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慧凡聽到向以征開口，火氣真的又往上升了幾個檔次。
    她可真想跟向以征吵上一架，把所有的情緒都發泄出來。
    可她不能，她還得注意分寸。
    蔣慧凡多多少少覺得有些憋屈。
    她看著向以征，冷冷的道：“向先生說得簡單，可是這條裙子，是我最好的朋友送給我的，倒上酒了，基本上也就廢了。”
    蔣慧凡諷刺的笑了笑，輕描淡寫的：“你知道送我裙子的人，對我有多么重要么？”
    你知道，你對我多么重要么？
    覬覦我男人的人，為什么要好言相對？
    曲賀陽拉住她，不知道為什么，握著她的手緊緊的，他又上來摟住她的肩膀，溫聲哄道：“小蔣，清也重要我明白，今天別鬧了，改天我讓她再送你一條成不成？”
    按道理來說，她是好哄的。
    但是今天就跟鐵了心似的。
    哪怕一起吃飯的人，這會兒他都有些尷尬了，她的眼神，都沒有松動一分。
    這條裙子……哪里是傅清也送的？
    是在很早的時候，在曲渡還在她面前假扮費城的時候，非要送給她的。她之前一直嫌棄，從來沒有穿過。今天，是第一次穿。
    她想穿給今天在場的某個男人看。
    但那個男人，為了避嫌，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她一眼。
    蔣慧凡理解，只不過心底，到底有幾分失落。她的脾氣，她收不住，否則會憋壞。
    所以她搖搖頭道：“不，裙子的事，不可能這么算了。”
    蔣慧凡抬頭看了看小葉，報價道：“這條高定，六位數。我卡號給你，到時候給我轉賬吧。”
    小葉一個學生，哪里有那么多錢？
    哪怕是一個工作的人，也不可能隨時隨地拿出這筆錢來。
    小葉對蔣慧凡的不以為意終于不見了，這會兒是真的有些慌張，她面如土色，眼睛通紅，懇求的說：“蔣小姐，我沒有那么多錢。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曲賀陽低聲說：“小蔣，她不是故意的，別氣了，嗯？”
    他想起之前傅清也送給她的耳墜丟了，她也是滿世界的找，所以這次，他不意外。放在平常，他不覺得蔣慧凡發火有什么，可現在有很多人在。
    尤其是，向以征在。
    曲賀陽突然想到什么，回過神來，沒有再阻止蔣慧凡，而是看向向以征。
    男人突然開口道：“蔣小姐，非賠不可嗎？”
    蔣慧凡盯著他時：“不錯。”
    “那你把卡號發我，我替小葉賠給你。”他眼底深處，有只有她看得明白的不贊同。
    蔣慧凡一怔，隨后笑了笑：“行啊，反正我，不想吃這個虧。”
    隨后又道：“你打在賀陽卡上就好，不用特地加我。我們也沒有加好友的必要。”
    向以征笑了笑，道：“那蔣小姐到時候記得查賬。”
    蔣慧凡看著他沒有一點波瀾的樣子，沒有再說話。她故意提曲賀陽，其實有幾分賭氣的成分。說出來以后，就有些后悔，怕向以征情緒不對。
    好在，他一點情緒都沒有。
    可是沒情緒也壞。
    她心里有點疼。
    蔣慧凡在鬧了這一出以后，被曲賀陽帶走換衣服了。
    換回來的時候，聽見小葉有些心疼的說：“向先生，六位數呢，好貴，我不知道要還多久，才能還清，這輩子恐怕都得欠著你的債了。”
    向以征微微笑道：“不用你賠。”
    “向先生，你人真好。”
    蔣慧凡默默的聽著，突然覺得自己有點蠢，吃不到糖就胡鬧，那是小孩子才做得出來的事情。何必要鬧這一出呢？她坐回原處的時候，小葉旁邊的男人，沒再看她一眼。
    眾人心照不宣，蔣慧凡跟向以征的梁子，恐怕是結下了。
    只有曲賀陽，注意力不知道飄去了哪。
    蔣慧凡異常沉默，大伙很快又聊什么聊的起勁兒，只有她一個字都不說。
    小葉體貼的打圓場，道：“蔣小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你別生氣了。”
