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秾華像浮在水面上一樣,隨波搖晃。
逐漸清晰起來的馬蹄聲讓她慢慢睜開眼,少年和金燦燦的朝陽一同映入眼簾。
秦曜淵蜷縮身體睡在狹窄的榻下,手臂費力地掛在榻上,只為和她十指相扣,她剛一動彈,他就警覺地睜開了眼。
“手麻嗎?”秦秾華試圖松開他的手。
他反手握得更緊:“不麻。”
秦秾華啞然失笑,看著他把自己的手貼上臉頰,喃喃道:“……像夢一樣。”
少年面容憔悴,臉頰和眼窩都陷了下去,便是流落峽谷的一個月也不曾如此落魄。秦秾華心里像有根針在刺,又愧疚又難過。
她在他手中翻轉,以手心撫上少年臉頰,兩人深深對視,久未開口說話。
“呀——”
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推開車門,驚叫一聲,忙又退了出去。
原來不知什么時候,馬車不搖了,蹄聲不響了。
秦秾華收回他臉上的手,輕聲道:“你去請外面的姑娘進來。”
秦曜淵起身推開車門,朝外面冷冰冰道:“進來。”
秦秾華為他失禮的態度責備地看了他一眼,他毫無悔改之意,鎮定地坐到榻邊。
小姑娘撲閃著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一進馬車就好奇地盯著起身靠在車壁上的秦秾華看。
秦秾華看著她手里的食盒,溫柔笑道:“是你在照顧我們嗎?多謝你了。”
“不謝不謝……”小姑娘被她笑得臉紅紅,將食盒放到小小的矮桌后,道:“我也沒有照顧什么……就是送送吃食而已,其他的……都是你夫君在做。”
秦秾華一愣:“夫君?”
“是啊……你們不是夫婦嗎?”小姑娘看向一旁少年。
秦秾華也看向少年,他避開她的視線,一言不發地瞧著空無一物的車頂,瞧得十分認真,同時喉結一滾,滾出一個低沉的“是”。
小姑娘又看向秦秾華:“你不是他的娘子嗎?”
秦秾華對她笑了笑,問:“請問姑娘,我們這是在什么地方?”
小姑娘心思單純,渾然不覺被轉移了話題,道:“這里是伊州,爹爹在什坦峽谷發現了你們——啊,我爹爹就是這支商隊的首領,我們沒有侍女,平時都是自己洗衣做飯,商隊里女眷不多,所以爹爹派我來給你們送飯。”
秦秾華面無異色,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
什坦峽谷是什么地方?那是大朔和金雷十三州的邊界——他們竟然從玉河府一路飄到了什坦峽谷!
伊州就更不必說了,金雷十三州,其中之一就是伊州!
他們如今就在大朔失陷的金雷十三州之中!
秦秾華穩住心神,微笑道:“姑娘怎么稱呼?”
“我是家中嗣女,大名成忠,但大家都叫我小眉,我爹爹叫成苦其。”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們家名字都怪怪的,不如姐姐的毘汐奴好聽。”
秦秾華看向少年。
他牽起她的手,淡淡道:“我早就說過,毘汐奴這個名字除了常見一些,寓意和讀音都很好。”
“是啊,狐胡人都喜歡叫這個奴那個羅的——但是我覺得姐姐的名字最好聽——”
秦曜淵倏地沉下臉,冷冷一眼朝小眉掃去:“誰是你姐姐?”
小眉被他鋒利眼刀嚇得肩膀一縮。
下一刻,她就見到那個神仙一樣的美麗姐姐一巴掌打在眼神嚇人的少年身上。
“不許嚇人。”
小眉屏息凝神,不由為美麗姐姐捏一把汗,沒想到姐姐輕飄飄的四個字,竟然讓那個又冷又嚇人的少年從順從地收回目光——只有短短片刻。
片刻后,他的眼刀又掃了過來。
“……眼珠子沒地方放?”
……有有有!
小眉慌張收回目光,專注于眼前溫柔美麗的大姐姐。
“你們怎么會在什坦峽谷?”小眉好奇地打量著她。
“我和夫君本在鄉下結廬隱居,遇到流匪打家劫舍,逃亡路上被河水沖到什坦峽谷。我們在峽谷中流浪一月有余,幸而得令尊和姑娘搭救——”秦秾華微笑道:“令尊和姑娘是我和夫君的救命恩人,若是令尊得空,可否請姑娘代為引見?”
“算不上什么救命恩人……”小眉臉上一紅,高高興興道:“你要想見爹爹,我一會就去和爹爹說!”
小眉滿臉笑容地離開后,秦曜淵握著她的手,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再叫一聲。”
“叫什么?”秦秾華故作不知。
“再叫一聲夫君聽聽……”
“你做夢。”秦秾華推開越湊越近的臉龐,沒好氣道:“誰讓你在外胡說八道的?”
