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蘇清歡剛剛醒來,就聽蔣嫣然和明錦在門外小聲說話。</br> 她以為自己起晚了,可是看看天色,將亮未亮,其實并不晚。</br> 她覺得渾身酸軟,想到昨天晚上陸棄的鬧騰便不由紅了臉,低聲自言自語地笑罵一句,自己穿好了衣服。</br> 蔣嫣然似乎聽到了屋里的響動,道:“夫人,您醒了嗎?”</br> 蘇清歡把衣服扣好,自己把幔帳掛起來,下地走到梳妝臺的銅鏡前照了照,沒發現哪里露出痕跡才道:“進來吧。”</br> 蔣嫣然帶著明錦一起進來。</br> 明錦看見蘇清歡坐在梳妝前臺,笑著道:“夫人,我給您梳頭發吧。”</br> “好。”蘇清歡道,“你便隨意梳個發髻便可以,不用很上心;梳得太好了,李慧君還當我視她為貴客呢!”</br> 明錦知道她這是害怕自己有壓力,笑道:“夫人說笑了。”</br> 她心靈手巧,替蘇清歡梳了靈蛇髻,竟是一根凌亂的頭發都沒有。</br> 蘇清歡嘆為觀止,不吝贊賞:“錦兒好巧的手!嫣然你快看看!”</br> 蔣嫣然道:“夫人這是有了新人就看不上我了。”</br> 明錦害羞,低聲道:“嫣然姐姐若是喜歡,我也幫你梳……”</br> “好。”蔣嫣然答應。</br> “嫣然,把我那套紅寶石頭面拿出來。”</br> 蔣嫣然道:“您剛說隨便梳頭發的。”</br> “我現在改變主意了,一定要把她的風頭壓下去。”蘇清歡大笑著道。</br> 明錦見她高興,心里松了口氣,也暗暗給自己加油。</br> 之前蔣嫣然那么不客氣的教訓自己,她以為蘇清歡會很不滿,蔣嫣然也會看不上她。</br> 現在看來,情況似乎沒有那么糟糕。</br> 蘇清歡洗漱后,拉著兩人坐下一起吃飯。</br> 明錦本來還不好意思,但是看著蔣嫣然坦然地坐下,自己也在旁邊虛虛地坐下,小心翼翼。</br> “咱們府上沒有那么多規矩,”蔣嫣然開口,“夫人不喜歡別人餓著肚子伺候,你忐忑不安,夫人看著心里也不舒服。”</br> 明錦臉色微紅,卻珍重道:“是,多謝蔣姐姐教導,我記住了。”</br> “都是一家人,你們是姐妹,說什么教導不教導,”蘇清歡笑道,“你們犯了錯,我一定直言不諱。我不說,你們就隨意。”</br> 蔣嫣然道:“夫人您說了她也惶恐,時間長了自然就知道了。”</br> 正說話間,阿嫵打著哈欠,睡眼惺忪地進來。</br> 她一屁股坐在蔣嫣然身邊,伸手就要去拿包子。</br> “今天早上怎么沒去練功?”蘇清歡問。</br> “昨晚睡得不好,今天沒能起來。”阿嫵咬了一口包子,“甜的?包子還有甜的?不好吃。”</br> 明錦不安道:“這是糖包,不是包子,是我準備不周,我這就讓廚房做包子送來。”</br> 阿嫵擺擺手:“不用,我吃饅頭一樣的。現在包,再蒸熟,我會餓死的。”</br> 說著,她沒有形象地癱倒在蔣嫣然身上。</br> 蘇清歡看著明錦臉色尷尬,瞪了阿嫵一眼,“不要以為和錦兒熟了,說話就沒分寸。她是主人,你這么說,豈不是讓她覺得自己招待不周?”</br> 既然都是一家人,這種話就得當著眾人說出來,免得心里生了嫌隙。</br> “夫人言重了,”明錦忙道,“阿嫵姐姐快人快語,并沒有惡意,我知道的。”</br> “看,多心的是您。”阿嫵嘟囔道,又打了個哈欠。</br> 蔣嫣然皺眉問道:“你昨晚到底搗什么鬼了?”</br> 她的睡眠質量無與倫比,怎么會失眠?</br> 阿嫵笑嘻嘻地道:“我什么都沒干啊!”</br> 就自己偷偷去王府里轉了一圈,把王府里的人認識了些,主要把李慧君對號入座,順便給她下了點癢癢藥,如此而已。</br> 蔣嫣然一臉不信。</br> 明錦看向阿嫵的眼神里,卻滿是羨慕。</br> 羨慕她能夠完全不管規矩,卻依然得到所有人的疼愛;羨慕她嬉笑怒罵,都不需要掩飾,活得那么暢快。</br> “對了,”阿嫵轉移話題,“娘,您不是說我還有位姨母嗎?”</br> “嗯,你姨母全家原來在云南,你姨父擅長改進兵器……”</br> 蘇小草和劉成一直跟著賀長楷在云南,后來又來到上京。</br> 劉成對賀長楷有用,而且他也是在賀長楷身邊才起來的,所以充滿了感激,不肯離開。</br> 蘇清歡想起苦命的姐姐,嘆了口氣道:“幸虧你姨父有一技之長,否則你姨母,早被婆家吞得骨頭都不剩了。”</br> 蘇小草后來又生了一個女兒,始終沒有兒子。</br> 但是劉成看得開,對此并不強求。</br> 蘇小草也算苦盡甘來,這些年日子應該過得不錯,與邊城也偶有聯系。</br> “那是不是,也該去見一見?”阿嫵轉轉眼珠子道。</br> 蘇清歡點頭:“是應該見見。但是眼下這個時機并不好,等一切塵埃落定再說吧。”</br> 既然是要和賀長楷撕破臉的,何必因為自己的緣故,讓劉成到時候左右為難?</br> 倒不如等大局定了再見,不用他取舍。</br> “你竟然還能記著姨母。”蘇清歡看著阿嫵道,“難得你這么有心。”</br> “我從來都很周全的!”阿嫵自吹自擂,“就是姐姐太周全,生生把我比下去了,唉,我真可憐。”</br> 她連昨天吃了什么都想不起來的人,能記住從未謀面的姨母?</br> 才怪!</br> 她是昨天在王府里聽了陸老王妃和鎮南王的對話才知道的。</br> 所以阿嫵是故意提起來的,免得蘇小草真被帶到面前,娘毫無防備,感情沖動下真上了鎮南王的當。</br> 也不知道這姨母到底什么心性,會不會讓人討厭。</br> 眾人都被阿嫵說得忍俊不禁,沒有察覺到她眼中的小算計。</br> 吃過飯不久,外面的丫鬟就來回稟,說是李慧君來了。</br> 蘇清歡想了想,靠在迎枕懶懶地歪在榻上,道:“錦兒,嫣然,你們兩個出去把她迎進來吧。”</br> 兩人還沒說話,沒被點名的阿嫵已經一躍而起:“我去幫娘迎李側妃去。說起來,她還是我的表姨母呢!”</br> 李慧君的眉眼,其實和娘還是有幾分相似的。</br> 不等蘇清歡答應,阿嫵已經跑了出去。</br> 蘇清歡笑道:“嫣然,你看著她,這猴子今天不知道要搗什么亂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