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能感受到陸棄那種發(fā)自肺腑的無法掩飾的激動,這才對他這些日子的隱忍和痛苦有了更深的了解。</br>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自己很堅強,但是遇到親人的事情,總是被感情左右,無法自拔。</br> 陸棄其實也很難過,但是習(xí)慣于深藏感情,并且還有忍痛一直支撐著她的精神。</br> 蘇清歡沒有得意忘形,知道后面還有人,但是依然忍不住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笑聲婉轉(zhuǎn)若少女:“太好了,太好了。”</br> 兩人緊緊抱在一起,所有的苦痛,仿佛都煙消云散。</br> “還發(fā)燒?”陸棄的下巴抵著她的頭頂,立刻感受到她身上的熱度。</br> “好多了,只是前天晚上睡不著出去走了走,才又反復(fù)了。”蘇清歡道,“走吧,我想回家。”</br> 陸棄在她耳邊道:“不聽話,回家收拾你!”</br> 蘇清歡面紅耳赤,從他懷中掙扎著出來,往外推他,自己整理了下衣裳,強作鎮(zhèn)定地回來對曹溦道:“嫂子,我……嗯……”</br> 曹溦嗔怪道:“走吧走吧,知道你從來沒個正形,將軍和小蘿卜既然回來了,趕緊回去伺候他們爺倆。”</br> 雖然也因為蘇清歡和陸棄的行為而有些臉熱,但是更多的是羨慕。</br> 她也算見證了蘇清歡和陸棄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也看到他們情比金堅,始終如一。</br> 這幾年,也許因為年齡的原因,蘇明俊基本也不惹她生氣了,府里的事情也算稱心如意,幾個小妾也都規(guī)規(guī)矩矩。</br> 可是和蘇清歡比起來,曹溦心中滋味難免復(fù)雜。</br> 這也是這幾年,她漸漸地不主動和蘇清歡走動頻繁的原因之一。</br> 不是嫉妒,是羨慕,發(fā)自內(nèi)心的羨慕,甚至?xí)滩蛔ψ约阂呀?jīng)很好的現(xiàn)狀產(chǎn)生疲倦和厭惡。</br> 陸棄卻道:“不著急,回去的路都被堵得嚴(yán)嚴(yán)實實。咱們在嫂子這里蹭頓飯吃再走不遲。”</br> 曹溦忙道:“好,好,我這就讓人去準(zhǔn)備。”</br> 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從前陸棄哪有這般主動說話主動留下吃飯的時候?</br> 蘇清歡卻有些著急。</br> 陸棄笑著道:“人真回來了,哪里都沒傷到,你還怕他跑了不成?我餓了,在船上飄了這么多天,一直沒吃好飯。”</br> 這話沒有水分。去的時候沒心情,被火頂著肚子都沒有饑餓感;但是回來的時候,人一放松下來,腸胃就開始活躍抗議起來。</br> 偏偏船上兩個崽子——小蘿卜和穆敏,兩人弄什么魚生吃,把他惡心得無比懷念蘇清歡做的飯菜。</br> 當(dāng)然這是不能說的。</br> 她現(xiàn)在還病著,陸棄舍不得讓她下廚。</br> 其實完全是他想多了,別說做飯,蘇清歡現(xiàn)在連看他吃飯的耐性都沒有。</br> 陸棄吃飯的功夫,她站起來往外看了八百遍,催促了他八百遍。</br> “鶴鳴,你墊墊肚子就行,回家再吃。”蘇清歡如是說。</br> 平時沒覺得陸棄吃飯這么慢啊,今天這慢條斯理繡花似的,愈發(fā)讓她心急火燎起來。</br> 陸棄:“……”</br> 他就知道,自從有了孩子,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就一落千丈!</br> 他都幾天沒好好吃飯,真的餓了,一直狼吞虎咽,一點兒都沒停下,怎么就成了吃得慢了?</br> 從前真不是這樣的。</br> 她會耐心地做許多菜,自己吃完后笑盈盈地坐在對面,給自己夾菜,嗔怪著讓自己慢些吃。</br> 陸棄一邊吃一邊控訴蘇清歡。</br> 蘇清歡剛開始是愣住的,后來聽著聽著就樂了:“你慢慢吃,我不催你了。”</br> 吃個飯還委屈?感覺陸大爺現(xiàn)在心理有些脆弱啊。</br> 陸棄知道她心急如焚,逗了她幾句就放下筷子:“走吧。”</br> 也沒用馬車,陸棄直接帶著蘇清歡騎馬回府。</br> 蘇清歡從二門下馬,提著裙子就往小蘿卜的院子里去。</br> 陸棄緊跟其后,可是走到小蘿卜院里,也不見他出來迎接,不由有些不悅。</br> “大公子呢?”蘇清歡也愣住了,有一瞬間幾乎是心慌的,“大公子去哪里了?”</br> “回夫人,大公子回府后換了衣裳就往大舅爺?shù)母先ソ幽恕!?lt;/br> “接我了?什么時候走的?”</br> 不至于啊,陸棄吃飯那么慢,小蘿卜竟然還沒到。</br> “回夫人,剛走一炷香的功夫。”</br> 蘇清歡恍然大悟,小蘿卜一定是剛回到府里就匆匆去找自己,沒有走同一條路,所以錯開了。</br> “去喊大公子回來。”陸棄沉聲命令道,又看著蘇清歡,“咱們先回去,這么點的距離,他一會兒就回來了,不著急。”</br> 他已經(jīng)把蘇清歡剛才一閃而過的驚慌看到了眼底。</br> “撲通撲通——”小蘿卜屋里突然傳來什么倒地的聲音。</br> 聲音實在太大,別說陸棄這樣耳力好的,就是蘇清歡都聽得清清楚楚。</br> “什么倒了?”蘇清歡示意小廝燒餅進去看看。</br> 小蘿卜院里沒有丫鬟,只有小廝伺候。</br> 燒餅?zāi)樕行擂危е嵛岬氐溃骸澳鹿媚镌诶锩妫〉倪M去怕是不方便。”</br> 蘇清歡愣住了:“誰?誰在里面?”</br> 話音剛落,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對不住了,我不是故意的。”</br> 蘇清歡更急震驚,循聲看去,就見到一個可愛嬌俏的女孩倚門而立,盈盈而笑。</br> 她穿著小蘿卜的袍子,松松垮垮的很不合身,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女孩。</br> 穆敏看見蘇清歡,笑嘻嘻地跑過來道:“美人姐姐好,你是小蘿卜的姐姐吧。”</br> 蘇清歡:“……我是他娘,你是?”</br> “小蘿卜的娘?”穆敏瞪大眼睛,顯然不信,看向她身后的陸棄。</br> 陸棄忍俊不禁,道:“呦呦,這是秦昭的救命恩人,穆敏。”</br> 原來小蘿卜被個姑娘救了?</br> 蘇清歡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聽穆敏道:“你真的是小蘿卜的娘?親生的那種嗎?”</br> 是個天真爛漫的姑娘。</br> 蘇清歡忍笑道:“小蘿卜是我親生的。”</br> 穆敏撫掌贊道:“您真年輕啊,看起來像我娘一樣。”</br> 這話沒頭沒腦,蘇清歡一時不知道該怎么接——贊賞別人的母親,還要帶上自己的母親?</br> 后來她才明白,其實這是一句很悲傷的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