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好奇地看著馬車上下來的李慧君，發現她今天打扮得很素凈，比自己昨天看到她在自己房間的打扮還樸素。</br> 不僅僅衣服很素，發髻上斜插兩支墨玉發釵，與墨發幾乎渾然一體；唯有掩鬢上鑲嵌的粉色珍珠，才給她增添了一抹亮色。</br> 可是饒是如此，依然難以掩藏住她的天生麗質，尤其是她的白皙皮膚，白得像要發光。</br> 娘她們總說，李慧君心機深沉，工于心計，所以能得寵。</br> 但是阿嫵現在覺得，頂著這樣的一張臉，只要不是蠢到無可救藥，應該就不會失寵吧。</br> 而且現在阿嫵，對她有一種全新的認知。</br> 那就是，李慧君真的很厲害。</br> 昨天她潛入李慧君房間的時候，看她選了出門的衣服，趁她教育兒子出門聽話的功夫，偷偷把癢癢藥撒到衣服上。</br> 現在李慧君穿的，正是那件衣服。</br> 可是她言笑晏晏，絲毫沒看出異常，應該是在極力忍耐。</br> 阿嫵覺得如果是自己，早就抓耳撓腮了。</br> 可是李慧君不僅忍了，還看不出絲毫痛苦，這就厲害了。</br> 李慧君拉著她的手親昵地道：“一晃阿嫵都這么大了。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那時候，你小小的，才幾個月。來，玉團，叫姐姐?！?lt;/br> 從她身后出來一個五歲左右的小男孩，人如其名，玉團子一般冰雪可愛，葡萄般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著。</br> “姐姐好。”玉團說話聲音很軟糯。</br> 阿嫵雖然不喜李慧君，看見玉團還是喜歡，忍不住從李慧君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摸了摸他頭發包包，道：“你好呀，小玉團兒?！?lt;/br> 玉團伸手摸阿嫵的柳葉刀，羨慕地道：“姐姐會用刀嗎？”</br> “會呀，你不會嗎？”</br> 在這種人家的男孩子，五歲不管文武都要啟蒙了。</br> “我娘不許我學。”玉團扁扁嘴，都快哭了，“哥哥弟弟們都學，偏我娘不讓我學?！?lt;/br> 阿嫵：“……”</br> 有點想抱抱這個委屈的孩子怎么辦？</br> 她對李慧君道：“側妃娘娘屋里請，我娘等著您呢！”</br> 本來她想惡作劇，讓李慧君進門之前先摔個狗啃屎，可是現在看著玉團子的份上，就暫時放她一馬吧。</br> 一會兒她要是敢在娘面前造次，再收拾她。</br> 玉團的手像黏在她的刀上一般，一直舍不得放下。</br> 李慧君也不喝止她，一邊走路一邊問阿嫵諸如“你娘身體如何”“你弟弟可聽話”這樣的問題。</br> 阿嫵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主要精力都在低頭看著玉團，嚇唬他：“別亂動，刀咬手?！?lt;/br> 玉團卻抬頭看著她，認真地道：“刀不會咬手，只會割傷手?！?lt;/br> 阿嫵樂了：“我的刀就會咬人，你要不要試試？”</br> 玉團嚇得把手縮回去，可是想想又覺得上當了，“姐姐騙人！”</br> 阿嫵看著他不忿的小模樣，像只氣鼓鼓的小河豚一般，不由哈哈大笑。</br> 進了屋，李慧君給蘇清歡請安，道：“一別經年，令人唏噓。但看到表姐音容宛若從前，就知道你這些年過得很舒心?！?lt;/br> 蘇清歡淡淡道：“你看起來也不錯，孩子都這么大了。”</br> 李慧君讓玉團行禮，后者乖乖跪在地上，一板一眼地給蘇清歡磕頭。</br> 阿嫵“撲哧”一聲笑出來，扭頭對蔣嫣然道：“為什么都是五歲，我覺得玉團比阿貍好玩得多？”</br> 蘇清歡讓蔣嫣然拿了準備好的玉佩給玉團。</br> 之前蔣嫣然說要準備這份禮物的時候，蘇清歡還覺得李慧君不會帶孩子來，沒想到，竟然真的帶來了。</br> 而且她以為，像李慧君這種精明到頭發梢的人，孩子應該被她教得古靈精怪。</br> 但是玉團卻嬌憨可愛，軟糯內斂，并沒有顯示出比同齡人更聰明伶俐的模樣。</br>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些年歷練沉淀的原因，李慧君眼中的凌厲幾乎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淡定寬和。</br> 但是她向來狡黠，或許只是表演出來的，蘇清歡覺得自己不能掉以輕心。</br> 寒暄了有一會兒，李慧君才進入主題，點明來意：“老王妃和王妃娘娘聽說表姐來了，都說想你想得緊，埋怨你見外，不去府里聚聚呢。”</br> 蘇清歡意有所指地道：“剛到幾日，聽說錦奴出事，這幾天一直在打聽，還沒有心情敘舊?！?lt;/br> 李慧君垂眸道：“外面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相信，世子不是那樣的人，應該是被人算計了。”</br> 玉團突然插嘴道：“大哥哥是無辜的。”</br>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清亮而堅定。</br> 蘇清歡有些意外。</br> 玉團實在不像會說謊的孩子，也就是說，這話是出于本心。</br> 而且看他神態，提起世子是驕傲而孺慕的。</br> 看著蘇清歡微微驚訝的眼神，李慧君苦笑著道：“表姐，先讓幾個孩子出去玩吧，我有話想單獨跟你說?！?lt;/br> 阿嫵不肯走。</br> 李慧君想想道：“要不阿嫵帶著玉團在屋里，其他人出去？”</br> 蘇清歡點點頭，示意蔣嫣然和明錦她們都出去。</br> 她并不信李慧君，不會把自己置于險境。</br> “表姐，”李慧君把衣服袖子撩起來道，“先幫我開些止癢的藥膏吧。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出門以后渾身發癢?！?lt;/br> 她白皙的小臂上，有一片一片的紅色小疙瘩。</br> 蘇清歡替她診脈后就有些明白了，這是蔣嫣然配的藥，她當然識得。</br> 她不動聲色地看向阿嫵。</br> 阿嫵一臉無辜地湊過來，假裝驚訝道：“側妃娘娘這是怎么了？”</br> 李慧君道：“不知道中了府里哪個人的招兒，我都習慣了，只是這次癢得難耐，只能厚著臉皮請表姐賜藥。”</br> 蘇清歡從藥箱里找出兩粒藥丸讓她服下，然后道：“忍耐片刻，一會兒才能慢慢起效?！?lt;/br> 李慧君道謝。</br> 蘇清歡趁她不備，狠狠瞪了阿嫵一眼，用嘴型道：“你等著！”</br> 李慧君忍著難受道：“表姐可能會以為，我今日來要么幫老王妃和王爺說話，要么是別有用心吧……”</br> 蘇清歡淡淡地反問：“難道不是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