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書房里，秦隱淵忍了許久，就是為了不讓秦嘯擔憂。</br> 眼下他是撐不住了，搖搖頭揮開辛幽的手，語氣低啞帶著顫音，“回府。”</br> 他前腳剛走沒多久，后腳秦嘯也直奔冷宮而去。</br> 南晚煙今日也在宮中提前準備好茶水，泰然自若地仿佛早就預料到秦嘯會來。</br> “皇上今日看上去，似乎沒昨天那么心急了，是臨到末路干脆擺爛，還是聽了我的勸，打算議和？”</br> 秦嘯瞪她一眼，雖然不大懂擺爛是什么，但總覺得不是什么好話。</br> 之前南晚煙扮作孟芊芊的時候，他怎么沒發現這女人如此伶牙俐齒呢。</br> “咳。”他清了清嗓子，十分熟稔地端茶抿了一口，意味深長看向南晚煙，“都不是。”</br> “你可知道，今日你們大夏派了使臣來殿上，叫什么封央的也來了，求著朕跟他們談和呢。”</br> 秦嘯避重就輕，故意沒說他和眾臣被封央等人來了個下馬威，反倒劣勢的局面。</br> 南晚煙挑眉，懶洋洋地笑了，“是么，然后呢？”</br> 秦嘯還以為自己蒙過去了，故意嘲笑一聲，“你們大夏的人果真是慫，朕還沒說上兩句，他們便求著要和。”</br> “可朕哪兒會那么快同意，自然要等真正管事的人到了，才會跟他坐下來好好談。”</br> “哦——”南晚煙故意拉長尾音，盯著秦嘯，“皇上這樣自說自話，真不覺得臉紅啊？”</br> 秦嘯微怔，旋即冷了臉，“你什么意思？”</br> 南晚煙聳肩，毫不留情地揭穿道，“沒什么，就是覺得你這樣很像故意逞強的小孩。”</br>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今日封央他們在朝堂上，應當是咄咄逼人，步步緊逼，讓你和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吧？”</br> “胡說！”秦嘯惱了，有種被人看穿的羞恥感，“朕怎么可能被幾個黃毛丫頭和小子震住！”</br> 南晚煙卻不理他，自顧自地繼續道，“是么？”</br> “可據我所知，如今城中百姓都亂作一鍋粥了，人心惶惶自亂陣腳，皇上怎么可能這么游刃有余，還說什么‘朕哪兒會那么快同意’。”</br> “想來你只是面子上掛不住，但心里早就服軟了，才會這么說，對吧？”</br> 秦嘯更氣了，從沒想過被一個小丫頭當面戳穿，偏偏南晚煙說的還全是事實。</br> 但他身為一國之主，怎么可能嘴軟，惱恨地瞪著南晚煙，故意氣道，“你就別自以為是了，朕是絕對不可能講和的！”</br> 南晚煙笑容意味深長地打量他一眼，“我不管你想不想講和，反正我猜，現在的局面一定讓你很難辦。”</br> “一邊是百姓的施壓，一邊是朝臣相逼，再加上封央和我三哥他們，想來皇上也在猶豫，不然也不會來找我了。”</br> “你這丫頭！”秦嘯沒想到南晚煙連這一點都想到了，頓時有種懊惱又不甘的想法。</br> 怎么南晚煙不能是他的閨女，有這種腦子，再加上顧墨寒的聰明和武力，還有秦隱淵的手段，他們一家子人完全可以制霸天下，哪兒還輪得到大夏和西野猖獗？</br> 南晚煙不知道他的想法，但見他惱了，心神一動，趁熱打鐵道，“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別急，不如聽聽我的看法？”</br> 秦嘯冷哼一聲，給自己斟了杯茶，別扭地抿一口。</br> “你說，朕倒要看看，你能說出什么花兒來。”</br> 南晚煙輕笑一聲，“就你們天勝目前的狀況來看，外患都已經不是最難的問題了，內憂才是。”</br> “要是皇上再猶豫不決，我大夏數十萬大軍壓境，再聯合西野一同出手，到時候就算皇上不開口，城內的百姓和主和的官員們，恐怕早就敞開城門揮舞白旗，等待投降了。”</br> “與其這樣落得一個昏庸猶豫的帝王名頭，還不如早點放棄掙扎，主和又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情，不過是換種方法讓國家存活，讓百姓安居樂業，皇上覺得呢？”</br> 秦嘯的臉色有所松動，可他終究是帝王，哪兒能拉下臉來，皺著眉頭瞟南晚煙一眼，“朕在這把龍椅上坐了二十幾年，從未有過如此恥辱的時刻。”</br> “朕是真沒想到，你們大夏和西野，有朝一日能把朕逼到如此地步，是朕小瞧你們了。”</br> 要不是天勝起兵，大夏和西野也不會反攻。</br> 說到底算是自食惡果。</br> 可這話，南晚煙沒說。</br> 她深深地看他一眼，“別光說這些，你倒是說你同不同意啊。”</br> “再說了，你難道真要三國之間撕破臉嗎，你可是連你的孫子孫女都還沒見過，難道你希望那幾個小家伙覺得自己的皇爺爺，是壞人？”</br> 提到四個小家伙，秦嘯的臉色果真一變，百般復雜地瞪著南晚煙，“你這是跟朕先兵后禮，用孩子來絆朕是吧？”</br> 南晚煙一副無辜地模樣，“沒有啊，就是實話實說而已。”</br> “皇上戎馬一生，從未享受過天倫之樂，我不信你就沒想過兒孫繞膝，幸福平和的生活。”</br> 秦嘯眼神微沉，抿著嘴沒有言語。</br> 他怎能不想呢，只是身居高位，從不容許他有這樣平實安穩的想法。</br> 現在南晚煙提起，他的確是有所動搖的。</br> 畢竟之前太后總跟他提起南晚煙帶進宮里的那兩個小家伙如何如何好，他卻一次都沒見過。</br> 現在看來，她們應當就是他的孫女了，只是為了避人耳目，故意扮作藥童隨南晚煙進宮。</br> 秦嘯長舒一口氣，正要開口，兩人就聽見門口傳來太后帶著惱怒著急的聲音。</br> “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你們竟然沒有一個人告訴哀家！”</br> 太后怎么來了？</br> 南晚煙和秦嘯同時回眸，就見老太太站在門口氣得發顫，明顯是急著趕來的，雙腿還有些顫顫巍巍。</br> “太后？”秦嘯詫異地起身，趕忙去扶太后坐下，“什么事情值得您這么著急，要是摔著了，朕可擔不起這個責任啊。”</br> “你別碰哀家！哀家要是不來，怕還被你們蒙在鼓里！”太后賭氣似的甩開他的手，視線落到南晚煙那張姿容絕艷的真容上，難免一陣詫異驚艷。</br> 但很快她就恢復如常，似是帶著幾分怨氣。</br> “你在哀家身邊待了那么久，哀家竟不知你就是大夏的鳴凰公主，南晚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