“他們問我叫什么,我總不能說真話。”
“伏羅和毘汐奴就不是真話?”
他不慌不忙道:“這個車隊里有風神芥羅,有水神麗昆奴,廚娘還叫陳觀音——為什么不能有毘汐奴和伏羅?此處胡漢群聚,胡漢混血的身份方便你我行動,有個胡名才不會被起疑。”
“你還對他們說了什么?”
“我只答了姓名和關系。”他低頭把玩她的手指:“其余的,留給你發揮。”
小眉的辦事效率極高,第二日,秦秾華就見到了商隊的首領成苦其。
成苦其所乘馬車最大,除了生活所需的基本用具外,臨窗處原本該有一條坐榻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翹頭長桌。
他坐在桌前,請秦秾華二人坐在對面的坐榻上,小眉被允許坐在成苦其身旁,撐腮旁聽這場對話。
觀其外貌,成苦其在大約四十上下,五官端正大氣,只是頭頂花白,兩邊鬢發如雪,秦秾華和他交談了幾句,發現他氣度沉穩,談吐不凡,不似普通的行商人。
“如今局勢動蕩,遍地匪盜,你們夫婦雖失了容身之地,但好在留得性命,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成苦其放下茶盞,翠綠的竹葉青舒展在簡潔的素瓷茶杯中浮沉。
他抬起眼,緩緩道:“不知你二人從前在何處結廬?若是順路,商隊可送你們返鄉歸家。”
秦秾華神色消沉,低聲道:“匪徒一路燒殺劫掠,不止我們的草廬,便是附近村鎮也慘遭毒手,我們二人已經無家可歸了。”
旁聽的小眉感同身受,愁苦地皺起了兩道柳眉:“現在的世道越來越亂了……這一路,我們已經路過了好幾個被燒毀的村子。”
“既然如此,你們何不前去投奔親戚?”成苦其道:“我在十三州走商多年,在這里還算有幾分薄面,做不了大事,幫你們遞個信兒倒是無礙。”
秦秾華眼眶一紅,垂下眼眸,聲音更加低沉:“我和夫君原出身大戶,只可惜生不逢時,遇上戰亂。家破人亡后,只有我二人逃出。后來我們尋到一僻靜地方結廬,本只想安穩度日,不想又一次遇上劫難……”
秦秾華先立骨架,再填血肉,一個精心雕琢的假出身把小眉感動得眼淚汪汪,她從懷中拿出手帕,響亮地擰了個鼻涕。
成苦其還想再問,小眉瞪她爹爹一眼,帶著哭腔道:“爹爹怎么總往人傷口上撒鹽!”
成苦其神色尷尬,道:“是我失禮了,你們別放在心上……”
秦秾華和他虛情假意地客套了一番,兩人都越發覺得對方是個滑溜溜的泥鰍。
秦秾華道:“我們夫妻二人結廬隱居時,曾聽過青州的只言片語。成先生走南闖北多年,一定富有見識,不知這青州是個什么樣的地方?可還會受到流匪騷擾?”
“青州……”成苦其頓了頓:“青州倒是沒有流匪,可是那里的官兵,個個比流匪還要彪悍。”
“這是為何?”秦秾華看了一眼秦曜淵,道:“可是因為我們夫婦二人混血的緣故?”
“非也。”成苦其嘆了口氣,道:“前些年,青州換了個知州,此人貪財好賄,趨炎附勢,為免和夏產生沖突,徹底封鎖了通往什坦峽谷的交通要道不說,還令手下將士對金雷十三州逃來的難民格殺勿論。你們迷失在峽谷內也算運氣好,若是真的到了青州,才是真的死路一條……”
“是呢,特別是這段時日,那些青州兵頻頻出城,幾個關卡都在嚴查結伴的男女——好像是哪兒的輿圖被夏派來的間諜偷了,我猜偷東西的是一對姐弟,那些青州兵盡逮著姐弟抓捕。”小眉道。
“成忠——”成苦其沉下臉。
小眉吐了吐舌頭:“我又沒亂說……”
“青州兵出城,或許是因為受敵騷擾呢?”秦秾華故意道。
見她撿起這個話題,成苦其道:“夏軍已經兩年多沒有騷擾青州軍了,反而是大朔太子上位后,邊關頻頻異動……”
“……原來朔還有太子?”秦秾華按下心中震驚,蹙眉道:“我和夫君竟一無所知……”
“是最近才立的,你們不知道也正常。”成苦其想了想,道:“大朔立太子,大約在半個月以前,你們流落在外,定然也不知最近大朔出了許多大事。”
秦秾華一臉迷惑道:“我們夫婦隱居太久,對世事知之甚少,成先生可否為我二人解惑?”
