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戰(zhàn)爭,李朝陽做過心理準備,但是從來沒想過,戰(zhàn)爭能殘酷到這種程度,一排排的戰(zhàn)士倒下,一排排的戰(zhàn)士又沖上去。流血和犧牲,每時每刻都在發(fā)生,李朝陽他們位于戰(zhàn)場后方臨時搭建的醫(yī)院里,不時有傷患被抬進來。</br> 當初在延城培訓的時候李朝陽便覺得這里不管是醫(yī)生還是護士對殺菌消毒實在是不夠重視,這樣往往能救活的生命也會因為之后的感染而喪生,但是到了這里李朝陽才知道當初的自己有些可笑,現(xiàn)實真的太過殘酷,根本沒有那個時間給他們慢慢的殺菌消毒,你這里一個手術做完,后面已經(jīng)有一大堆的傷兵等著你了。</br> 藥品奇缺,有時候紗布都不夠,甚至很多紗布用完之后需要清洗然后第二次使用,酒精麻藥,這些東西更是急缺,很多時候,根本沒有麻藥可用,都是咬牙挺著,</br> 嚴守以前的方法,固然是正確的,或許能救了這一個人的生命,但是卻又可能是在更多人喪失生命的前提下。因此不過短短幾天,李朝陽便改變了自己的行事準則,在保證速度的情況下,盡可能的殺菌消毒,防止二次感染。</br> 李朝陽的技術毋庸置疑,她手里的傷患活下來的幾率幾乎能達到百分之九十多,因此送到她這里來的傷患越來越多。盡管李朝陽上了八年的手術臺,也有原身上戰(zhàn)場的經(jīng)驗,但是隨著送到她這里的傷患越來越多,她受到的觸動也很大,甚至可以說是震驚。等處理完最后的一個傷患,看著短時間內(nèi),沒有戰(zhàn)士再抬過來,李朝陽才得以出去松口氣。</br> 剛才那個小戰(zhàn)士,才十八歲,不過剛剛成年,臉上還帶著稚嫩和青澀,但是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還是硬擠出笑容,說“來吧,李大夫,我不怕疼,能忍得住。”</br> 十八歲,也還是個孩子,卻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取出了三顆子彈,如果不是取最后一顆子彈的時候這個小戰(zhàn)士直接疼暈了過去,李朝陽都覺得自己的技術已經(jīng)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而這個小戰(zhàn)士也真的不疼。</br> 就算是外面,也有十分濃重的血腥味,剛才那一片片的血肉模糊似乎還在眼前,甚至她的手上都是怎么也清洗不掉的血跡,盡管已經(jīng)不是初出茅廬的時候了,李朝陽仍舊覺得有些想吐,還有心口里那種憋悶,讓她想大叫,但是卻又知道,沒有什么作用,還不如留著力氣,多救治一個傷患。</br> “怎么樣,還好吧。”迎面遞過來一個野果子,“吃吧,不是什么好東西,夠酸,提提神也是好的,今天晚上還有一場硬仗要打。”</br> 李朝陽接過果子,青青紫紫的,賣相不怎么好看,但是吃到嘴里,卻讓人精神一震,來帶著心情都好了一些。“謝謝,團長。”李朝陽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他也不是小年輕了,卻在這兒傷春悲秋起來,沒有辦法,實在是戰(zhàn)爭給她的觸動太大了。</br> “你們這些女娃娃呀,就是太容易傷春悲秋,小李你不錯了,小張他們來的時候幾乎吐了個昏天黑地的。”</br> 趙團長是獨立旅后方醫(yī)院的團長,雖然人手奇缺,但是李朝陽剛來的時候,他并不怎么歡迎,怎么說呢,這些女娃娃,又是這么漂亮的女娃娃,上了戰(zhàn)場沒準兒救治不了幾個傷患自己能把自己嚇倒了。