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賀陽沒想過這禮物是蔣慧凡送來的,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花店搬禮物的工作人員道:“先生,這禮物您要是不要,我就搬走了啊。”
蔣慧凡說:“搬走吧。”
曲賀陽說:“先放著。”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工作人員站在中間,左右為難。
蔣慧凡偏過頭去看他,朝他和善的笑了笑:“沒事,這邊你不用管,先回去吧。”
工作人員聽了,也就立刻就走了。
蔣慧凡這才把視線移到了曲賀陽身上,因為受了傷,流了很多血的緣故,他整個人看上去清瘦了不少,額頭上還有一道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了,只不過傷口似乎還挺長。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就這么微微低頭看著她,眼神倒是挺深邃。
蔣慧凡不自在極了,估計沒幾個人面對前任能有多自然的。如果不是任務(wù)在身,她倒是希望一輩子都別見到他。
“你好。”半天以后,她干巴巴的吐出了這么句話來。
除了干巴巴之外,更多的還是疏離,起碼兩個但凡關(guān)系親近一點的人,也不會用這個詞匯打招呼的。
曲賀陽很淺的皺了一下眉,張了張嘴,到底是什么都沒有說。
蔣慧凡主動道:“能進(jìn)去坐一會兒嗎?”
曲賀陽怔了怔,有些不太適應(yīng)的推了一下門,然后重新回頭看著她,聲音帶著幾分沙啞:“進(jìn)去吧。”
他住的病房,當(dāng)然還是豪華的,空間很大,還是套間。
蔣慧凡走進(jìn)去以后,看見他站在飲水機(jī)面前倒水,他有些猶豫的問:“喝水嗎?”
“不用了。”她遲疑了一會兒,“我就來看看你,很快就回去的。”
連水都不喝,恐怕連十分鐘都待不上吧。
曲賀陽視線低垂著,杯子里的水滿了,他收回了手。
蔣慧凡看著他穿著病號服的腿,衣服寬大,褲管看上去空空蕩蕩的,于是又客氣了一句:“聽說前幾天都下不了床,腿還好嗎?”
曲賀陽偏頭直直的看著她:“你在關(guān)心我?”
“……”嚴(yán)格來說,她只是客套,不過他既然這么問了,她也不好再否認(rèn),只好不說話。
曲賀陽想,或許還是有些關(guān)心的吧,畢竟她自己都主動來看他了不是嗎?他還以為,她肯定不會過來的。沒想到居然過來了。
剛才聽見那個工作人員喊蔣小姐的第一瞬間,他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曲賀陽看著站了有一會兒的蔣慧凡,踩著高跟鞋走路應(yīng)該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他輕輕咳了一聲,說:“你先坐著吧。”
“謝謝。”
她確實也有點累了。
“不客氣。”
曲賀陽本來也打算坐過去的,可是看見她僵硬的如同小學(xué)生一樣端坐著,最后還是站在原地沒動,琢磨了一會兒,說:“腿還好,就是不太好翻身,傷口都已經(jīng)在愈合了。前幾天……確實還挺嚴(yán)重的,也沒有人照顧我,有的事情也不太方便麻煩護(hù)士,護(hù)士都是女的。”
蔣慧凡道:“王小姐呢?”
隨即又反應(yīng)過來:“哦,她得上學(xué)。估計學(xué)校里也有不少事情的。”
“她啊。”曲賀陽剛要開口解釋,就聽見門口有人推開門走了進(jìn)來。
張助理看見蔣慧凡,有些驚訝道:“蔣小姐,這就過來了啊?”
曲賀陽把話給咽了下去,終于走到了病床上坐著,他的腿其實已經(jīng)麻了,張助理趕緊過去給他捏了兩把:“曲總,這又疼了啊?”
病床上的男人抬頭掃了蔣慧凡一眼,其實他并不疼,那么點麻用疼來說,也算不上,不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最后輕輕的“嗯”了一聲。
“您也得注意自己的身體,腿受傷了,醫(yī)生都不讓您久站了,您就得聽話。”張助理道,“在醫(yī)院醫(yī)生就是最大的。”
“沒事。”他隨口敷衍道。
蔣慧凡反應(yīng)過來,當(dāng)時沙發(fā)都被自己坐著了,然后他自己就一直在飲水機(jī)旁邊站著了。
“我買的水果還挺新鮮的,你們可以試試。”她道,“如果沒事的話,我就不打擾了,我還有點事。”
曲賀陽道:“快到飯點了,一會兒張助理就會下樓去買飯,要留下來吃一點嗎?”