“金雷十三州消息閉塞,和大朔聯系早已斷絕,青州那邊傳來的消息半真半假,你們聽聽便可,不可完全當真。”
“自然。”
成苦其這才緩緩道:“一個月前,大朔三位皇子在秋狝途中暴斃,一名皇子中風癱瘓,穆氏造反,大皇子帶兵勤王,大朔皇帝回京后便讓其入主東宮了。”
“竟是如此……”xしēωēй.coΜ
小眉忽然道:“爹爹,你還忘了一個——除了三位皇子,還有一位公主也死了呢!”
“對,還有一位公主——”成苦其道:“我聽青州那里過來的行商說,這位長公主深得帝寵,喪葬辦得比三位皇子加起來還要鋪張。也許就是如此,大朔皇帝才會一病不起,將監國之權交給太子罷。”
手心忽然一陣刺痛,秦秾華發現不知不覺她已攥緊雙手。
“夫人臉色蒼白,沒事吧?”成苦其看著她。
“沒有大礙。”秦秾華打起笑容,道:“我身子骨向來不好,這次死里逃生一回,恐怕要花上數月才能恢復元氣了。不知成先生接下來打算去往何處?我和夫君愿付車資,暫時隨行。”
成苦其擺擺手,道:“車資就不必了。我一年四季幾乎都在路上奔走,就當積德行善。我接下來要往瀛州去,一路會經過諸多地方,如今世道不平,你們想好在何處落腳之前,都可安心留在商隊。”
“成先生,多謝了。”
會面結束,秦秾華走出馬車。
車外強烈的日光照得她眼前發虛,踩下馬凳的時候,她身子一晃,身旁立即伸來一只大手,把她牢牢抓穩了。
“毘汐奴——”小眉忽然從馬車里探出頭來。
秦秾華回身看去,小眉將一張淡粉色的絲巾遞來。
她展開一看,發現是一張精美的蠶絲面紗。
小眉對她綻開甜甜的笑容,道:“毘汐奴姐姐長得太好看了,在外邊是要出事的,你把面紗戴上,免得被賊人惦記。還有還有,商隊休息的時候,毘汐奴姐姐可以出來散散步,但別走太遠,山里的狼冬天找不到吃食,常常尾隨在車隊后邊,落單是要出事兒的。”
秦秾華對她道謝后,小眉高興地笑了笑,鉆回馬車。
秦曜淵開口道:“毘汐奴。”
秦秾華心事重重,沒聽見他在說話。
忽視狼的后果是嚴重的,還沒走出兩步,她就被突然橫抱起來。
秦秾華和躲在馬車里偷看的小眉一齊發出驚叫。
“放我下來!”
“不放。”秦曜淵抱著她大步往他們的馬車走去,無視周遭投來的眾多驚訝目光。
他們身后的馬車里,成苦其拿起手中的書輕輕拍在小眉頭上。
“別人是夫妻,抱就抱了,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看什么看?”
小眉白他一眼,不服氣地跑出馬車自己玩去了。
秦曜淵把人抱回馬車后,秦秾華以為他會把她放在坐榻,沒想到,大尾巴狼直接旋身在坐榻坐下,將她放在自己身上。
“你皮癢癢了?”秦秾華道。
“夫妻當然要親密一些,非常時期,大局為重——”他扯過她手里的面紗,隨手扔開:“沒人敢惦記你。”
秦秾華不信他私心滿滿的大局,起身道:“現在沒人看到。”
“一會有人來送食盒,送藥包。”
他長臂一伸,又把她拉了回去。
秦秾華被他話里的信息吸引,一時忘了站起。
“什么藥包?”
“煎藥的藥包。”他朝角落的藥釜揚了揚下巴。
秦秾華驚訝道:“你煎的?”
“不然呢?”他挑眉。
秦秾華拿起他的手,在他指尖發現了泛紅的燙傷。
“你……怎么不告訴我?”
少年把下巴擱到她的肩上,定定地看著她:“我在等你自己發現。”
秦秾華啞然。
“阿姊不關心我。”他懨懨道。
秦秾華暗罵自己粗心大意,起身道:“我去要一點傷藥……”
她又一次被少年扯回身上,這次她坐得重,引來秦曜淵悶哼一聲。
“我壓著傷口了?”秦秾華不敢亂動,緊張地看著他。
“……沒有。”他低聲道,緩緩把她抱緊。
秦秾華在密不透風的擁抱里動彈不得,艱難道:“你想謀殺阿姊嗎……”
“阿姊昏迷不醒,才是想謀殺我。”
秦秾華道:“你不也昏迷不醒過……”
“我昏迷的時候,阿姊也像我一樣著急嗎?”他喃喃道:“阿姊也像我一樣,急得幾夜不睡,急得寸步不離,急得想殺了一車人給你陪葬嗎?”
