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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習慣

    朱輔煷雖然年幼時在北京待會幾年,但早已經記不清了,唯獨對于河內頗為熟悉。
    告別戀戀不舍的母妃,他啟程去往海防港。
    在北上的路線中,最安全的自然是通過廣西陸路而上,但太過于漫長,舟車勞頓讓人難以接受。
    故而,他只能選擇坐船去往廣州,然后沿著海岸線不斷北上至杭州,再通過運河直抵北京城。
    海防港的碼頭也是頗為熱鬧,令朱輔煷驚詫的是那些背貨的力夫:
    赤裸著上半身,胯下僅僅是齊膝蓋的短褲,腳上是一雙草鞋,頭上戴著草帽,肩膀上更是搭著一條半濕的毛巾。
    那曬得發黑的皮膚,矮駝的身軀,讓人印象深刻。
    這番穿著,著實迥異與往常百姓。
    “我秦國再窮,也不至于沒衣服穿吧?”
    “邸下,這是為了涼快!”陪同他一起北上的,自然陪讀的。
    十六歲的少年穿著白衣,恭敬地解釋著:“殿下仁德治國,但民間總是有貧有福,自然是得吃苦才行。”
    “不過,我秦國多年不曾有流民,百姓安居樂業,已然是有史以來少有的盛世了……”
    “邸下乃是秦國日后的君主,應當效仿殿下施行仁政……”
    “嗯!”朱輔煷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在他心中,自己父王憑借一己之力重新為大明收回了安南,實乃是一等一的圣主。
    在碼頭走馬觀花了一陣子,他才坐上了船。
    數艘千料戰艦護航,還有一艘規模達到三千料的大船作為旗艦,是世子所乘之船。
    “世子邸下,這艘船名為南寧號,是南洋水師旗下的主力艦,裝有二十四門火炮,載有兩百名水手……”
    船長微微躬著身,介紹著這艘船的情況,臉上滿是驕傲:“有南寧號在,保管無憂!”
    朱輔煷點點頭。
    如此巨艦,倒是讓人大開眼界。
    乘風破浪間,兩日之間,就抵達了廣州城。
    廣州城的繁華,出乎了朱輔煷的意料。
    這是一座比河內還要大,人口還要多的城池。
    尤其是碼頭那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邊的船只,如同天上云彩一般多的船帆,讓他記憶猶新。
    西夷,日本人,乃至于秦人,都在四處張望,滿腦子想的是如何賺取金錢。
    偌大的碼頭,流淌著嘩嘩作響的金銀,庸俗而又令人著迷,讓人流連忘返。
    如今的大明朝,是商人的時代,同時也是對金銀追捧的時代,人們樂于談論金錢,以賺錢多為榮。
    雖然耳邊傳來是各種難以聽懂的雜語,但朱輔煷明白,這些人是國家的重要稅收目標。
    到了杭州時,柔軟的江南吳語,讓朱輔煷感覺骨頭都快酥了。
    同時,這里的富庶也讓他大開眼界。
    街頭巷尾,著錦衣的不少,同時著細麻,衣衫干凈的普通人更不在少數。
    “白凈!”
    這是他的第一印象。
    雖然他年歲不大,但卻明白,只有干活少的人才不會被曬黑。
    白,是富貴的象征。
    “江南是大明第一富庶之地吧?”
    “邸下,是的!”白衣少年回答道,臉上滿是仰慕和憧憬:
    “這里的百姓,即使是力夫,每天也能賺五六十文,隔三差五能吃上白米飯,擁有兩三套衣服。”
    “更是可以送孩子去讀書,考取功名。”
    “讀書?有那么多的學校嗎?”
    朱輔煷不解道。
    他從小就在河內城游玩,被老師教導,也曾耳聞過老師們對藩廷不重視,尤其是學校問題。
    河內五十萬大城,社學不過五六余座,私塾也才十來座,二十所學校所招收的學童,頂多一千來人。
    “邸下,據說整個杭州府,雖說不是村村有社學,但每個鄉鎮必然是有社學的。”
    少年思量了一下,吐露出了一個夸張的數字:
    “據聞,杭州府城治錢塘、仁和二縣,有民約三十萬,官方的社學約莫二十座,私塾三五十不等!”
    說著,他指著手中的邸報。
    朱輔煷一愣,他拿過來一瞧:“杭州府報!”
    “我只是聽過大明公報?”
    “邸下,府報是最近兩年出道,直接隸屬于府衙,說的是一府之內的事,同時還有省報,是巡撫管理!”