張助理稍微愣了片刻,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搭話道:“是啊,蔣小姐,留下來一起吃吧,我們買的都還挺多的,兩個人吃不完,也是浪費。送餐那邊規(guī)定的量,要換還不允許。”
蔣慧凡搖搖頭,留在這里面對著曲賀陽吃飯,這種事情她完全想象不到會尷尬到什么地步,“不了,你們吃吧,我真的還有事。”
巧合的是,也就是這會兒,她的手機(jī)響了,是王云柾的,她一邊接電話一邊往外走,說了沒兩句掛了以后,沒想到張助理居然跟了上來。
“蔣小姐,我來跟你說幾句話。”
蔣慧凡點點頭:“您說。”
張助理嘆口氣道:“曲總這個人,就是嘴巴說不來什么哄人的話,對你其實也沒有那么冷漠的。現(xiàn)在受傷了,一個人看著也怪可憐,您有空,就多過來看看他吧。”
“他有對象了,不太合適。”蔣慧凡可不想讓王煙成為第二個自己。她對這種事太能將心比心了,所以絕對不會讓別人也受這種委屈。
“曲總哪來的對象?要真能那么隨便換對象,當(dāng)時也不會跟你開口提結(jié)婚的事情的。”張助理苦口婆心道。
蔣慧凡不說話了,他身為局外人,可能不明白自己的心情,她只不過是認(rèn)清楚他這個人了,曲賀陽也許會是一個好丈夫,不過不是適合她的。
當(dāng)初那會兒她受了不少委屈,早就想明白了,兩個人不合適。他想要的,跟她想要的,就不是一碼事。
蔣慧凡冷靜的說:“實話告訴你吧張助理,我來看他,就是因為曲家最近給我們讓步了,還有您上次叫我來的,要是放在平時,我不會過來。”
張助理啞口無言。
“張助理,我也有自己的生活要過的。人生這么長,世界上的人那么多,我又不是一定就得只跟曲賀陽這一個男人有牽扯。”她的話明白到不能再明白了,這意思就相當(dāng)于明明白白的說:我不愛曲賀陽了。
蔣慧凡在表達(dá)完自己的意思以后,松了口氣,“張助理,有人約我了,我就先走了。”
張助理正覺得惋惜,一抬頭,就看見曲賀陽在門口那站著。他對著他沒什么含義的扯起嘴角笑了笑,手握著拳,看上去挺隱忍的。
他也是跟了曲賀陽很久的人了,往常面對任何事情都雷風(fēng)厲行的男人,這會兒卻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讓他也有點心疼了。
“曲總……”
張助理的話才剛剛喊出來,曲賀陽就先一步跨進(jìn)了病房。
他跟進(jìn)去的時候,就看見他點了一支煙。
傷成這樣,還在修養(yǎng)期,抽煙多傷身體啊。
張助理趕緊上去阻止了他:“曲總,你這又忘了醫(yī)生說的了?這段時間煙酒都不能碰。”
曲賀陽淡淡問:“蔣慧凡是你叫過來的?”
“曲總,我就是隨口跟她提了一句。”
他沒什么含義的笑了笑:“把她勸過來花了不少心思吧?”
