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墨寒抱著南晚煙接連退了好幾步，才堪堪站穩。</br> 南晚煙再回頭，只見剛剛挾持她和顧墨寒的兩個天勝小兵，以及叫囂不斷的秦逸然，竟直接被轟出去好幾米。</br> 那兩個小兵承受了大量的力道，當即吐血，當場喪命！</br> 就連一旁包圍了南晚煙等人的天勝精銳，也被氣流波及，沒來得及避開，直接甩了出去，面色痛苦。</br> 秦逸然摔的最狠，重重的砸在了墻上，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就緊挨在南輕輕的尸體旁。</br> 他一口血悶出來，瞪大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高管家，“內力自爆？”</br> 這幾乎是必死的殺招了，典型的自損一千傷敵八百！</br> 他冷嗤，“高漫遠，你是真不想活了??！”</br> 話雖如此，秦逸然的四肢，卻被這瞬發的力量被震的麻木，根本動彈不得。</br> 他心里一驚，沒想到他不僅打不過顧墨寒，現在還扛不住一個老頭的一擊？！</br> 強烈的屈辱感和憤怒瞬間滾上心頭，他沖天勝士兵大喊。</br> “給本宮殺了他們！殺！一個也別放過！”</br> 南晚煙和顧墨寒還陷在震驚當中，尤其是顧墨寒，看著高管家身上殘破的衣裳，和他幾乎要支撐不住的身體，臉色倏地緊繃起來。</br> 對于習武之人來說，自爆內力無異于自殺，且自爆后渾身劇痛，高管家終于迷途知返，為了晚煙，豁出去了么？</br> 南晚煙皺眉抿著紅唇，語氣五味雜陳，“高管家？”</br> 高管家沒有說話，只是看了南晚煙一眼，語氣里帶著自嘲和悔恨。</br> “二十余年過去，老臣能為您做的，或許只有這件事了……”</br> 他當年為了更好的保護小主子，曾自廢武功潛入王府，兩年前又為了救回小主子，打斷經脈重練武功，痛不欲生的熬了一年又一年，未料想竟全是錯的。</br> 現在，他終于可以真正為小主子做事了！</br> 他強撐著一躍而起，腰間那把寒光熠熠的利劍出鞘那一刻，就有好幾個天勝士兵應聲倒地。</br> “犯我大夏者，死！”</br> 高管家的面色猙獰痛苦，瞪大的眼睛里卻寫滿了堅韌決絕，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給南晚煙和顧墨寒殺出了一條血路。</br> 對方人數眾多，高管家的身上漸漸多了不少傷痕，那張滄桑的臉上更是寫滿了悲壯與誓死的決心。</br> 他的大腿被人刺穿，瞬間擰緊了眉頭，臉色痛苦地回身給了那人一劍。</br> 而后，用力將他們二人推向云恒。</br> “云將軍，皇上和公主就交給你了！”</br> 云恒和女皇都訝異于高管家的決心，立馬將南晚煙和顧墨寒護住。</br> 云恒想出手，卻被顧墨寒攔住了，神色凝重的搖頭，低語道：“不必了?！?lt;/br> 動了這般殺招，又是這樣的情形，高管家怕是想要為過去的事情贖罪，與他一同戰斗，不僅無法減輕他心中的負擔，解開他心中的枷鎖，會更令他走的痛苦。</br> 武將只為信仰，為家國而戰，這是他的榮譽。</br> 已經到了這一步，好歹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老管家，權當是……最后的情誼吧。</br> 高管家衣衫破爛，渾身都被血跡染紅，那蒼老略顯佝僂的背影，卻在南晚煙眼里成了一副難以言喻的光景。</br> 明明他是罪臣，可這一刻，好似被鍍上了金輝，一人可抵千軍萬馬，氣勢如虹。</br> “公主，老臣這輩子就是為了您的娘親和您而活，但老臣萬萬沒有想到，竟愚蠢到錯認了主子，被人蒙蔽雙眼騙了快二十年?！?lt;/br> “這二十年里，老臣總在向允清公主祈禱，希望您能夠平安地長大，希望您能夠得償所愿，未曾想，竟全是為別人而許！”</br> 字字都是悔意！</br> 句句都是遺憾！</br> 他又被一人刺穿了左肩，咬牙強忍住渾身筋脈俱斷的痛意，抬腿猛地踹飛了那人，眼神愈發清明堅定。</br> “是老臣愚昧，老臣對不起允清公主，更對不起您！”</br> 高管家完全被天勝的士兵包圍，應該說，是他將那些人周旋到了現在，不讓他們觸碰南晚煙一絲一毫。</br> 他咬牙，雙腿都開始顫抖，可就是沒有退縮的意思，眼神嗜血而勇猛，一招一式更是干凈利落，處處置人于死地。</br> 可就在這時，又有人從側面偷襲，一把長劍直接貫穿了高管家的右腰，用力一旋！</br> 血肉橫飛，腥味四濺，高管家反手握住持劍那人的手腕，用力往下一折，嘶吼著怒揮劍道。</br> “我大夏，不會亡國！因為大夏，從不缺一騎當千的勇士！”</br> “你們想傷害公主，先從我高漫遠的尸體上，跨過去！”</br> 南晚煙震驚地看著高管家拼命廝殺的背影，仿佛看到了當年娘親身邊那個英勇無畏的武將，那個她記憶深處快要模糊的，高叔叔……</br> 她忽然有些于心不忍，高管家或許是她在這世上，在她的記憶中，唯一活下來的，能和娘親有所聯系的人了。</br> 南晚煙倏地紅了眼眶，“墨寒，我想去救他！”</br> 他可以死在她的手里，那是他該得的，是他識人不清，是他禍害她多年，是他害死舅舅的惡果報應！</br> 可不該是這樣悲壯的慘死，更不該是為她而死！</br> 為什么不能一直壞下去，這樣令她如何自處？</br> “晚煙！”顧墨寒反應迅速，立即攬回了南晚煙，他漆黑深邃的眸子緊盯著南晚煙慘白精致的面容，雖然于心不忍，但還是抿著唇道。</br> “他已經自爆內力，活不到一刻了?！?lt;/br> “他想為你戰死，這也算是他給你和你娘親謝罪禮?！?lt;/br> “而且，一個將士最大的尊嚴是在戰場，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若是能為主盡忠，才是他最好的獎賞?！?lt;/br> “你若當真想救他，便讓他達成所愿，不再被過去的執念所束縛吧……”</br> 南晚煙的身體有些顫抖，忽然有些脫力地靠在顧墨寒的懷里，忍不住脫口而出，“高叔叔！”</br> 高叔叔？！</br> 高管家揮刀而下，突然渾身一震，那雙嗜血的眼神里忽然恢復幾分平靜，驀然想到了當初丞相府里，那個不過一兩歲的女娃。</br> 粉雕玉琢的臉蛋紅撲撲的，成日里跟在允清公主身邊跑，他素來喜歡小孩子，更是對主子的孩子愛不釋手。</br> 他親眼看著小主子出生，更是陪著允清公主和莫先生，一直帶小主子到了快三歲的時候。</br> 有一日，他望著年幼時的南晚煙看了好久好久，眼神里滿是慈愛，他還記得那是秋天，滿院鵝黃的落葉襯得小姑娘肌膚雪白，像個瓷娃娃似的討人喜歡。</br> 一陣幽香襲來，允清公主忽然笑盈盈地出現，溫柔地出聲問他。</br> “這么喜歡我家小丫頭，你要不要抱抱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