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問老師題目。”
　　丁蓉簡短地答，神情依舊平靜，“語法比較難，耽誤的久了些。”

　　“這樣啊。”
　　周禾川見她面色如常，暗中松了口氣，又遮掩似得打趣，“我還以為你去罰跑了。”

　　丁蓉轉頭看向他，半晌，依舊沉默著沒有接話。

　　鈴聲響起，同學們紛紛起身互動。

　　周禾川咽了咽吐沫，耳尖逐漸漲紅：“你，你看我干嘛啊.....”囁嚅著，眼神開始躲閃。

　　“周禾川。”
　　丁蓉說。

　　周禾川一愣：“我在。”

　　丁蓉說：“馬老師叫你在午休結束前，去一趟辦公室。”

　　周禾川瞬間瞪大眼睛：“那你怎么現在才告訴我？”

　　“啊......”
　　丁蓉轉身看向黑板，語氣平淡，“抱歉，我忘記了。”

　　“喂！”
　　周禾川彈也似地站起，“你一定是故意的。”干嚎了聲，著急忙慌地向外跑，“完蛋完蛋，又要惹老馬發火了。”

　　籃球隊的男生問：“周哥，你干嘛去？”

　　遠遠得，飄來周禾川的聲音：“找老馬挨罵！”

　　話落，引來一眾歡笑。

　　丁蓉也笑出聲，轉瞬后，又遲疑地僵住唇角。她的確感到久違的高興，就無法再欺騙自己：‘周禾川這個人，其實還挺好的......’

　　日升日落，時間在緊張的學習中流逝。

　　丁蓉沒有將學費補貼的事告知王倩，只請求朱嬸代為簽字。

　　朱嬸了解丁家的情況，聞言趕忙答應：“直接寫在這里嗎？”手腕抬高，生怕指尖上的油膩弄臟表格。

　　“嗯。”
　　丁蓉給她搬來凳子，輕聲說，“簽你的名字就好。”

　　朱嬸接連答應，簽好字后將筆還給她，猶豫片刻，還是小聲問：“補貼的事情，你爸知道嗎？”

　　丁蓉搖頭：“我沒有告訴他。”

　　朱嬸明顯松了口氣：“那就好。”瞧一眼周圍，見路旁無人經過，忙將她拉進角落里，“我家老漢昨天回來，說你爸又去跟別人借錢賭博了。你年紀小，照理講應該瞞著你的。可......”嘆氣，面色愈顯沉重。

　　丁蓉的表情僵住，卻在安慰對方：“沒事，我都習慣了。”

　　朱嬸握住她冰涼的手，心疼道：“你要加油學習，考出來一切都會好的。”

　　“嗯。”
　　丁蓉撐起笑，“我知道。”

　　學校給出的補貼僅能滿足學費所需，日常的各方面開銷仍需要金錢支撐。

　　丁蓉從小就有存錢的習慣，但自從藏著的錢被丁立強偷走后，她就瞞著家里去辦了張儲蓄卡。

　　她的父母文化水平不高，眼界也較為局限，絕不會想到她會做出這般舉動。

　　王倩每每問起，她都說錢夠用。而丁立強又找不到現金，常是一番喝酒謾罵。

　　高中畢業后，她勢必會離開康城。

　　丁蓉不僅要為當下考慮，也要為未來做足打算。

　　周六上午，陽光尚未鉆出云層。勞累整周的人們，還陷入沉睡之中。

　　丁蓉一大早就起床，簡單地完成洗漱，就準備推門向外走。

　　“你去哪里？”
　　身后，傳來王倩關切的聲音，“周末在家休息吧。”

　　丁蓉沒有回頭：“學校需要補課。”

　　王倩擔憂道：“時候還早，你慢些走。”

　　“嗯。”
　　丁蓉垂眸，沒有回應母親關切的目光。

　　市中心萬達廣場新開了一家電玩城，商場各處都打著充值滿減的招牌，生怕無法吸引孩子們的關注。

　　丁蓉坐直達電梯去三樓，在潮汕火鍋店門前駐足，核對好地址后，才走進去說：“你好，我來做兼職。”

　　“工資日結，薪資一小時10塊。”
　　老板遞出登記表，“這些都給你說過了吧。”

　　丁蓉點頭，依次寫好名字和性別，正要填寫年齡時，卻被對方叫住。

　　“誒，別填真實的，虛報兩歲也沒事。”
　　老板敲點著桌面，見她寫上18，才放心地靠回椅背，“拉滿5個客人有提成，你自己記著些。”

　　丁蓉說：“嗯，知道了。”

　　她的神色平靜而成熟，似乎只是程序化地與旁人交談。

　　“行。”
　　老板見沒辦法與她聊天，只能甩手遞出傳單，說，“那你現在就去發吧。”

　　周六的商場很熱鬧，幾乎每家商鋪內都有客人。

　　賀明揚起臉，瞇眼去看頂頭的指示牌：“極速電玩城，八樓？”喊了聲，回頭嚷嚷，“咱們一會做直達電梯吧，這繞來繞去的，得多久才能到啊。”

　　周禾川正在與身旁的男生說話，一時沒空理會他的提議。

　　“喂。”
　　賀明三兩步蹦到他身旁，酸不溜秋地說，“你兩當我不存在呢。”

　　周禾川這才回神，笑著說：“哪敢啊，我們正在討論籃球隊的事。”

　　“那個啥，你叫什么名字來著？”
　　賀明一個勁地拍腦袋，仍想不起新成員的名字，“唐，唐什么？”

　　男生好心提醒：“唐博文。”