張助理沉默了。
其實他挺不想看見他用這種風(fēng)輕云淡的語氣,說著明明沒有那么簡單的話。
曲賀陽自嘲道:“我就說呢,明明怎么叫都叫不動,結(jié)果反而主動來看我了。她不想來,你也不用勸她。她跟曲渡都那么好了,按道理來說也的確不應(yīng)該見我。”
張助理這下是說什么也不是,只好不說話。
曲賀陽微微閉了一下眼睛,沒什么語氣的說:“你先回去吧。我累了,要休息了。”
張助理往外走的時候,不放心回頭看了他一眼。整個人看上去倒是真不像有事的模樣。
他順手關(guān)上了門。
曲賀陽在聽到那聲關(guān)門聲的時候,整個人就往病床倒了下去。
他就知道這是錯覺,蔣慧凡當(dāng)時非要跟他分手,就說明就沒有以后了。
不過剛開始他真的覺得她是認(rèn)真來看他的,還送了那么好看的花。
這天晚上,蘇嚴(yán)禮居然來看他了。
最近傅清也快生了,他整個人小心得不得了,幾乎很少抽得出來空,畢竟他老婆嬌貴,也還不是很喜歡自己的樣子,他可不敢出一點差錯,什么事情都自己守著。
蘇嚴(yán)禮一眼就看到了那一束絢麗奪目的康乃馨。
“誰來還給你送花?”蘇嚴(yán)禮記得,送花這種,他一般當(dāng)場就丟,從來不留。
曲賀陽看了一眼,頓了頓,很快又恢復(fù)如常:“小蔣。”
蘇嚴(yán)禮挑了挑眉:“兩個人快要和好了?”
曲賀陽現(xiàn)在最不想聽到的,就是什么和好不和好,偏偏身邊的人卻最愛提這個,張助理是,現(xiàn)在就連蘇嚴(yán)禮也開始問。
他捏著眉心疏離的說:“和不好了。”
“前段時間我還覺得你有和好的打算,原來是我想錯了。”蘇嚴(yán)禮道。
男人沉默了一陣,說:“她那邊沒有和好的打算。”
“這樣。”蘇嚴(yán)禮問,“你試過了?”
“還需要試什么?她一看到我,就很不得離我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曲賀陽的語氣雖然平靜,不過蘇嚴(yán)禮還是聽到了幾分波動,“而且,她跟曲渡好了。”
蘇嚴(yán)禮這下態(tài)度稍微認(rèn)真了點,將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說:“你確定是真好了?”
曲賀陽頭一回覺得蘇嚴(yán)禮這人怎么這么不識抬舉,這一句話,又再次讓他想起了自己被綠的事情。他都盡量避免自己往那天的事情上想了,可他隨便一句話,又把他的記憶給帶了出來。
“她看都不看我一眼,除了跟別人好了,還能有什么原因?”他的語氣變得不太好了,有點不太好察覺的煩躁,“當(dāng)時好好的婚禮她說不結(jié)就不結(jié),不是看上別人了,有幾個人會在這種時候突然反悔?”
蘇嚴(yán)禮可不介意他的語氣。
他琢磨了片刻,問:“你還喜歡安琪嗎?”
曲賀陽倒是真的被這個問題問住了,他在大部分事情上,都能分得很清楚,可是這個問題他卻遲疑了,至少在之前,他從來不懷疑自己喜歡安琪。
一開始他之所以會選中蔣慧凡,也絕對不是因為喜歡她,最多也就是覺得這個姑娘挺有趣的。在確定婚約以前,安琪要是來找他,他絕對會毫不猶豫的甩了蔣慧凡。
確定婚禮以后,他也覺得自己還是喜歡安琪的。但是那會兒他就已經(jīng)知道跟安琪不會有未來,身為男人,還是還有責(zé)任感。
至于現(xiàn)在,他想起安琪的次數(shù)沒那么多了。
蘇嚴(yán)禮淡淡道:“你知道的,我家那位跟蔣慧凡關(guān)系不一般,至少我沒有在清也嘴里聽說過任何她跟曲渡好了的消息。我不知道你說的她們好了是什么意思,如果是床上那種,她們應(yīng)該沒有。”
上次他跟傅清也在看電視的時候,不過隨口問了一句,蔣慧凡好過什么男人,有沒有他認(rèn)識的,就被傅清也踹了好幾腳。
“你以為我們小蔣是那種不乖的女孩子嗎?”傅清也當(dāng)時簡直氣到不行,“她以前都沒有戀愛過,而且挺在意清白的,你是不知道,她愿意邁出最后一步,給自己做了多少的心里工作。”
……
曲賀陽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蘇嚴(yán)禮。
“當(dāng)然,也有可能,蔣慧凡有自己的秘密了,沒有跟清也分享,反正我也不過隨口提一句,你也就隨口聽一聽。”
蘇嚴(yán)禮說完,又補(bǔ)充說,“一個女人可能會為了其他男人退婚,不過也有可能,是她對自己的準(zhǔn)丈夫失望了。”
“我對她還不夠好么?”曲賀陽不太贊同道,可是,他還是相信傅清也在蔣慧凡心目中的地位的。畢竟他可是都不敢在她面前說傅清也的不是。一說準(zhǔn)生氣。
“是啊,行為上的好跟心理上的好,那是兩碼事。”蘇嚴(yán)禮淡淡道,“反正我覺得,問題還是很有可能出在你這邊。”
曲賀陽沉默了。如果出在他這里,他有做什么么?他一沒有出軌,二沒有家暴,甚至還挺寵著她的。
蘇嚴(yán)禮道:“安琪你判斷不出來,那蔣慧凡呢?你喜歡她么?”
