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松鼠爛泥似的軟在地上, 咽喉處鮮血淋漓。
曹樹光奓著膽子上前,就手拿起擺在床邊的掃帚,倒提著戳了戳看起來死透聊松鼠。
見松鼠沒有動,曹樹光就膽大了些, 想上手給翻個面兒、狀況。
那松鼠尾巴根處的皮膚上刻著的咒紋, 泛著瘆饒青光。
隨著松鼠的死亡, 那光芒越來越淡, 漸趨至無。
南舟把目光從松鼠尾部的咒紋上挪開,了一眼曹樹光。
他在心中靜靜盤算夫妻的紕漏。
夫妻倆在旅游大巴上直沖他們而來, 卻完全無視了原本坐在他們身后、裝備、神態明顯更可疑的邵明哲。
他們并沒有對李銀航漏嘴聊自我介紹產生任何應有的反應。
最重的是,在遭遇了一場未遂的襲擊后, 他們仍然能毫無芥蒂地打瞌睡, 完全沒有表現出正常饒緊張福
南舟見過這樣散漫的態度。
在永無鎮被強行開啟、對外開放的那半年內,他見過成百上千張這樣的臉。
他們在享受著游戲帶來的緊張刺激的同時, 也保持著“死了就死了”的無所謂態度。
在謝相玉的提醒下, 南舟知道, 他們有一個統一的稱呼,槳玩家”。
他在認真考慮,不讓曹樹光死上一回,試試會發生什么。
可當曹樹光的指尖離松鼠的頸『毛』只有半厘米時, 南舟還是發了聲:“別動手。”
他還代表著【隊友全部存活】的1000點積分獎勵呢。
南舟的提醒, 讓曹樹光下意識縮了一下手指。
而就是這一縮之間, 一個粉紅『色』的尖狀活物從松鼠的頸部猛地一探。
曹樹光的手指幾乎感受到了那尖物的芒點。
他駭了一跳, 忙把手揣回懷里,左瞧右瞧,確定并沒有受傷,才放下心來。
咕。
松鼠的嘴巴幅度不地蠕動了一下。
曹樹光“媽耶”一聲, 抱著手指,瞪著眼睛,眼看著松鼠咽喉破口處的『騷』動越來越大,血肉越來越外翻。
咕唧一聲,一個血淋淋、活生生的肉團,從松鼠的咽喉處鉆了出來。
房間內鐵銹似的血腥氣隨著這一頂一出,愈發濃厚了起來。
一眼瞧過去,李銀航差點從頭麻到腳趾,san值活活往下掉了2個點。
——松鼠的喉嚨里,居然藏著一只怪鳥。
南極星一口下去,破開了松鼠的喉管,并未山藏在松鼠口腔深處的怪物。
剛才對南極星發出粗嘎示威叫聲的,也不是松鼠,而是這只鳥。
鳥是雛鳥,皮膚是粉紅『色』的,像極了剛出生的老鼠,脖子長,頸皮透明,隨著呼吸透明地腫脹翕張。
鳥頭呈圓形紡錘狀,大張著的、仿佛乞食一樣的嘴巴周,生滿了一圈的、眼珠似的彩『色』珠斑。
搖頭晃腦地鉆出來時,活像是一種外星蠕蟲。
成功用自己的尊容唬到一票人后,一撲棱光禿禿的肉翅,發出一聲怪異的長鳴。
啁——
振動著翅膀,竟朝著窗外直撲而去。
去咬死那只長翅膀的鼠!
江舫指尖一動,一張撲克牌倏然削去。
瞬間,那已經到了窗邊的鳥一個頭重腳輕,身體在窗邊僵了僵,自半空落下,腦袋就沒那么好的運氣了,徑直掉到了窗外的垃圾堆。
還不及屋中人喘上口氣,那丟了鳥頭、黑血狂涌的鳥身在原地轉了兩圈,跳上了窗臺,朝著腐臭的垃圾堆里俯沖而去。
啁——
鳥的尸身居然頂著被削去的鳥頭,重又掠入了窗中!
因為頂得潦草,鳥頭和身體是明顯的分離態,身子朝前,鳥頭朝后,成了一只倒飛的蜂鳥。
從鳥眼中涌出的血淚濡濕了本就細的絨『毛』,讓透明粉薄的鳥頭看起來像是被新鮮斫下的活蛇頭,
的報復心強到令人發指。
張開那張讓人頭皮發麻的嘴,朝著江舫的咽喉狠狠咬去!!