秦秾華的雙手被鎖在他的臂膀里,只能用眼睛朝他投去責備的目光。
“阿姊的身體不爭氣,怎么能怪到旁人身上?要不是他們好心收留了我們,你我能得救嗎?”
“……我不管。”他說:“你最愛為別人著想,我若為你殺人,你一定死了也會掀開棺材板打我。”
秦秾華忽然皺了皺眉。
“……阿姊?”
“你挪挪匕首。”她說:“硌著我了。”
他沉默片刻,說:“我的手沒空,你往下坐,把它壓下去。”
一盞茶后,被趕出馬車的秦曜淵百無聊賴坐在樹上發呆。
商隊還在和附近村莊的村人交換物資,三個穿著布衣裋褐的男子一邊說話一邊向林中走來。
“前幾日我們救的那個女子醒來了,剛剛我在成老板的馬車附近看到她了。”
“我也看到了,她夫君一路把她抱回了馬車。”
“……我要是她夫君,我愿意抱一輩子。”
三人會心一笑,彼此間擠眉弄眼,神色猥瑣。
“她夫君是走了什么狗屎運,娶到那般國色天香的美人……你們還記得嗎?他當初求我們車隊救人的時候,說的是他娘子死了就要我們所有人陪葬——”
“我呸,求人也不知道怎么求,演義小說看多了,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就敢口吐狂言,也不知道成老板為什么會收留他……”
“要是換了我,我就沒成老板那么好脾氣啰……”
“把男的打發了,女的留下……”
“哈哈哈……”
三人抖了抖命根子,系上褲子,轉身往外走去。
身后一聲輕響,像是什么從樹上落了下來,三人接連停步回頭。
……
召集的號聲在車外響了起來。
秦秾華放下手中喝了一半的苦藥,道:“今日的號角為何響了這么久?”
“……有區別嗎?”秦曜淵躺在榻上,懶洋洋地看著她。
“當然有了。”她說:“昨晚和今晨都只響了三遍,剛剛已是第六次吹號了——商隊中還有人沒有歸隊嗎?”
秦曜淵漫不經心:“被狼叼走了吧。”
秦秾華半信半疑,喝完了剩下的湯藥。
號角一共響了八次,車隊才又開始行進。
夜幕降臨后,車隊在荒野中駐扎下來休息,秦秾華眼皮雖重,人卻在坐榻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
秦曜淵睡在榻下,開口道:“你擔心宮中?”
心里的擔憂被人戳破,秦秾華反而感到松了一口氣,她不再輾轉,望著榻下的秦曜淵道:“你不擔心嗎?”
秦曜淵直直地看著她:“我只擔心你。”
秦秾華嘆了口氣,道:“沒有了穆氏掣肘,兗王一家獨大,我又不在京中……如今這局面,必然是兗王架空了皇權。”
“你想回去?”
“……暫時回不去了。”她低聲道,神色露出一絲憂愁:“連遠在青州的出入城關卡都在排查姐弟,京畿一帶更會嚴防死守。”
“兗王不希望你我回到玉京。”秦曜淵道。
“他自然不希望有人來壞他好事……五和六都死了,穆氏傾倒,朝中再也沒有能和兗王一敵的勢力。”秦秾華道:“勤王最重要的不是實力,而是時機……調兵遣將,哪一項不需要時間?他能這么及時地救駕勤王,本身就值得懷疑。”
秦秾華冷笑道:“東宮之位,他怕是謀劃已久了。”
兗王從來就不是省油的燈,上一世的東宮之爭中她就體會過了此人的厲害。
上一世他爭東宮爭輸了,沒想到這一世,他反倒借著穆氏傾倒的冬風登上了太子寶座。
秦曜淵握住她放在榻邊的手,道:“你要想回去,我們就回去。”他聲音一寒,道:“殺也帶你殺回去。”
“若是換了別人,說不定我真的不顧一切也要回去。但是兗王……”秦秾華想起上一世自愿留在朔明宮,和天壽帝一同戰死的兗王,頓了頓,道:“他還有幾分底線,不必心急。”
“金雷十三州原本就是我們的目標,既然已經回不去了,不如趁此機會收集情報,之后再做打算。”
“……嗯。”
秦秾華理清思緒,困意上頭,眼見就要睡著,秦曜淵忽然在榻下道:“你冷嗎?”
“……你冷嗎?”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欲把身上的棉被分一半給他。
秦曜淵和她握在一起的手還沒松開,輕輕一拉就把人拉到了自己身上。
馬車上鋪著厚厚的毛毯,沒有絲毫冷意,更別提旁邊就是一個熱源。
秦曜淵貼了過來,緊緊抱著她,下巴往她頸窩里蹭。
“我冷……阿姊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