    這時候,杭州通判則露出了笑容:
    “公報太大了,多以公文居多,故而新近幾年就流行起了省報和府報,述說著百姓身邊之事,倒是頗受歡迎!”
    杭州府報,自然得介紹府君的政績了,文教是怎么也脫不開的一件事,僅次于賦稅。
    朱輔煷來回翻閱了一遍,基本是公文、修河鋪路的政事,哪里發災,出現了什么案子等,以及文人趣事,名人事跡等。
    相較于公文,倒是有趣了些許。
    “去年我杭州府,就中了三十名舉人,占了總數的三成,實乃浙江文風鼎盛之地!”
    通判炫耀著。
    朱輔煷則默然。
    藩國的進士,相當于大明的舉人,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但朱輔煷卻不得不嘆息。
    怕是傾秦國上下來杭州,怕也是考不過這群秀才們。
    逛了一圈后,世子歇息了一夜,翌日,直接啟程北上。
    待他抵達北京時,時間已經到了三月底,耗費了大半個月的時間。
    “孫兒叩見皇祖父!”
    十二歲的世子恭恭敬敬地給皇帝磕頭,不敢有絲毫的逾矩。
    看著茁壯成長的孫子,朱誼汐一時間頗為感慨。
    這是他的長孫,承歡膝下兩三年時間,如今依稀能看到其幼時的眉目,轉眼時間就過去,怎能不讓人感傷。
    他想起了自己。
    腰累了,腿腳也不利索了昔日一夜放縱多人打麻將活動,也是偶爾嘗嘗,沒有以往的爽利和渴望。
    五十二了,不服老不行。
    “快起來吧!”
    朱誼汐眨了下眼睛,從回憶中蘇醒,看著少年模樣的孫兒,笑得和藹可親:
    “吾兒去了九年,今日一朝歸來,倒是讓祖父歡喜很了!”
    “坐,坐近些!”
    祖孫之間的情誼,莫名的濃厚許多。
    門冬子則看得分明,這是久別重逢之后的驚喜,也是因為皇孫的稀缺。
    太子殿下這些年極其努力,但這生下的兩子卻夭折了一人,還有一女兒。
    故而,太子都快三十了,膝下卻僅有四子兩女,可謂是子嗣稀薄。
    在京攏共不過五六位孫輩,怎能不親近。
    再者說,這位長孫幼時可是皇帝親眼見著長大的,有這層關系在,可謂是久別重逢。
    “秦王府還空著吧?”
    “偏院是秦藩使住著!”
    “剛好讓皇孫住進去,有個照應!”朱誼汐敘了敘祖孫情,果然就平靜了許多:
    “去挑幾個年長、識分寸的宮女,宦官伺候著!”
    “是!”門冬眼神一轉,立馬知曉皇帝的意思,忙應下。
    皇孫十二歲,少年慕艾,可不能讓少女去伺候,免得虧空了身子,只能讓一個老姑姑們去服侍照看。
    帶著這位皇孫出了宮,門冬指使一一個宦官道:“你去挑幾個年長、脾氣好的宮女,再找三四個宦官去秦王府伺候著。”
    吩咐完,他親自帶著秦王世子出了宮,安置在了王府。
    具體自然不需要他安排,秦藩使早就準備妥當,不敢怠慢。
    “小爺,您就將就住幾天!”
    目送這位皇帝近人離去,朱輔煷突然松了口氣。
    他跟前,已經跪了一地人。
    “臣等叩見世子邸下!”
    “平身!”朱輔煷不慌不忙地虛抬起手。
    待入住王府,他覺得這與河內的東宮并無太大差別,更顯得寬闊。
    “邸下,前院是臣等冒昧之地,后院則是您的居所,一應的仆從已經安排了……”
    “下去吧!”
    朱輔煷只覺得累了。
    休息了兩日,他就一大早起床,趕赴東暖閣學堂。
    宦官領路,拐了一圈抵達。
    東暖閣實際上是乾清宮的偏殿,分割成了數個房間,不同學齡的皇子皇孫們入學。
    最年長的,乃是十六歲的皇二十二子徐王。
    就學的皇子規模達到了十二人。
    皇孫中,朱輔煷見到了太子嫡長子,大明未來的接班人:朱輔炚。
    同樣的輩分,稀有的名字,使得其身份與眾不同。
    “大哥!”朱輔炚倒是熱情地行禮,帶動了幾個小弟們同樣如此。
    朱輔煷在第三代中排行老大,自然而然擁有不凡的地位,朱輔炚排第二。
    但他并不是傻子,客氣道:“二弟無須多禮,你我兄弟客氣就見外了!!”