</br> 只是他們?nèi)耸秩卑。瓦B護士都不夠,衛(wèi)生兵的折損雖然沒有一線大,但是也會有一定傷亡,</br> 只是沒想到李朝陽的表現(xiàn)十分不錯,之前就聽說她上過戰(zhàn)場,看來不是吹的,手快又利索,只是難免有些女娃娃都有的心軟。只是戰(zhàn)場最不需要的也就是這些了,他們每天見的生生死死太多了。</br> “好好干,戰(zhàn)士們還,”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一聲熟悉的炮響,趙團長立馬就往回跑,一邊跑還一邊說:“快,去幫著轉移傷兵。”</br> 雖然是后方醫(yī)院,但是危險卻并不低,尤其是在有這么多傷兵的情況下。李朝陽他們幾乎就是在和死神快跑。所以憂愁也只是這么短暫,很快便又開始進入了無窮無盡的忙碌中去。</br> 這么一忙,就是半年多,等到天氣都涼快了,李朝陽他們才撤回延安休整。</br> 這半年多,李朝陽覺得自己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么長,當然也成長了很多,不過短短半年,帶給她的收獲卻是巨大的。當然,等到偶爾閑下來的時候也會想念小阿圓鄭煜城,不知道兩人怎么樣了。</br> 小阿圓有沒有長胖,鄭煜城的實驗成果好不好,已經(jīng)過了夏收,馬上就要秋收了,他們在外面是聽不到這種具體的消息的,甚至傳信也傳不到,江團長把鄭煜城這個人捂的密不透風,偶爾聽延城那里來的人說幾句,也是延城一切都好,絲毫沒有鄭煜城的消息。</br> 一別半年,李朝陽竟然有些近鄉(xiāng)情怯,小阿圓大概已經(jīng)把自己忘了吧。說來她這當媽媽的還是有些不稱職。</br> 見李朝陽站在路口久久不動,旁邊一個戰(zhàn)友拍了拍她,“朝陽,你在這兒發(fā)什么呆,不是說要去看孩子嘛,一起去保育院吧。”</br> 相對于李朝陽,旁邊的戰(zhàn)友卻要坦然很多,自從出了月子她便重新回了前線,這還是第一次回來,也許是接觸的少,便沒有那么復雜的情緒,更多的是對即將見到孩子的喜悅。</br> 只是兩人去了保育院后,李朝陽并沒有見到小阿圓,說是爸爸帶著,李朝陽又匆匆去了鄭煜城的實驗室,被告知在地里看著收莊稼,便急匆匆的過去。</br> 老遠便看見鄭煜城站在地頭,旁邊一個兩頭身的小娃娃,鄭煜城指揮著翻地收拾,旁邊的兩頭身,背著一個小小的框子,一走一趔趄的在那里玩兒。</br> 小阿圓不再是記憶力白白嫩嫩的樣子,小臉曬得有些黑,因為在地里玩兒,臉上還有幾道土,不過看著到是很健康的樣子,時不時還發(fā)出嘎嘎的笑聲。</br> 李朝陽看到女兒的那一刻,心里哪里還能想到別的,立馬飛奔過去,把人抱進懷里。</br> 鄭煜城幾乎被嚇了一跳,不過看到是李朝陽之后,臉上才露出驚喜的笑容,看了看她略帶瘦削的臉頰說道:“瘦了啊。”</br> 李朝陽的確是瘦了,前線吃不好睡不好,這半年幾乎就沒有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有什么好的這些衛(wèi)生兵也都省下來給了受傷的戰(zhàn)士們了,雖然李朝陽有作弊器在,但是卻并不怎么使用,再加上半年的操勞,豈止是瘦了一點兒,整個人都有些皮包骨頭了,不過精神倒還不錯,眼睛里還比以前多了一抹堅毅。</br> 鄭煜城看著穿著軍裝,胳膊上帶著紅十字的李朝陽,頭發(fā)也被剪短,是時下特別普遍的短發(fā),與其說現(xiàn)在的她是一名大夫,倒不如說是一個戰(zhàn)士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