    蔣慧凡的視線從一旁的男人臉上掃過，收回來，平靜的道：“我并不需要你的道歉。”
    小葉就不說話了。
    向以征突然跟小葉說：“我跟你換個位置吧。”
    “噢。”
    他跟小葉一換，就把蔣慧凡的視線擋住了，小葉覺得向以征很體貼，因為跟蔣慧凡坐在一塊兒，壓力那可不是一般大。
    向以征這會兒就坐在了蔣慧凡的旁邊。
    蔣慧凡的下巴崩得緊緊的，他離她很近，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既熟悉又陌生。
    她心里抖了一下，也不說話，一點表情都沒有。
    向以征臉蛋的方向也朝著小葉，背對著結婚的，耐心的跟她解釋著什么。仔細一聽，原來是在給她介紹人。
    蔣慧凡無聲的看著面前的酒杯。
    她在考慮要不要走。
    “向先生，幾點回去啊？我們學校可能要門禁了。”小葉開口問。
    向以征問：“今晚要回去？”
    “嗯，明天早上有課。”
    “等會兒我送你回去吧。”向以征說。
    蔣慧凡依舊一言不發，整個人有些發抖。
    曲賀陽關心的問：“小蔣，是不是冷了？”
    她不冷，一點都不冷，她只是難受，不知道這和發抖有沒有直接關系。
    這下，小葉和向以征同時回頭看了她一眼。
    蔣慧凡在他們的注視下搖了搖頭，什么也沒有說。只是抱緊了自己。
    曲賀陽于是脫下了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
    蔣慧凡默然。
    向以征跟小葉已經回過頭去了，又繼續開始聊天。
    過一會兒，蔣慧凡卻突然感覺，有一只手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她。拇指一下一下，輕輕的摩挲著她的手背。最后握住她的手不動。
    很暖，她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有多涼。
    她僵硬了片刻，小心翼翼的一動也不敢動。甚至不敢回握。
    很快她反應過來，想掙脫開來，那只手卻緊緊的握著她，態度強硬，不肯放開。最后懇求般的手指跟她交握，改成了十指交扣的動作。
    蔣慧凡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就能感覺到，他有懇求的味道。
    她更加不知道為什么，她居然眼眶有點濕潤，不過活生生給憋回去了，臉色冷冷淡淡的。
    她沒有給他任何反應。
    蔣慧凡只敢余光看看向以征，他依舊沒關注這邊。明明沒有看見她的視線，卻感覺能感受到她的關注一樣，捏了捏她的手心。
    三十秒以后，他放開她。
    就跟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跟小葉說：“走吧。”
    蔣慧凡的心情有些復雜，也很恍惚。她在小葉跟向以征走后，整個人還是愣愣的發著呆。其實她不太確定，他那一下動作，是不是在示好和安慰。還是只是單純的就是跟她牽下手。
    然后她嘆了口氣。
    好吧，她的心情確實好過了不少。
    蔣慧凡想，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比她更加好哄的姑娘了。
    沒過多久，曲賀陽也站了起來，跟大伙告別。
    蔣慧凡也跟著一起起來了，她慢吞吞的走著。然后聽見手機響了，她打開進微信的時候，看見了姜城發進來的消息：［蔣小姐，今天晚上見個面吧。］
    她琢磨了一會兒，今天其實，沒什么出去玩的心情。她只想回去洗洗睡，所以她回：［不了。］
    ［見一面吧，我請你吃飯。］
    蔣慧凡也不知道為什么，他想見面的心情會這么迫切。光從文字上看，她就覺得他有些焦灼。
    似乎心情不太好。
    她也心情不好，突然之間就生出了幾分同情心，也就改了口：［你會做飯么？］
    那邊說會。
