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兩點半,戴依佩又被程落陽拽起來了。
衣領被人拎起來那一剎那,戴依佩狂念一萬遍“有攝像機。”才勉強遏制住自己蠢蠢欲動的拳頭。
“噓。”黑暗中,程落陽一雙眼睛依舊仿佛在發著光,戴依佩看得一愣,起床氣被愣生生憋回去,下意識順著她的意思屏息。
“干嘛。”戴依佩看著程落陽的眼睛,無聲開口。
程落陽看見她那副可愛的小樣子,心里一癢。唇角勾起不懷好意的笑容,湊近了她的耳旁,低聲道:“溜出去看海唄。”
戴依佩怔愣。
兩個人拽著t恤衫低笑著逃跑的時候,星夜下,戴依佩突然感受到了點逃課的快感。
海風裹挾著兩人,程落陽發絲稍揚,無慮的笑容比天上的星星更亮。戴依佩鬼使神差地把手遞給了她,就這么穿著拖鞋,跑出了那間住著蟬鳴的小房子。
戴依佩被海風推著往前走,兩人的衣服都大,衣擺糾纏,海浪拍岸。天上的月亮比任何一天都要漂亮。
海和夜連起來了,延伸到世界的盡頭,永遠跑不完。
“這里有小螃蟹!過來過來!”程落陽壓抑著興奮,低聲呼喚還在看海的戴依佩,“手電筒帶了嗎?”
“帶手機了,手機上有手電筒。”戴依佩跟著蹲下,打開手電筒:“哪兒呢?”
“這兒,看見了嗎?”程落陽伸出手,“唔,跑得有點快……在這呢在這呢。”
戴依佩身子跟著程落陽的手過去,瞇起眼睛盯著沙灘。程落陽感覺心臟都軟了一塊,定定地望著戴依佩的腦袋,神色溫柔。
“把它抓回去好不好,”程落陽雖然這么說著,但目光片刻都沒有從戴依佩身上離開,“我記得屋子里有個空魚缸。”
戴依佩此時正好抓起小螃蟹,淺棕色的小點雖然小,但爬得飛快,癢得戴依佩輕笑。她左手迅速把小螃蟹從胳膊上又拉回掌心,眉歡眼笑。語氣中帶了點平常捉摸不到的小愜意:“不要,它媽媽會擔心它。”
程落陽聽到這種小學生發言有些意外,打趣道:“那好吧。小螃蟹要去找媽媽了。”她伸手把螃蟹放回巖石縫隙之間。戴依佩手心一空,不由得“誒?”了一聲,追著螃蟹要去夠。
兩人距離迅速拉進,下一秒,戴依佩耳邊輕響那人忍俊不禁的聲音:“小依佩要跟女朋友回家了。”
時間猶如按下慢放鍵,海風變得緩慢,心跳隨之變得尤為清晰。如擂鼓一般的。一下、兩下、三下。
耳旁人的發絲輕掃過耳畔,戴依佩不禁寒顫。鼻息間若有若無的柑橘氣息——像是過敏一樣。事實上戴依佩確實過敏。不過,她也是真的喜歡橙子。
受到蠱惑一般,滯在半空中無措的手,食指輕顫一下,還是抓住了那人的衣角。
“這里沒有攝像機。”程落陽眼中早已染上□□,纏綿得勾人,“所以,能干點不該干的事兒嗎。”
“不,不行。”戴依佩被海風吹得一哆嗦,“不能……老親。”
程落陽氣呼呼地噘嘴,不爽地蹭了下戴依佩的腦袋就算完事。
戴依佩腦袋還暈著呢,迷茫地問:“螃蟹呢。”
程落陽更生氣,干脆道:“扔了!”
戴依佩:“……”
倆人又牽著小手誰也不看誰地回去了。
出來接水喝的龔岳看著倆人凌亂的發型,身上帶著遮不住的寒氣,呆愣道:“……你倆出去干嘛了。”
程落陽微笑聳肩,語氣不甚在意。然而說出來的話卻讓龔岳差點噴水:“我倆打架去了。”
戴依佩握拳。她現在是真的想把程落陽揍一頓。
“嗯。”戴依佩縱然內心活動豐富,然而面上仍舊無波無瀾,“我把她過肩摔了。”
龔岳干笑:“那你倆……挺有意思的。”
程落陽攤攤手,又把戴依佩拽回屋了:“還有事兒嗎龔老師?沒事我倆回去接著打。”
龔岳復雜:“……行。”
現在的年輕人……真會玩兒。龔岳不禁吹了吹手中的熱水,略感滄桑。娛樂圈啊……前兩天剛上過那么顯親密的熱搜,誰想私下居然關系這么不好……拍節目拍到忍不住了,只能半夜才能出去撒氣打架……
龔岳搖搖頭,正要回房間。隔壁門吧嗒一聲,從昏暗的門里彈出個毛絨絨的腦袋。
龔岳:“……”
杜言眸色微緊,禮貌地打了聲招呼:“龔老師。”
龔岳:“啊,小杜啊。出來上廁所?”
杜言抿唇:“……不是。”
五秒后,龔岳呆愣地看著那小子猶豫地敲了敲戴依佩的門。里邊的燈全開著,在這個黑暗的房子里顯得格外耀眼。然后頭發半長的女孩一愣,飛速溜回房間掏啊掏,掏出來一個玻璃瓶的藥膏,還十分貼心地附贈了濕巾。
杜言彎腰感謝,轉過身的時候眼角已經泛紅。兩秒后,房間里的另外一個人哀怨又無能的哀嚎聲清晰地傳入龔岳的耳膜。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那是我的我的我的!我給你的!!!”
