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凌不疑走在一條可見度極低的路上,無邊無際的走了許久。前方只有鬼冥似的紅火搖曳。
那是白無常提著的鬼火。
它緩緩飄過來,隔著一段距離觀察凌不疑。這男人,看來生前身份不一般。周身殺氣與兇氣太盛,這樣的人,不光惡人怕,連鬼也要懼怕三分。
凌不疑瞥了一眼,瞧見那樣貌怪誕可怖的白無常,面不改色。心下明白自己是來了何處。原來人死,真要走這一遭。這里這樣黑,不知嫋嫋那時,可有害怕嗎?
白無常飄動身子想嚇一嚇他,卻見這人面無表情的略過它身側,它頓時覺得鬼面尷尬,追了一段,露出個笑面道,“我是陰差大白,要領你去見閻王大人。”
凌不疑微微頓步,“見閻王?”
“是了。閻王大人會根據你生前的行為,決定你的去處。”白無常揮了揮手中的引繩,前方黑色大霧散去,面前出現一座隱于霧中的殿宇。
陰氣森森,了無生機的暗殿。空中飄搖著黑色的魂體以及鬼火。
殿前站著青面獠牙的鬼差。凌不疑收回目光,跟著進了殿。
閻王在翻閱前生簿,看到來人,他摸了把胡子,吩咐白無常給來人看座。
凌不疑坐下,閻王查看完畢,緩緩道,“倒是個肯為國為民的好將軍。雖殺業的業力很重,但不可不為是因果。故而,這以后的因果,你也要自行承受。”
“不可上九重天,不可下18獄,便還去人間投胎吧。”
閻王判完,黑無常便要上前領人去那投胎轉世的地方,凌不疑卻無論如何都邁不進那渡著光圈的轉世路上。
閻王眉頭一皺,這人竟有如此深的執念,執念過深的確無法馬上轉世。
他大手一揮,眼前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虛像漸漸清晰,顯現出一個樣貌清麗脫俗的女子,正淺笑嫣然。見那凌不疑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女子,閻王落手,幻象消失。
“她在哪里?她如今在哪里?”
從進來便一言不發的男人此時神情緊張,閻王微不可察的嘆息道,“這女子便是你的執念。你如今,若是不放下這執念,就不能投胎轉世。”
“那便不投胎轉世。”
凌不疑聲音利落,像是完全沒有思考過。整個閻王殿的陰差都吃驚的看向他。來閻王受判的人,不是懼怕自己會下地獄,就是因為塵世欲望無法放下而不能轉世,都在苦苦哀求閻王大人。
這,自己也不愿轉世的,還是頭一個。
閻王走下判臺,“你可知這女子,也是執念深重之人?她已進入六道輪回,不斷在天道至地獄道之間的六道進行輪回,純看生前善惡。而你與她這般習性的凡人,墮入畜生道也是有可能的。”
凌不疑那死去的軀體,此時卻能感覺到心痛鈍痛,幾斤瞠目欲裂,急聲道,“那我便也去輪回里等她!”
閻王看得到他周身纏繞的執念,本以為剛才那番言辭能勸退他,沒想到這男子如此冥頑不靈,閻王搖頭道,“你與這女子塵世緣已盡。你何苦還要和她一同入輪回受苦?”
凌不疑神色不變。閻王沉默片刻,嚴肅問道,“小伙子,本官認真問你一問。哪怕你在輪回中輾轉千年,卻永遠不能與之相遇,受盡六道折磨之苦,永生永世不得解脫,仍換來無緣的宿命。你也愿意踏入輪回嗎?”
偌大的閻王殿極靜。所有生靈與陰差都在等他的回答。
盼望著,這凡人一定不要犯傻。那輪回之苦,怎是一個凡人能受得住的。
凌不疑垂下目光,他望著自己手腕上那根少商弦。那個小女娘,死前,唯一沒有等到的,是自己。
他們有誓言,要生死一處,他凌不疑說過的話,哪怕是粉身碎骨,他也要做到。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