    蔣慧凡于是說：［你買菜來我家，給我做頓飯吧。］
    曲賀陽說：“走路怎么還一直在玩手機？”
    “哦。”她收起來。
    曲賀陽嘆口氣，道：“早知道帶你出門，反而攪和得你心情不好，我就不帶你出來了。你跟小葉他們算是對上了，以后要么有他們在，你就別一起了。”
    蔣慧凡沒吭聲。
    曲賀陽道：“看你晚上也沒有吃多少，我們再去其他地方吃點？”
    “我約了姜城。”
    蔣慧凡說的這么光明正大，曲賀陽倒是放下心來。
    何況，前幾日，他也已經跟姜城聊過。他混入富婆圈子，顯然想要的是錢。貪財的人，最容易擺平。
    既然蔣慧凡想交這個朋友，他又不好阻止。所以他給了他足夠的錢，也叮囑他得有該有的分寸。既然是交易，曲賀陽相信姜城沒有那個本事對蔣慧凡做什么。
    “那你們好好玩。”他說。
    本來他要送她回去的，只不過半路接了魏容的一個電話。蔣慧凡看出他的掙扎意味，于是主動開口道：“我自己回去就行。“
    等她乘出租車到家時，就看見姜城已經在站著她家門口等她了。走廊上的燈很暗，他戴著口罩帽子，手里提著很大一袋菜，倚靠在墻邊。
    晦澀的燈光下，他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那么一瞬間，蔣慧凡覺得他像是在等老婆回家的男人。
    但也就是那么一下，她倆之間的關系可是干干凈凈的。蔣慧凡不過是把他當成了一個比較好的朋友。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了。
    至于姜城，她覺得他是認為，在自己身邊有利可圖才愿意來看自己。
    不過也無所謂，她需要的也只是個陪她聊天的人，至于對方抱有什么目的，她不是很在意。
    蔣慧凡在原地站著還沒有走過去的時候，姜城就偏頭看見了她。
    男人的臉被口罩擋著，只不過那雙彎著的眼睛，她看的出來，他像是在笑。
    蔣慧凡頓了頓，然后隨意的問：“等多久了？”
    姜城壓低聲音說：“沒一會兒。”
    “哦。”
    “我還買了點酒。”
    “哦。”
    “等會兒我做菜，你愿意在邊上給我洗菜嗎？”
    蔣慧凡覺得他有點煩。樂此不疲的問些無聊的問題，點燃了她心中的火氣。
    她深吸一口氣，說：“姜同學，要不你回去吧。我叫個外快也行。”
    姜城的眼睛認真的看著她，得出結論：“你在生氣？”
    “沒有。”
    “對不起。”他垂著眼皮，態度誠懇。
    蔣慧凡無言，她是還有些不高興不錯，可是跟他沒有關系，她不曉得他為什么要道歉。難道是自己的態度，讓他覺得是他的錯么？
    “不關你的事。”她緩和了語氣。
    姜城的視線依舊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道：“那不叫你洗菜了，你看著我做就行。你肯定沒吃飽，餓著不行。”
    蔣慧凡突然之間不知道該開口說什么，只好無聲的走過去開了門。
    姜城在進了她家之后，就轉身去了廚房。她坐在客廳里面，聽見嘩嘩的水聲。
    蔣慧凡走過去的時候，就看見他正開著水龍頭洗菜。他長的很高，不得不彎著腰，衣服上滑，露出一小截腰線。
    姜城臉長的不怎么樣，不過身材倒是真的好。也難怪有富婆喜歡了。
    她嘆了口氣，走過去：“我來幫你吧。”
    蔣慧凡會做飯，之前就經常給曲賀陽做飯，洗菜那自然是不在話下了。一邊洗菜，一邊還要跟他閑聊，道：“這兩天富婆不找你了？”
    “嗯。”他應著，說，“沒有騙你，我現在身邊，是真的一個富婆都沒有了。”
    蔣慧凡洗完菜，姜城就準備開始給她做飯了。她突然有些疑惑的開口：“你怎么知道我沒有吃飽？”
    姜城說：“一般聚餐，不都是聊天嗎？聊天哪有功夫吃飯？”
    “我今天沒聊天。”她笑了笑，像是不太在意的道，“沒有人理會我，他們都在跟小葉聊天。那個小姑娘，也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么好，不知道為什么，他們都喜歡她。”
