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朝他望的方向看去，打趣似的笑道，“你眼花了吧，咱們守衛森嚴，怎么可能有人隨意進出。”</br> 然而此刻的竹林里，顧墨寒正抱著南晚煙，身形敏捷迅速地直奔向后山。</br> 竹影搖曳著在男人的俊臉上匆匆掠過，他眼底盡是斑駁的光影，讓人移不開眼。</br> 他微微蹙起的眉峰仿佛藏著諸多心事，南晚煙莫名覺得，他有些不一樣了。</br> 方才他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幾分深沉和歷經世事的疼惜，而且不知道為什么，顧墨寒這次生氣，不是那種拈酸吃醋少年郎的生氣，更像是，因為心疼她，所以才生氣。</br> “顧墨寒……”</br> 她試探著輕聲喚他一句，男人的眼睫顫了顫，眼底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情愫，修長的手指，將她纖柔的腰肢摟得更緊。</br> 但他并未回應，爭分奪秒地朝前行著。</br> “顧墨寒！”南晚煙又小聲地喊了一句，“你怎么不說話了。”</br> 顧墨寒的眉頭緊鎖成川字，驀然垂眸兇狠地瞪了南晚煙一眼。</br> 他薄唇輕抿著，盡管極力克制，還是有幾分厲色。</br> “你可以有別的選擇，為何要拿生命做賭注？”</br> 南晚煙委屈地壓低眉頭，“我……”</br> 顧墨寒卻不聽，繼續道，“剛剛若是本殿下沒及時趕到，或者壓根沒來，你可知道會有多嚴重的后果？”</br> “輕則斷胳膊斷腿，重則丟了性命，你是個母親，有孩子有丈夫，難道就不能為他們考慮，對自己更負責一些？”</br> 雖說是擔憂，但他的確帶著怒氣。</br> 他好不容易想起她了，雖然還不記得他們之間的一切，但當他看到南晚煙如火的身影縱身一躍的瞬間，他的呼吸和心跳都驟然停住了。</br> 他生氣，南晚煙更委屈。</br> 女人好看的眉眼皺起來，眼眶漸漸泛起水色，言語里滿是為自己不平的意味。</br> “你以為我想這樣嗎，自從我身份暴露以后，做任何事情都難于登天，每天二十四小時都被人監視，就像監控對著我狂拍，一點都不自由，每分每秒都要謹言慎行跟人家斗智斗勇。”</br> “我為了見你一面，費盡心思百般周折，你倒好，一見面就說我！”</br> 雖然顧墨寒有些時候不知道她話里的詞語都是什么意思，可他卻深深覺得，她就該是這樣的。</br> 鮮活、古靈精怪，又帶著明媚的張揚和放肆。</br> 見她委屈的都快哭了，顧墨寒心頭一軟，驀然頓住了腳步，目光柔和無比，低頭吻住了她的唇。</br> 不似之前那般肆意強勢，反倒帶著久違的小心翼翼。</br> 就算自己沒有完全恢復記憶，他也篤定，南晚煙就是他的摯愛，而非旁人口中的什么云雨柔。</br> 想到過去他在西野欺負她的畫面，還有之前他失憶時對她的辱罵跟放肆，他悔得很。</br> “唔，你煩死了，不許親我！”南晚煙委屈巴巴地皺眉，用力將他推開。</br> 顧墨寒的眼底翻涌著萬千情緒，再度將她摟緊，安撫小貓似的輕輕撫在她背上，仿佛在給她順毛。</br> 這是他好不容易失而復得的愛人，他珍重，更心疼。</br> 為了他，南晚煙受了多少苦，他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以前，還有沒有對她做過更過分的事。</br> 南晚煙一開始是不讓他碰的，賭氣似的躲著。</br> 可顧墨寒隱忍的溫柔和安撫，一寸寸的親著她的唇角，慢慢的深入，攻破了她內心的防線。</br> 她終究放棄抵抗，瑩白的耳垂逐漸爬上紅意。</br> 南晚煙忍不住狠狠咬了他一口，手握成拳捶他胸口。</br> “顧墨寒你這個笨蛋，我那么委屈那么難過，你卻還對我兇巴巴的……”</br> 顧墨寒濃密眼睫下的黑瞳驀然一震，對南晚煙的愧疚又添幾分。</br> 南晚煙沒注意，自嘲著搖搖頭，漂亮的眼底劃過一絲落寞。</br> “算了，反正我說了你也不信。”</br> 他心尖一顫，倏地將她摟進懷里，低頭靠在女人頸窩處，沙啞的嗓音染上幾分別樣的清冷。</br> “這幾日不止你一個人難熬，本殿下很想你。”</br> 發了瘋的想她，想要想起他們的過去，想要擁她入懷，想要弄清楚一切。</br> 只是沒有機會。</br> 南晚煙咬著唇，眼睫輕垂，靠在他懷里小聲地道，“嗯。”</br> 顧墨寒拉著她的手，繼續往安全的領域走去。</br> “本殿下退婚了，這次是真的，父皇已經答應了。”</br> 南晚煙抬眸看著他認真的神情，莫名覺得好笑。</br> 他這是在向她報備么，怎么總覺得，他今日格外沉穩，說話也溫柔了許多。</br> 見她沒應答，他斂眉又道，“至于你說的那些，本殿下之前并不知道情況危急，只清楚四皇叔看你看得緊，但你放心，本殿下會想辦法娶你的，所以像今日這種危險的事，你不能再做第二次了。”</br> 她要是出點什么事，他的心怕是會碎掉，這滋味恢復的記憶力從未有過，如此擔驚受怕。</br> 就是云雨柔，也不能讓他如此。</br> 哼，嘴上嚷嚷著要娶她，她的空間依舊沒有變化，他的心，終究沒有回來。</br> 南晚煙咬了下唇，想起什么又問道，“無風呢，他是不是跟你一起來了？”</br> 顧墨寒如鯁在喉，清冽的眉眼驟然一冷，稍顯不悅。</br> 她竟不關心他，反倒先關心起別的男人來了。</br> 那個無風，果然是特別的。</br> “他就在后山。”</br> 說話間，兩人已經快到了。</br> 南晚煙遠遠地便瞧見夜千風在前頭，眸色微閃，反拉住他的手，問他。</br> “那日我在馬車上給你的藥，你吃了么？”</br> 顧墨寒微怔，沉眉，抿唇不語。</br> 南晚煙見狀，直接在他腰間一通摸。</br> 男人年輕氣盛，經驗不多，最是撩撥不得的時候，他的喉結上下滾動，按住她的手，嗓音微啞，“別亂來。”</br> “亂來什么亂來，你想的倒美。”她已然摸到藥瓶，掂了掂，再打開一看登時被氣笑了。</br> “滿滿當當的，一顆沒少，你挺有心眼啊，就這么怕我對你動手腳，連吃都不吃？”</br> 難怪這么久了，他絲毫沒有恢復記憶的跡象，原來壓根就不相信她，骨子里還是那個“天勝的九皇子”。</br> 原先確實是怕她有異心，所以沒吃，后來是因為他恢復了一些記憶，怕藥物相撞所以不能吃。</br> 顧墨寒張嘴剛要解釋，薄唇上忽然覆上一抹柔軟。</br> 男人微怔，垂眸便看到南晚煙踮起腳，竟主動摟著他脖頸，溫柔地將他吻住。</br> 他漆黑的眼瞳倏然一怔，緊接著翻涌著火熱之意，一把摟住了女人的纖腰。</br> 可下一秒，顧墨寒的眼神倏地一滯，大掌掐得她更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