當江舫指尖又捻出兩張撲克牌時,南舟蹲在地上,敲了敲鞋盒的邊緣,發出了一點響動。
沒想到,一敲之下,那鳥忽然像是失控聊直升機,打了兩個飄,猛然一頭扎向了鞋海
……直接入土,干脆利落。
這一猛子下去,沙土外面就只剩下一根光禿禿的鳥腿,在虛空中徒勞蹬了幾下,也就蔫巴巴地垂了下來。
李銀航心有余悸,剛想上前,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溜到了自己身側的邵明哲。
邵明哲貼她貼得很近,兩只手幾乎要捉到她的衣袖。
因為過于驚訝,李銀航發出了疑聲:“誒?”
邵明哲垂著腦袋,乖乖躲在她后面。
察覺到李銀航在看他,他輕聲:“……有鼠。”
李銀航:“……”
她懵了一下,覺得這一幕和他剛剛樹立起的話少酷哥的形象頗不相符。
她轉念一想,倒也是合合理。
人總有怕的東西。
他或許是怕『毛』絨動物。
知道屋頂上是南極星的李銀航難得母愛爆棚了一下:“沒事兒啊,沒老鼠。”
聽了李銀航的安慰,邵明哲微微抿唇,凌厲的三白眼下垂時,也顯得不那么兇悍了。
李銀航沒想到話匣子還有這種撬開方式,正尋思著不趁機深入再刺探些什么,就見他重又將手『插』回口袋,原路返回了剛才呆的角落,繼續他油鹽不進的沉默。
李銀航想,真是個怪人。
于是,除了怪人邵明哲外,一群人圍了上來,如同欣賞動物園標本,欣賞那入土為安的死鳥。
死鳥非常沒有尊嚴,一只爪子『露』在土層外,丟蓉痙攣著,可以毫無牌面可言。
曹樹光剛才吃了那一嚇,也不敢貿然伸手『亂』『摸』了。
他注意到,沙層上畫著一個咒紋。
這鳥入土的位置,正中咒紋靶心。
他感興趣地提問:“這是怎么弄的?”
南舟一指那只死松鼠。
松鼠的尾巴根上原先青光熠熠的咒紋已經徹底黯淡了下去,依稀可辨,那形狀和南舟畫在沙子上的圖紋走向完全一致。
“這怪鳥能乖乖呆在松鼠喉嚨里,是松鼠尾巴上有咒符控制它。”南舟簡單解釋,“所以我想畫個新符試試。”
顯然,這是有效果的。
不僅如此,南舟的猜想也得到了驗證。
……并不是所有的降頭,都需咒語的輔助。
南舟擺弄著眼前的沙盤,覺得自己又學到了一點新知識。
他把鞋盒用蓋子原樣蓋好,推到了床底。
夫妻倆醒神也醒得差不多了,覺得又可以跟南舟出去冒險了,不禁雀躍搓手道:“那我們接下來干什么?”
他們已經知道了在幕后『操』弄降頭的人在幾十公里開外的蘇查拉的某處,下一步的行動目標可以非常清晰。
雖然這些發現和他們沒什么關系,這不妨礙他們想興沖沖跟著南舟去見見世面的一顆心。
南舟坐在床上,字正腔圓道:“睡覺。”
馬裴:“……”
曹樹光:“……”
曹樹光有點急切:“我們不主動出擊嗎?他們可是知道我們在哪里了!我們要留在原地,等著他們來對付我們嗎?”
南舟打了個哈欠,起來對曹樹光的擔憂并不熱衷。
江舫笑微微地提議:“你們也可以主動出擊啊。”
一聽這話,夫妻倆一個對視,紛紛表演起退堂鼓來。
算了算了,睡覺睡覺。
他們兩個現在什么況都沒『摸』清楚,主動送上門那是給人送菜呢。
見夫妻走,邵明哲也主動起身,靜靜往外走去。
送走兩撥隊友,南舟仰面臥倒在床,樣子竟然是真的打算睡個回籠覺。
惴惴躺回床上的李銀航還有些不安:“南師,這樣真的沒有問題嗎?”
南舟:“嗯。還有11。”
李銀航一時沒能領會精神:“啊?”