    言罷,二人前后坐罷,討論起了學堂事。
    朱輔炚則興致盎然道:“上午是文學課,基本是讀書認字,背誦詩詞,掌握句讀。”
    “午后則輕松些,或是騎射,或是下棋一類的……”
    作為老學生,朱輔炚倒是一清二楚。
    “用不了幾日,大哥你就會適應的。”
    下午放了課,朱輔炚帶著這這位大哥去了宮墻附近:“大哥,宮里有只橘紅色的肥貓,就住在這縫里。”
    朱輔煷為之一笑,真把自己當小孩了,我可十二歲了。
    但他還是一道逗貓起來,這是難得的兄弟玩耍。
    抱著肥貓,朱輔炚則輕聲道:“待到了休息其日,我帶伱去看賽馬,斗雞,那可是真有趣……”
    就這么著,不消半個月,秦王世子就學會了看戲斗雞,了會京城子弟的玩耍。
    ……
    北海總督府,前哨鎮。
    為了開發偌大的瀚海地區,北海總督府以一兩百里為間隔,建立起了一個個的哨站,定居百戶左右百姓。
    同時,又因為獵物,木材等資源,使得哨站變成了一個個小商貿點,逐步發展。
    前哨鎮,之前是前哨營,后來隨著人丁的增多就變成了前哨鎮,如今常住人口達到兩千余人,是瀚海第一大鎮。
    北海總督府在此設立巡檢,進行管轄。
    章程從床榻上起來,感受著榻上的余溫,整個人打了個哆嗦。
    他抬目一瞧,一個褐色長發的羅剎女子,高鼻深眸,正在塞著柴火,煮著鐵鍋中的飯食。
    幾塊鹿肉,一鍋土豆,外加鍋邊的貼餅,就是二人的今天的伙食了。
    女人埋首在鐵鍋前,微微凸起的肚子就顯得平坦,但章程卻知道,這里面是他的種。
    這幾年來,隨著前哨鎮的發展,自然而然就與之前定居的羅剎人起了沖突,勝多敗少,不少的羅剎人被俘虜。
    定居點被拿下,財產成了戰利品。
    自然而然,女人也是如此。
    在女人稀缺的瀚海地區,樹比人多,章程只能英勇殺敵,獲得了獎賞:
    一個羅剎女人。
    雖然嫌棄,但比沒有來的強,雜種也是自己的種不是?
    “吃飯了!”女人略打著顫音,看著醒來的章程,臉上已經沒有了畏懼。
    “哦!”他起床,拿了塊木炭在牙齒中刷將起來,然后漱了下口。
    夫妻二人享用著熱騰騰的美食。
    “你懷孕了,哪能天天吃土豆!”
    章程看著女人,將一塊煮爛的鹿肉夾給女人,輕聲道:“得多吃肉,這玩意可不及饅頭好!”
    “嗯!”女人順從地點頭。
    囫圇吞棗地吃完后,章程打開門,一股寒氣撲面而來,雪花已經掩埋了門檻。
    厚雪深達一尺有余。
    幸虧是門朝內開的。
    “昨天又下了一夜雪!”
    嘩啦啦!
    這時候,門口的雪花抖動,一個灰白色,毛發蓬松的大狗站了起來,雙目滿是渴望。
    “吃吧!”
    土豆伴肉湯,大狗吃得津津有味。
    章程則提起斧頭,踏出門來,準備繼續砍伐樹木,儲備更多的柴火。
    “老章!”這時候,十幾步外的鄰居,則喊道:“我家狗又過了一窩崽,你要不要?”
    “要,肯定要!”章程放下斧頭,擦了擦汗,迫不及待道:
    “這鬼地方,熊瞎子比人多,沒幾只狗可真不行!”
    “行,那過幾天再抱給你!”鄰居露出了笑容。
    砍了半天樹,累的他氣喘吁吁時,忽然響起了一陣敲鑼聲。
    “咚、咚、咚——”
    三連敲的節奏,持續了許多。
    這是鎮上的通知聲,附近有野獸出沒。
    “這是附近有狼了!”他嘀咕著。
    一聲是集合,二聲是熊瞎子,三聲是狼。
    若是響起了鐘聲,那就是敵襲了,需要準備立馬會合反擊。
    “這就是瀚海啊,苦寒之地!”章程苦笑著。
    他能怎么辦,只能過下去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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