡：“是這個，我在敏敏家里的時候無聊刻的，想著……”</br> “才不是無聊刻的呢！”穆敏立刻戳穿他，“你雕刻得很認(rèn)真，我都看到了！”</br> 這話的口氣……蘇清歡忍不住又看向穆敏。</br> 可是穆敏一直笑瞇瞇的，并沒有看出特別的期待或者焦急。</br> 估計是她想錯了，蘇清歡想。</br> 蘇清歡低頭看小蘿卜雕刻的木偶，辨認(rèn)了下，并沒有看出來是誰。</br> 倒是阿貍擠到她身前，看了一眼就道：“這不是姐姐嗎？”</br> 蘇清歡又看了一遍，還是沒看出來：“哪個姐姐？”</br> “母老虎唄。”阿貍吐吐舌頭。</br> 阿嫵對他而言是一個嚴(yán)厲的姐姐，因為同在軍營中，所以時常指點他——用拳頭腿腳指點那種。</br> 阿貍有時候被收拾得太疼，背地里就喊她“母老虎”泄憤。</br> 但是被陸棄聽到一次打一次，所以并不敢說。</br> “看著你爹不在是不是？”蘇清歡瞪了他一眼，“仔細(xì)你的皮。不過，這哪里能看出來是你姐姐？”</br> 這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神仙雕工！</br> 在手工方面，蘇清歡拒絕承認(rèn)小蘿卜是她的兒子！</br> “眉毛這里，還有下巴這里……”阿貍道。</br> 蘇清歡用詢問的眼神看向小蘿卜，后者點了點頭：“我想著姐姐生辰將近，給她準(zhǔn)備一份禮物，到底是沒趕上?！?lt;/br> 蘇清歡：“……”</br> 你確定？你確定你姐姐不會嫌棄地把你腦袋砸個包？</br> 還有，這兄弟倆，為什么這么心有靈犀？這么抽象的作品，需要多么豐富的聯(lián)想能力，才能猜測到正確答案。</br> “原來是姐姐呀，”穆敏道，“我還以為是你心上人呢！”</br> “我沒有心上人。”小蘿卜一板一眼地道，“我之前就告訴過你了?！?lt;/br> “我怎么知道你有沒有撒謊？”穆敏撇撇嘴，“你都沒跟我說過，你是將軍的兒子！”</br> “那些我不能告訴你，但是我不能說的就保持沉默，并沒有騙你?！?lt;/br> “好吧好吧?！蹦旅裟樕下冻鲂σ?，“既然是給姐姐的，那我就不跟你換了?！?lt;/br> 蘇清歡注意到，她說完這話，側(cè)頭笑的時候，眼中的神情，十分驚喜。</br> 嘖嘖，怎么感覺有點意思？</br> 穆敏看起來，是喜歡小蘿卜？之前是因為猜測而吃醋，卻又不好意思問，趁著這機會，試探他呢！</br> 吃過飯，小蘿卜兄弟被陸棄帶到書房，穆敏在蘇清歡屋里的桌上，把自己今天買的寶貝都擺放出來，一件件地向她炫耀。</br> “我太高興就管不住嘴了?！蹦旅粲行┎缓靡馑嫉氐?，“夫人，您別那般坐著，累腰。您身體不好，多躺著休息?！?lt;/br> 蘇清歡笑道：“好，敏敏也不是外人，我不跟你客氣了?！?lt;/br> 說著，她歪在榻上，笑瞇瞇地看著穆敏。</br> 穆敏把寶貝們炫耀一番，忽然道：“白蘇姑姑，您今天不是說，可以給我做好吃的烤鹿肉嗎？我現(xiàn)在有點饞了……”</br> 白蘇看蘇清歡點頭，笑道：“廚房里正好有鹿肉，奴婢這就去做?！?lt;/br> “謝謝白蘇姑姑?！蹦旅粜Φ馈?lt;/br> 等白蘇出去后，她也不擺弄東西了，跑到蘇清歡腳下的腳踏上坐下，雙手撐在膝蓋上，托腮仰頭看著她：“夫人，我跟您說幾句悄悄話好不好？”</br> “好呀，敏敏你說?！?lt;/br> “夫人，小蘿卜長得真好看?！?lt;/br> 蘇清歡的內(nèi)心：你已經(jīng)說了好多遍了。</br> 但是面上她笑道：“尚可吧?！?lt;/br> “不是尚可，是真的好看，比我見過的其他人都好看。”穆敏道，“他功夫也好，性格也好?！?lt;/br> 所以呢？</br> 蘇清歡等著她的下文。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