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心如刀絞,“當年我與你母親互換身份,我為她和親西野,那時我們曾說過,一旦事成,她便返回大夏追求她的幸福,在路上她有了你,她更是說過,一定會再勇敢一次,一定要給你一個好的家,她也衷心祝愿我可以跟顧景山白頭偕老。”</br> “可是,突然有一天你母親就說決定留下來陪我,說怕我留在西野孤苦無依,反正她回西野也不一定能追求的了幸福,不如留在西野生下孩子陪我作伴。”</br> “當時我左思右想想不通,逼著問她真實原因,她說只是覺得和親隊伍都到這里,可你爹爹卻并沒有追來,她覺得再回去也無濟于事。”</br> “她甚至問我,要不要再換回來,橫豎顧景山也沒見過和親公主,和親西野,給大夏爭取一絲喘息之氣本是她的責任,我沒有依她。”</br> “而且當時見她心意堅定,我真的信了她的話,卻沒想到她是騙我的……我現在才明白,她突然改口是因為她愧疚啊,我出事,她比我還痛苦。”</br> “晚煙,你母親肯定是覺得,若沒有替嫁和親一事我就不會出事,是她害了我,沒有保護好我,所以她選擇困住她自己來守住我,所以她送我到了西野后不肯離開,所以她日漸消瘦,郁郁寡歡……更是生下你沒幾年就走了。”</br> 眾人皆是一震,難以置信。</br> 聞人煜腦子一片空白,眸底充斥著痛苦與絕望。</br> 長公主更是不可思議,“怎么可能?”</br> 那可是陸挽挽一生的幸福,就因為愧疚,沒保護好身邊的人,便將自己的一生毀了?</br> 誰會信啊。</br> 秦嘯也不解,眉頭緊鎖,“會有人因為愧疚,放棄自己的一生么?”</br> 宜妃崩潰的又笑又哭,“當然有,允清姐姐已經用她的一生證明了她在守護我,你不懂那是你齷齪卑劣,你自私無情,你體會不到姐妹情誼!但凡你當初沒有這么對我,我跟允清姐姐都不會落得這個下場!”</br> 她來異世多年,只與莫允清一人感情深厚堅固,一起出生入死多次情如姐妹,一想到當年血淋淋的真相,她真的痛心疾首。</br> 她的目光掃過聞人煜與長公主,眸底有強烈的恨意,又看向南晚煙,充滿了愧疚。</br> “孩子,我真的對不起你,我……我忙著宮里的事情,忙著自己開心,我都很少關心你母親,可我明明是最該知道她心意的人,我很清楚,她只愛你的爹爹,她在大夏時就說過,這輩子只為他一人飛蛾撲火。”</br> “可她留在西野,嫁給南祁山,你那個吃里扒外的后爹時,我竟然沒有覺得異常,我……我真該死啊,她年紀輕輕就去了,讓你小小年紀沒有娘疼,我要負很大的責任。”</br> 南晚煙看宜妃泣不成聲,她的眼眶也忍不住濕潤起來。</br> 娘親死時她才幾歲,對娘親的印象很淺,但記得她一直是位很溫柔的女子,卻沒想到她心里竟然壓著這么重的心事。</br> 知道真相的人才是最痛苦的,果然如此,可也不能怪母妃,母妃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娘親去世的那一年,母妃也出事了,隔著一道宮墻,誰都幫不上誰。</br> 只能說,造化弄人。</br> “母妃,您別太自責,娘親走前都沒說這事,說明她希望您能一輩子都不知情,別揭露傷疤,她不會怪您的,這都是她自愿的。”</br> 宜妃更崩潰了,“孩子……”</br> 顧墨寒英挺的眉頭微蹙,緊緊地抓著宜妃的肩膀,“母妃。”</br> 在場反應最強烈的竟是聞人煜,他像是站不住猛然后退了兩步,臉色煞白如被人迎面狠狠揍了一般。</br> 隨后,他終于像是反應過來,幾乎是快步沖過來,死死的盯著宜妃問,“你剛剛說的是真的么,她說,沒有人來追她?”</br> 宜妃含著淚花的眼睛冷冷的剜著他,“是啊,大夏最憂心百姓安危的國師這也怕那也怕,就跟膽小鬼一樣他怎么會來,他要是來了豈不是破壞了大夏的和親,會讓大夏再次生靈涂炭?”</br> “你一個天勝駙馬激動什么,你有何指教?莫不是又要再說我大夏公主任性妄為,毫無責任擔當?”</br> 當年允清姐姐不愿和親,被他指著鼻子罵,不懂得公主的責任與擔當,她倒是真希望允清姐姐沒有,否定絕不會自責到如此地步!</br> 眾人雖然不知道宜妃怎么這么罵,卻忍不住望向聞人煜,也覺得他的反應過于激烈了些。</br> 長公主死死的咬著唇,低頭不知在想什么。</br> 南晚煙秀眉擰緊,定定的凝視著他,“駙馬,您認識我娘親?”</br> 聞人煜雙眸猩紅的望著南晚煙,瞧著眼前這張神似故人的臉,心如刀絞般生生作疼。</br> 腦海里不斷反復浮現出于故人多年前相見時,她背對著他說的那些錐心刺骨的話——</br> “大國師,你來晚了。”</br> “昨日我還在等你,今日,我已經決定陪錦秋留在西野,再也不回大夏。”</br> “勞國師記掛,我定會擔起公主之責,協助錦秋促成大夏與西野的和平局面,兩國不再起戰火。”</br> “挽挽也愿國師……此生萬事順遂,毫無蹉跎。”</br> 二十多年,他一直以為是他追的太晚,讓她等的心涼了,所以她不愿跟他再回去。</br> 沒想到當年她說的來晚了,不是單單昨日今日,而是錦秋郡主被秦嘯欺辱的那件事。</br> 她其實從未心涼,她一直,一直在等他,他們只是……回不去了。</br> “呵……”聞人煜垂下眼,滾燙的熱淚滾落下來,卻又忍不住笑了,沒有回答南晚煙的話,轉身離去。</br> 可他看南晚煙的那一眼,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心碎與絕望,南晚煙忍不住震在了原地,愣愣的注視著他,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