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的他還年輕氣盛,哪里經得住絕色傾城的允清公主這么問,紅著臉避開。</br> “主子不可,小主子身體矜貴,屬下是個粗人,要是不小心摔了……”</br> “哪有那么多規矩!”允清公主絲毫不在意,招呼小主子過來,他也是第一次,真的抱到了這個小小的軟軟的娃娃。</br> 南晚煙的眼睛特別亮,笑瞇瞇的,奶聲奶氣地對他開口,“高叔叔!”</br> 那一聲高叔叔,喊得他心都化了。</br> 可當他以為,一切都可以繼續這樣平淡幸福下去的時候,主子卻病重了。</br> 那張姿容絕艷的臉上再沒了生氣,病懨懨的狀態更是讓人心疼的緊。</br> 那時候的小主子走路都還勉強,就會一遍又一遍跑來問他,“高叔叔,娘親,怎么了?”</br> 他不忍回答,只能出聲安慰。</br> “主子累了,休息一段時日便會好。”</br> 可主子的病情每況愈下,某個雷雨交加的一夜,她毫無征兆地沒了呼吸,死前將小主子和“涅槃”托付給了他。</br> 但他能做什么呢?</br> 繼續留在丞相府,只能是死路一條,莫先生也還是少年,小主子又不可能跟著他們風餐露宿,逃離京城。</br> 想到丞相府里姨娘的女兒,他忽然有了個大膽的念頭。</br> 幾歲的小丫頭長得都差不多,對很多事情也沒有概念,既然主子死了,那就讓小主子暫且委屈一下,待在那個姨娘的身邊,不論如何,至少有個人庇護。</br> 這么想著,他趁著大雨避人耳目,偷偷將熟睡的南晚煙和南輕輕掉了包,中途南晚煙忽然醒了幾秒,睜著清澈的眼眸,迷迷糊糊地問他。</br> “高叔叔,我們,明天,你還會陪我,玩嗎?”</br> 他的眼淚潸然而下,卻強忍著點點頭,“會的,小主子,我們很快就會再見了。”</br> “在那之前,你一定要平安地長大……”</br> 南晚煙心滿意足地睡著了,他也匆匆離開了丞相府。</br> 卻不想,這是他此生犯下最大的錯誤。</br> 怪不得后來的南輕輕,從未喊過他這個稱謂,也從沒有過記得他的樣子。</br> 他還以為是當時的南輕輕太小,記不得自己了,原來一直都是他記錯了,是他沒有再三確認,就放小主子一個人匆匆離開。</br> 高管家忽然悲痛萬分,想到當年自己荒唐的舉動,和現在自以為是的想法,他就恨不能讓南晚煙親手殺了自己。</br> 他的小主子一直就在他的身邊,可是她沒有平安長大,也沒有得到該有的寵愛與保護。</br> 而他發誓要護小主子一生周全,到頭來,竟成了那個助紂為虐的人,現在,還將小主子置于九死一生險境……</br> 高管家眼神中的猩紅和悔恨愈發強烈,他咬牙嘶吼著,浴血拼殺。</br> 一劍又一劍揮動,靠著那副將死的身體和頑強的意志,竟硬生生解決了在場大半的天勝精銳。</br> 可自爆內力的后遺癥猛地發作,他開始七竅流血,頭暈眼花,越來越看不清楚眼前的場景,身形也變得越來越遲鈍。</br> “有破綻,殺!”</br> 天勝剩余兵力瞬間涌上來,一人一劍胡亂地劈砍在高管家的身上,他轉過身,最后一眼看到的人,正是紅著眼睛的南晚煙。</br> 看到南晚煙毫發未損,他忽然安心地笑笑,熱淚盈眶地大喊出聲。m.</br> “老臣,要去見允清公主,懺悔謝罪了!”</br> “請小主子,珍重——”</br> 話音未落,高管家重重地把劍插入腳下的土地,朝南晚煙單膝跪下,一如對主子誓死效忠的武將,寧死不屈。</br> 他瞬間就咽了氣,死于亂刀之下,五官皆流下血淚,可面容卻無比平靜。</br> 直到最后一刻,都還保持對南晚煙的恭敬與懺悔。</br> 南晚煙瞧著高管家死去的模樣,攥緊了纖細的手指,眼淚倏地滾落,滴落在地。</br> 他是個忠臣,雖愚忠,可究其一生,都在為了她娘親鞠躬盡瘁。</br> 她沒有辦法原諒他過去的所作所為,但現在她還是想說——</br> 高漫遠,一路走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