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倆人膩膩歪歪在酒店外面繞了好幾個圈子。程落陽美其名曰趁熱打鐵培養感情,但其實就是吹吹風冷靜一下。
此時仲夏,但是大半夜的,風還是有點冷。戴依佩穿著襯衫,瑟縮了下脖子。
程落陽彎腰給她緊了緊口罩,又把自己的大衣脫下來給她套上。
戴依佩剛想說不用,那人不容置喙的語氣就在頭頂上落下來:“冷,穿著。”
戴依佩象征性地晃了晃胳膊,就放棄掙扎了。
程落陽給人套衣服跟套娃娃似的。大衣175的號,戴依佩穿上就跟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一樣,程落陽整理了半天,戴依佩的小腦袋才從衣服領口里鉆出來。
程落陽噗嗤一笑,沒忍住拍了拍那個毛絨絨的腦袋,揶揄道:“瞅著還行,怎么一穿上我衣服才發現比我矮這么多?”
這句話簡直是在戴依佩雷點上蹦迪。戴依佩的臉色一下子拉下來:“你要是不想死這兒就趁早閉嘴。”
程落陽大笑著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好好好,今天可是咱倆大喜的日子,我可不想出人命。”
兩個人又牽著手在小樹林里走了走,風挺寂靜。就是樹上的蟬叫得極其聒噪,攪得戴依佩心神不寧,心臟亂跳。
程落陽也明顯不安分,可是兩個人就只是在衣袖下拉著手,一句話也不說。要不是戴依佩想和程落陽再多待一會兒。這黑不隆冬的天氣,她是死了也不愿意在這兒浪費時間。
最后,程落陽實在是忍不住了,她緩慢搓著手指,提議:“要不……咱倆親一下?”
戴依佩驚了,這進度是不是有點快得離譜了。
她剛想抽回手拒絕,程落陽的聲音就再次響起,在這么空曠的樹林里,竟意外顯得有些落寞:“我想親你……想很久了。”
戴依佩頓時覺得嗓子有些發干,下意識想找個理由婉拒。出聲時那聲音古怪得把自己都嚇一跳:“是不是,有點快了。”
程落陽眼中的光似乎熄滅一瞬。
“而且,我,我還上學呢。”戴依佩弱弱地提醒道,“高二。”
“可是你不是已經成年了嗎。”程落陽小聲抗議,“你說的,二十。”
這下戴依佩徹底沒法反駁了。
“那,你讓我再準備準備行嗎。”她深吸一口氣,“我第一次談戀愛。沒經驗……我得做點心理準……”
話尾還沒說完,她唇角好像被什么東西飛快地掠了過去。戴依佩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程落陽。
“抱歉,忍不住了。”
明明是犯罪的那一個,程落陽耷拉著眉眼,委屈得跟個受害者一樣。唯有那雙好看的眼睛在發亮。戴依佩看得一愣,罵人的話往回一咽,不忍心了。
“沒,沒事。”戴依佩扭過頭:“你下次……提醒我一下。我做個準備……”
“嗯,”程落陽忍笑,又偷偷牽起了戴依佩的手,“下次告訴你一聲,就不止蹭一下了。”
戴依佩好不容易被冷風吹下去點顏色的臉,又“騰”一下紅了。
“行了你……”
……
“起床啦戴寶——”
戴依佩瞬間把電話扔了。
剛在一起第一天,怎么就這么黏人。
她煩躁地用被子裹著臉,試圖隔絕一切外部噪音,奈何程落陽向來是個上了發條的鬧鐘。只要還能轉,打死也不停。
十分鐘后,一臉黑線的戴依佩頭發蓬亂,衣衫不整地出現在了酒店大堂。而身旁是神采奕奕朝氣蓬勃的程落陽拎著兩大個行李箱。形成了一條靚麗的風景線。
戴依佩抬手看了一眼時間。
很好,比往常少睡了三個小時覺。
“昨晚沒睡好?我睡得可香了。”程落陽一開口就欠揍得想讓戴依佩抽死她。
戴依佩幽怨地看了她一眼,一句話都不想跟她多費勁。
《序域之扉》拍攝接近尾聲,劇組換景換到z市。隨著劇情逐漸豐滿,屬于程戴二人的戲份也逐漸減少了些。于是程落陽就自作主張為她們接了個同樣在z市錄制的生活綜藝節目。
戴依佩沒多抗議,因為拍攝地是在鄉下,她就當公費度假了。
飛機上,錄制人員已經打開攝像機,對著程落陽狂拍。程落陽微微一笑,不著痕跡地擋住了身旁的戴依佩。
戴依佩最煩自己睡覺的時候被人打擾,攝像機懟到臉上的時候,她差一點就一拳頭揮到那個錄制人員臉上了。
一片陰影籠罩下來,戴依佩一怔,悄悄睜開了個縫。
是程落陽在給自己擋著攝像機。
第三次,覺得談個戀愛,好像確實不錯。
戴依佩偷笑,睡得十分安穩。
兩小時后,兩人拎著各自的行李箱下了飛機。戴依佩這時的精氣神已經好了些。亦步亦趨跟著程落陽走。
同期拍攝的算上程落陽和戴依佩的話一共有五個人。一個男主持人龔岳,一個女演員晴亞辛,一個做男團的偶像,藝名charon,真名叫杜言。