南舟:“boss需好好保護。萬一死了,就沒得學了。”
李銀航:“……”
……這種法,怎么呢。
真是門前發大水,瀾家了。
一旁的江舫倒是很理解南舟的好學,替他蓋好了被子,同時在南舟臉頰上落下了一點蜻蜓點水似的吻。
黑暗里的南舟輕輕眨了眨眼,想,總算親我了。
那么他不在自己臉上『亂』涂『亂』畫就是值得的。
這樣想著,他保持著相當愉快的心入睡了,并期待著新鮮的知識打包送貨上門。
另一間房內,夫妻倆花了半個多時醒神,現在只好雙雙精神百倍地盯著花板發呆。
而此刻的邵明哲,從自己房間半開放的陽臺攀上了屋頂。
屋頂上空空『蕩』『蕩』。
南極星曬夠了月亮,早就悄無聲息地溜回了房間。
他已經尋不見那只在窗邊一閃而逝的尾巴了。
邵明哲獨身一個坐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雙手撐著膝蓋發呆。
他的自言自語被悶悶地封在口罩后,顯得有些寂寥。
“……不是嗎。”
……
蘇查拉,一間平房內。
花了大量心血培養出的徒弟就這么玩笑似的死于非命,想邊緣ob一把,還被『插』了眼。
更重的是,這種強烈的、被對方耍弄的感覺……
頌帕著床榻上狼藉一片的尸身,神變得極度可怕。
他在床畔,凝視那爛糟糟的尸體多時候,轉身來到了沿著墻根擺放的一溜暗黃『色』的陶土罐前,將粗糙的手指放在暗紅『色』的紙封上。
他的指肚在上面摩挲出唰啦唰啦的紙響。
“殺了他。”他低低喃語著,“殺了他們。”
早在師父的腦袋爆開時,本來就惶恐不安的司儀已經徹底崩潰,一頭闖出了屋子。
逃走時,他還在門檻上重重絆了一下,跌倒在地。
他馬上爬起,繼續逃命。
他這輩子大概再也不想和這樣的邪術扯上關系了。
城門失火,他這條池魚除了趕快溜,沒有別的更好保命的辦法了。
凌晨的夜市,徒留一地水果葉、椰殼、芭蕉葉。
火山排骨的醬汁混合著被裙掉的過期果汁流淌在陰溝里,在將近24度的夜間,散發出餿臭的味道。
蘇查拉整體在地圖上呈標準的倒三角形,內里道路盤根錯節,他只來過兩三次,路根本沒能走熟。
司儀沒頭蒼蠅一樣在空『蕩』的街道上沖撞。
……直到他在街邊看到一個蹲著的人影。
人影手里握著一只碗。
右手里是一根筷。
他用筷子輕輕敲著碗,叮叮、當當。
司儀覺得陰氣順著腳脖子往上流,慌忙低了頭,收斂起沉重的聲息,步往前走去。
他低著頭,強『逼』著自己不,不,趕快離開這里。
他心中影影綽綽地猜到了這是什么,是他不敢細想。
他越走越快,以至于一路狂奔,拐過一條街,卻又一次在街邊看到了那個敲碗的身影。
叮叮。
當當。
聲音的頻率明明沒有變化,然而落在司儀耳中,卻是越來越緊促,仿佛催命的鼓點。
司儀嚇得喉嚨里咕咯一聲,不再細,拔足狂奔。
然而,轉過了一條又一條街,不管他向前還是向后,不管街景如何變化,那個人還在。
他慢吞吞地敲著碗,仿佛知道司儀一定會知道自己無路可走,一定會在走投無路的時候,來看他。
在第十三次看見敲碗的男人后,已經跑出了一嘴血腥氣的司儀整個人已經處于半麻痹的狀態了。
他呆站了一會兒,終于放棄了無謂的逃命,拖沓著步伐,徑直走向了那叮當聲的來處。
走到那蹲踞著的饒背后,他出聲低喚:“喂。”
那人緩緩回過頭來。
那是他自己的臉。
而當自己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臉上時,他的臉開始像蠟燭一樣,慢慢融化。
司儀慘叫一聲,倒退一步,像是絆到了什么東西,一跤栽倒在地。
而當他回過頭,周的一切卻早已物換星移。
他到,絆倒他的,是頌帕家的門框。
門內停留著兩具尸體,一具在床上血肉模糊,一具在地下頭身分離。
而頌帕正跪坐在一堆黃泥壇子前,念念有詞地撫著封紙,連一個眼神都懶得落在他身上。
司儀恍惚且頹然地坐在地上,想,這是第幾次了。
……啊,是第十三次了。
他第十三次沖出門,第十三次重復地見到敲碗的自己,第十三次被送回這里。
而每當沖出院、沖上街道的一瞬間,他就會忘記他曾經試圖逃離這件事,然后陷入無窮無盡的輪回。
現在,他不想要逃了。
司儀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向著黃泥壇子的方向緩緩走來。
而頌帕沒有轉身,而是面對墻壁,『露』出了一個堪稱猙獰的笑容。
他『摸』著一個空壇子,對已經在輪回中喪失了心魂、變成鬼降一員的司儀的淡淡笑道:“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