然后一個聲音忍無可忍道。
“閉嘴!”
龔岳:“……”
年輕人。
老干部龔岳端著自己的杯子,若有所思地踱回了房間。
次日。
除了晴亞辛元氣滿滿地抱著攝像機正玩的開心,其余人拖著睡衣走出房間時,都略顯倦意。
戴依佩倒是醒的很早。走出房門看到沙發上的晴亞辛還是一愣,才叫人:“亞辛姐。”
晴亞辛也很意外,旋即笑著問早:“早上好啊依佩。”
戴依佩還是適應不了這樣的熱情。她勉強挽起嘴角,僵硬地點了點頭。
她遲疑地將腳步挪去廚房,接了杯水。
晴亞辛立刻叫起來:“哎呀,大早上喝什么涼水!會生病的。”
手中水杯被人奪走,戴依佩還有點懵。
晴亞辛依舊在絮絮叨叨:“生了病可就太麻煩了,尤其是做這行的。胃啊肝啊的尤其得保護好……”
杯子再被塞到手中的時候,已經被換成溫水了。戴依佩心中一熱,垂眸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是溫鹽水。
她略帶感激地看向晴亞辛,晴亞辛看著她的眼神,了然地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好像在說,謝什么嘛。
晴亞辛沖她招了招手,示意她摘下麥克風。
戴依佩一怔,干凈利落地關上了收音設備。湊上去準備聽悄悄話。
“你這小孩兒……看著真老實。”晴亞辛看著跟個知心大姐姐一樣。雖然“小孩兒”這個詞語精準無誤地踩到了戴依佩的雷區,不過沖著那杯鹽水,戴依佩還是原諒了這樣的形容詞。
“今天下午,會來一個飛行嘉賓。”
戴依佩呆愣地點了點頭。
晴亞辛看著戴依佩的眼神帶上了憐惜:“你就不好奇是誰?”
戴依佩茫然道:“……不好奇啊。”
晴亞辛:“……”
她嘆了聲氣,還是告訴她:“好吧好吧,我直接告訴你了,是李思嘉。”
戴依佩仍舊不解地望著她。
晴亞辛震驚了:“你不會把她忘了吧?”
戴依佩:我應該記得嗎?
不過她還是沒這么直白地說出來,只是略帶囧色地盯著晴亞辛。
晴亞辛又嘆了聲氣,有些為難道:“就那個……嫖/娼的,你和落陽那部戲原來的女二。”
戴依佩張嘴,恍然大悟,一開口就是重點:“她怎么還沒入獄?”
“哎呀,這樣那樣的……不好跟你說……總之是洗白了。”
戴依佩抿唇,良久后才平淡道:“好的,謝謝亞辛姐。”
頂多是多個人給她甩臉子看。戴依佩沒什么在意的。
不過下午李思嘉真正和她們坐到同一個篝火旁時,戴依佩卻隱隱覺得,李思嘉不是在針對她,而是……杜言。
沒錯,杜言。這個跟李思嘉事業人生軌跡沒有半分重合關聯的人。
“杜言,昨天我的小腿不小心擦破了,咱們兩個能換一下任務嗎?”
戴依佩聞言抬眸,定定地看著李思嘉。
李思嘉被她盯得發毛,眼神有些飄忽。躲閃著將任務卡遞給杜言,食指一顫,語氣卻不容置喙:“換嗎?”
杜言垂睫,心里默默地嘆氣,該來的還是來了。
可是他能做什么,他不想再引起注意成為事件中心了。他夠累的了。
杜言還是接過任務卡,可在看到任務卡上的文字時,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像是被人扼住了脖頸一般,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仿佛心肺功能衰竭的垂死之人一樣掙扎著。
不……不行!
杜言猛得把任務卡拍回李思嘉懷中,艱難地吐字:“不,不換!”
戴依佩沖上前,把杜言拉到自己身后,警惕地看著李思嘉:“你想干什么。”
李思嘉眼中劃過驚詫之色,只一瞬,便又恢復了那模天真大小姐的姿態:“沒什么啊,我只是說……”李思嘉自得道,“換個任務而已。”
在一旁喂羊的程落陽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她緩慢地將牧草塞進綿羊的嘴里,似是喃喃又自言自語地告誡自己:“不該管的別管……”
她又拍了拍綿羊那軟綿綿的頭頂:“沒事。還有我在呢,對吧。”
綿羊睜著溜黑的眼珠,懵懂地看著她。
李思嘉的任務卡拿到手時,戴依佩還有點發懵。
就倆字兒,攀巖。
當時戴依佩的第一反應是——就這?
就因為這個,她差點跟人打起來?
比起這個,她更在意的是,杜言那么能忍的一個人,怎么會看到這倆字兒就突然控制不住自己情緒了?
自己被吊繩吊起來的時候,戴依佩都還一直在沉思。直到導演組實在受不下去了,拿著大喇叭崩潰道:“你爬啊!”
戴依佩思緒被拽過來,老老實實地對著攀巖壁往上爬起來。
然而心思也不在這上邊。
一人一機沉默相望,導演原本打算剪個尖叫集錦炒流量的片段,就這么廢了。
爬到頂端的時候,吊繩一拽,戴依佩被勒得險些吐血。
操。有必要勒得這么死嗎。
導演組更是欲哭無淚,這下好了。嘉賓打起架了,程落陽給臉子看了,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
怎么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