曲賀陽嘆口氣,如實說:“反正她一直不理我,我也沒有那么好受。還是想跟她多說兩句話。”
蘇嚴(yán)禮揶揄道:“我看你前段時間倒是挺正常的,還找了個更小的。”
這也就是外人難以理解了,曲賀陽其實很多時候知道,自己還是有點不正常,比如真沒事,他是一個工作狂沒錯,但也注重保養(yǎng),這沒事就不會和前段時間一樣,沒日沒夜的工作了。
好多朋友都說,他那段時間忙的有點反常。
蘇嚴(yán)禮又問:“隨便找一個同樣賢惠好說話的人結(jié)婚,和跟蔣慧凡結(jié)婚,也一樣?”
曲賀陽道:“那當(dāng)然不一樣。”
他在蘇嚴(yán)禮的注視下停頓了一下,語氣輕了點:“那還是想跟小蔣。”
“王煙跟蔣慧凡呢?”
“我跟王煙真沒事,她年紀(jì)小,我根本就下不去手。”
可蔣慧凡比王煙也大不了幾歲呢,當(dāng)時還不是想方設(shè)法哄人家跟他在一塊。估計睡覺的事,也是他想法設(shè)法提的。
蘇嚴(yán)禮收回了視線,他也不好跟曲賀陽聊太多,畢竟傅清也是越來越討厭面前這位了。
他沒過多久,就打算走人了。
“不再坐會兒?”
“家里有人催了。”
傅清也的電話也確實打了過來,問他什么時候回去。
曲賀陽就發(fā)現(xiàn)蘇嚴(yán)禮跟傅清也聊天,和跟其他人不一樣。在前者面前態(tài)度好得很,跟舔狗一樣,什么都夸。而換成外人,他連眼神都不會給一個。
“這就回來了。”
“給我?guī)€生煎。”傅清也說,“要南區(qū)的,一個小時路程,也不遠(yuǎn),蘇大老板順路吧?”
這都差了十萬八千里了,哪順路了?
蘇嚴(yán)禮卻連語氣都沒有頓一下,只說:“巧了,剛好順路。”
傅清也說:”我在家里洗白白……”
話還沒有說話,蘇嚴(yán)禮就把免提給關(guān)了,后面估計是一句有色彩的話,曲賀陽只看見自己的合作伙伴嘴角抬了一下。
男人都是喜歡被撩的,就是分人。喜歡的人那就是心花怒放,不喜歡的就是俗氣。
“乖乖在家等我,嗯……,行吧,我都可以,你說了算。”蘇嚴(yán)禮好脾氣的應(yīng)著,仔細(xì)聽去,其實還有幾分撒嬌的味道。
男人吶,也都是孩子,很小時候黏母親,稍微到年紀(jì)了,就黏老婆了。
蘇嚴(yán)禮這人平時看著清高,這種時候也不過如此么。
曲賀陽看著看著,突然覺得有點孤單。腦子里很快閃過了蔣慧凡的臉,就一下,很快就消失了。
他看了眼天花板,然后視線下移,就看見一只耳墜。
曲賀陽幾乎是立刻記起,那是蔣慧凡的耳墜。
他撿了起來,拿手機(jī)查了下價格,得要好幾十萬。
這種價格,也不是說丟了就算了,曲賀陽覺得蔣慧凡大概會來找。
反正他還是挺想見到她的,上次來,他甚至沒有跟她說上幾句話,她也一直都是冷冰冰的。
曲賀陽還想問問,既然跟曲渡沒那種關(guān)系,她突然非取消婚約不可,是因為什么,有什么讓她態(tài)度這么堅決的。
他猶豫了一下,把耳墜給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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