龔岳就不用說了,幽默風趣,得體大方。一看就是被派來控場的。晴亞辛流量不高,但在影視劇上也可以說是小有名氣。至于杜言,恕戴依佩冒昧,她真是聽也沒聽過。
戴依佩一搜微博,好。粉絲30萬,還沒網紅多。目測能有一大半是三無號,多半是被灌的粉。
其實不算涼到那個程度,但放在這個全是人尖子的節目里,顯得有些過于突兀了。戴依佩雖然也是近期才冒的頭,真正的粉絲也沒幾個。可程落陽流量太大,她又幾乎成了程落陽的關聯詞。且自出道以來熱搜沒少上,上的熱搜次次驚險刺激,路人也都差不多眼熟她了。
節目正式開拍,戴依佩就忍不住老看杜言。
杜言生的面白齒紅,很是秀氣。說話有點慢,顯得極其謙卑和煦。他有點愛笑,但又不是大笑,多數時候都會彎起唇角,再抬頭的時候,只剩下了一絲笑意。開心都藏在眼睛里。雖然生的溫柔含蓄,卻莫名能讓人感到他的堅韌和可靠。
很正常的一個人,如果戴依佩沒能在他洗菜的時候從他的長袖襯衫里,看到他胳膊上的淤青的話。
戴依佩眼尖,淤青在眼前劃過一瞬。但已經足以讓她怔愣。那不是普通的淤青,她見過……那種形狀,多數是人掐出來的。
不,不能說是“掐”,而是那人握著他手臂的力量太大,握出了淤青。戴依佩清清楚楚地看見屬于手指的長印。
“依佩?菜。”
“啊,好。”戴依佩忙不迭地把塑料盆遞過去,思緒萬千,從而完全忽略了不遠處的程落陽躲在攝像機后。眼神半明半暗,極慢地抽著一根女士香煙。
"麻煩。"杜言笑笑,接過蔬菜。
兩秒鐘后,程落陽吐出一口白霧,定定地看著杜言和戴依佩。
她抖掉煙灰,淡淡地說:“該剪的剪。”
剪輯人員一哆嗦,反應過來大明星是在跟自己說話,連忙應好。
程落陽抽完煙,拍拍身子,拿起手機往一側的樹林走。一直走到沒人的地方才撥通了一個電話。
“……哥,見到杜言了。”
電話那頭沉默半晌,道:“嗯,那一切按計劃行事。別著急。”
程落陽嗤笑:“我是那種著急的人?”
“是不是你自己知道。”程初升揉揉眉心,“你看著辦。”
電話被掛斷,程落陽撅撅嘴,又掏出來煙,吞云吐霧起來。
不說別的,拍戲那兩個月天天犯煙癮。出去拍戲了得在戴依佩面前維持人設,回酒店了抬頭看看那個煙霧報警器就頭疼。
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她得把煙抽回本兒來。
本著如此想法,她點燃了今天的第五只香煙。
該說不說。程落陽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抽得有點肺疼。
【你在哪兒呢。】
手機提示音一震,程落陽拿起來,看到發信人,不禁莞爾一笑,回消息道:【找我?旁邊小樹林。】
【你去那干什么。】
程落陽笑得一頓一頓:【干嘛,查崗啊。是我女朋友了就這么迫不及待行使權力了?】
戴依佩心臟錯拍一秒,攥緊桌角咳嗽起來。
“怎么了?”杜言急忙趕過來給她順背,眼睛里滿是擔憂。
“沒,沒事咳……”戴依佩見有人靠近,反手將手機屏幕鎖機倒扣。她擺擺手,艱難地說:“嗆著了……”
杜言眼前掠過戴依佩手機上的界面,只是浮光掠影就已經足以他消化一陣子了。
女朋友。
杜言僵直地直起身子,睫毛微顫,語氣瞬時變得有些古怪:“沒,沒事就好。”
“嗯。”戴依佩終于順過氣來,含歉道,“程落陽說她待會就來,先把東西收拾了吧。”
晴亞辛在廚房里探出頭喊:“菜!還沒好嗎?”
戴依佩抬頭,應聲:“馬上。”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牽起杜言的手腕,快速地輕聲說道:“我行李箱里有治淤青的藥膏……需要的話,可以來找我拿。”
杜言渾身一抖,被握住的手腕頓時開始發燙,他別過頭,呼吸都費勁。許久之后,才若有若無地回了句“好。謝謝你。”
“走吧。”戴依佩繼續說道,“去給亞辛姐他們送菜。”
……她人真好。
杜言垂眸,看著兩人手腕交握處,心臟刺痛了一下。
他一時有些失神。
杜言抿唇,幾乎是低不可聞地呢喃道:“……不嫌臟么。”
“什么?”戴依佩沒聽清楚,“抱歉,剛才沒聽清。”
“沒什么。”杜言沉默片刻,目光有些渙散,掙扎良久,還是輕道,“……謝謝。”
戴依佩有些摸不到頭腦。但聯系起杜言身上的那些傷口,隱約地也能感受到些什么。于是她并沒回絕杜言沒由來的道謝,而是順著笑道。
“沒關系。”戴依佩莞爾,“如果一定要道謝的話,就把腰直起來吧。那樣很好看。”
杜言眼中閃過一陣復雜,他深吸一口氣,嗓音微哽:“我……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