    她口中的“他們”，其實只有“他”。
    可是她沒法跟姜城說得那么清楚，因為她不確定，他會不會隨時就出賣她。
    姜城認真的看著她，放輕聲音說：“蔣小姐，沒關系，我跟你是一伙的，我見到小葉，肯定不會理會她的。”
    蔣慧凡抬頭看了眼他，男人那雙深邃的眼睛看著她。
    她突然笑了笑，道：“我知道富婆為什么那么喜歡你了。你嘴巴好甜，好會討人喜歡。”
    姜城的視線轉回去，盯著鍋里的菜。
    不知道他要是告訴她，他從來沒有哄過別人，她會是什么樣的表情。
    估計說了也不在意。
    畢竟他現在是姜城。
    ……
    蔣慧凡吃到飯，是在半個小時以后。
    姜城收拾完東西，坐到她對面時，她正在接曲賀陽的電話。
    她的聲音聽上去，不太熱情，蔫蔫兒的。
    曲賀陽問她這會兒在干什么。
    蔣慧凡掃了姜城一眼，淡淡的說：“在吃飯，跟姜城在一塊。”
    “那你跟他好好談談心。”曲賀陽識趣的選擇不打擾他們，又隨意的問了幾句，就把電話給掛了。
    蔣慧凡放下手機，抬起眼皮時看見對面的男人正看著她，那雙眼睛里寫滿了不咸不淡的情緒。
    “吃飯也不脫口罩？”
    “我不吃。”他頓一頓，解釋說，“感冒還沒有好。”
    蔣慧凡也不逼他，默默的吃著飯，總的來說，他的手藝還算不錯，起碼她吃著很有味道。
    姜城在她吃飯的時候，無數次看著手機。
    蔣慧凡擦了擦嘴，好心開口道：“你要是有事情忙，就先回去吧。”
    姜城說：“我不走，你吃飯吧。你吃飽了我再走。沒有什么事情好忙的。”
    她點點頭，再低下頭時，聽見手機突然進了一挑短信提醒。
    是收款信息。
    與此同時，小葉的消息也發了進來。
    ［蔣小姐，向先生說已經把錢給你轉過去了。你可以看看有沒有收到錢。］
    蔣慧凡盯著那條消息看了許久，突然覺得喉嚨間干澀得厲害，眼前的飯也吃不下去了。
    小葉欠她的錢，為什么要他來還？他替她了，就兩清了嗎？
    她低著頭，死死的看著那兩條消息，整個人僵硬得不得了。她一動不動的，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最后雙手蓋住臉。
    姜城皺著眉道：“蔣小姐，你怎么了？”
    蔣慧凡很快感覺到自己掌心濕潤了，她的手沒有放開，也沒有理會姜城。她這會兒只希望自己一個人能待一會兒，所以她說：“你走。”
    姜城的視線往她手機上掃一眼，她的手機正好也沒有關，他看見了上面的消息。又很快的收回視線，走到了蔣慧凡的身邊，彎腰下去掰開她的手，她微紅的眼眶正好就撞進了他的眼中。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幾秒之后，把她抱在了懷里。
    蔣慧凡劇烈的掙扎了幾下，甚至狠狠錘了一拳在他胸口，可是他依舊沒有放開她，反而抱她抱得更加緊了。
    她放棄了，其實這會兒能靠在一個人懷里，也能讓她好過不少。姜城身上陌生的味道，也讓她放心了不少。
    女人還是得需要依靠的。
    一旦受了委屈，就止不住。就需要人哄的。
    “蔣小姐，想開點，不要為了男人哭。”他的手順著她的頭發，一下一下撫摸著她的背，輕聲道，“哪怕他逼不得已，你可以喜歡他，但是別把他看得太重了。”
    蔣慧凡笑了笑，說：“你說得輕松，這個哪里是自己能控制的住的？”
    姜城看了她許久，道：“我只是替你，覺得不值得。”
    不值得。
    她告訴自己，再難受，也得當一個不會拖累他的人。要為他無堅不摧，理解他的一切。
    蔣慧凡覺得真正的愛情是付出和奉獻。
    可是姜城告訴自己，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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