　　“哦對，唐博文。”
　　賀明的眼眸亮起來，“你和周公子一個籃球隊啊。”

　　“嗯。”
　　唐博文點頭，似真似假地打趣，“我就跟著周哥混呢。”

　　賀明豎起大拇指：“可以啊兄dei，很有選大腿的眼光。”

　　“滾蛋。”
　　周禾川朝他屁股提一腳，“再胡說自己買單啊。”

　　賀明立馬舉手投降，上二樓時，又湊近周禾川的身旁，小聲說：“誒，我們班有女生在打聽你。”

　　周禾川興致缺缺：“打聽我？”

　　賀明直點頭，眸間閃出興奮之色：“長相很可愛哦。怎么樣，想不想知道是誰？”

　　“沒興趣。”
　　周禾川瞥了他一眼，“少拿這種事煩我。”話落，轉身沖唐博文招手，“你去哪啊，咱們坐直達電梯。”

　　唐博文答應，乘到三樓又往回跑。

　　賀明討個沒趣，撓撓頭，也沒再說話了。

　　三人在電玩城里呆了一上午，卻依舊停留在賽車區。

　　周禾川靠著賽車的椅背，仰頭喝水：“再來一把。”

　　賀明雙手撐住方向盤，沮喪道：“別吧，我手腕都痛了。”搖手指向電子屏，言真意切地說，“反正你都是第一名，咱們換個項目玩吧。”

　　“玩哪個，小貓釣魚啊。”
　　周禾川又投兩個幣，沖旁邊努下巴，“趕緊的，開始。”

　　賀明沒辦法，哀嘆一聲，認命地繼續陪跑。

　　游戲結束，名次閃爍兩下后更新完畢，周禾川的昵稱仍排在第一位。

　　賀明頭也沒抬，一個勁兒擺手：“不搞了不搞了，我寧愿去玩小貓釣魚。”

　　唐博文高舉著兩杯可樂，在人群里東張西望，一瞧見他們的身影，就趕忙跑上前：“周哥，賀明，來，喝飲料。”

　　周禾川揚臂接過，喝了兩口才想起來問：“你自己的呢？”

　　唐博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沒事，我不渴。”

　　賀明終于等來第三人，一個跨步離開賽車，抬手就搭上他的肩膀：“咱兩投籃去吧。你不籃球隊的嘛，咱兩比劃比劃？”

　　唐博文沒回答，反倒先看向周禾川，見他又掏出硬幣往賽車機里投，頓時猶豫道：“我......還是陪周哥吧。”

　　“誒呀，你甭管他。”
　　賀明輕嘖，攬住唐博文的肩膀就朝前走，咬耳說，“有點眼色吧少年，周公子現在心情不好。”

　　唐博文一愣，再不敢多言語。

　　周禾川并沒有不高興，只是感覺提不起興致。他的左手搭著方向盤，邊喝可樂邊環顧周圍。

　　突然，有位身穿一中校服的馬尾女生闖入他的視線。。

　　周禾川眼眸亮起，來不及去管即將開始的游戲，大步朝她跑去：“丁......”話剛出口，笑容卻僵在唇角。

　　女生疑惑地轉過身，她并不是丁蓉。

　　周禾川忙以笑遮掩失落，解釋道：“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

　　女生小聲說‘沒關系’，又紅著臉離開。

　　電玩城內人來人往，他卻始終見不到思念已久的人。

　　周禾川獨自站了一會，才后知后覺地扶額：“差點忘記，這月底就要期中考試，丁蓉怎么可能會來這里呢。”緩而點頭，唇角稍許揚起，“她應該在認真復習吧。”

　　周禾川這般想，眼前似乎浮現出丁蓉伏案復習的模樣，心中頓時雀躍：‘我也該去努力學習。只有這樣，她才能看得見我。’

　　賽車機仍播放著激烈的音樂，他卻只感覺到無趣，投籃似得將可樂丟進垃圾桶，朝同伴喊：“你們結束沒有，吃完飯就回去啦。”

　　賀明正打到興頭上，聞言直擺手：“等會，我們還沒分出勝負呢。”

　　唐博文隨手丟兩個球，直接將比賽結束。

　　“我去，不是吧。”
　　賀明喊道，“你這放水也太嚴重啦。”

　　唐博文尷尬地笑，本能地想指向周禾川，小臂剛抬起又放下：“月底就要期中考試了，我們還得回家復習。”

　　“沒勁。”
　　賀明擼高袖子擦汗，隨口問，“周公子，去哪吃啊。”

　　周禾川雙手叉腰，站在指向牌前，從上至下地看：“吃點清淡的，潮汕火鍋怎么樣。”

　　唐博文搶著說：“好，沒問題。”

　　賀明忍不住瞥他一眼，小聲嘀咕：“你倒真是他的好朋友。”

　　周禾川滿心惦記著回家學習，下樓的腳步快且急，直奔三樓的潮汕火鍋去。

　　賀明雙手插進口袋，東張西望地朝兩旁瞧，尋思著要能找見其他的新鮮玩意。

　　唐博文則小步陪在周禾川身旁，全然一副跟班模樣。

　　潮汕火鍋門前，站著分發傳單的服務員。

　　賀明無意間看去，隱約瞧著其中一人十分眼熟，‘嘶’地皺眉，三兩步湊近些，又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周禾川以為他還在墨跡，沒好氣地說：“賀明同學，又發現什么新大陸了？”

　　“不，不是。”
　　賀明將他拉到身旁，悄摸著朝前指，“你看，那人是不是學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