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仿佛隔火觀物,熱得像是在火上燒烤,植物和建筑也紛紛扭曲變形,腳下的地面像是蒸架。
余祎一手拿著冰激凌,一手拿著一張旅游地圖,身背雙肩包,穿著最簡單廉價的t恤和牛仔短褲,腳踩涼拖,終于走到碼頭。
辦理完登船手續,余祎數了數荷包里剩余的現金,有些肉痛,她大口吞下冰激凌,一邊低頭塞回錢包,一邊往豪華游輪走去,剛走沒幾步,嘴角突然被碰了一下,她猛地抬頭,只見陳之毅拿著一張紙巾,紙巾上還有褐色的冰激凌,含笑說:“自己擦?”
這個人當真是陰魂不散,余祎十分后悔。
三個月前,余祎還呆在安市的別墅里,不愁吃穿住行,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可惜好日子被她生生折騰沒了。
她千辛萬苦的在泉叔駕駛的轎車中找回了自己的證件,一直都提心吊膽,生怕泉叔會發現,熬到永新集團與羅賓先生簽約當日,余祎才舒了一口氣,想必今天會很忙碌,她有足夠多的時間。
余祎照舊使用舊把戲,拿著變聲器報完警,跑回臥室等待警察和記者,終于見到阿贊也急急忙忙往大門跑去后,她才開始行動,爬出了陽臺。
線路她早已觀察過,二樓到底樓之間沒有適合她的攀爬物,她沒有時間模仿電視劇里的情節撕扯床單來做繩子,唯一的辦法就是爬出陽臺,抓住陽臺最底部的欄桿,在距離地面最近時往下跳。
她已經估算過危險度,高度兩三米,底下有草坪,最多跛一下腳,安全系數還是很高。
等她松開手準備落地,她卻驚得險些大叫,差點就要引來阿贊他們的注意,幸好立刻就有手掌捂住了她的嘴,可惜手掌的主人是陳之毅。
她被陳之毅抱住,放置地面后陳之毅卻并不松開她,余祎起先吃驚,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陳之毅會突然出現。
陳之毅朝她笑:“就知道你會跑,今天是個好時機,可你太不要命,摔壞怎么辦?”
他滿眼寵溺,余祎差點要瘋,拼命掙扎開,壓低聲音讓他放手。陳之毅將她越抱越緊,像要勒斷她的腰。
她的腰很細,骨架又小,很適合讓人抱,手感舒適,陳之毅任由她掙扎,見她面紅耳赤快要發怒,他才低聲道:“圍墻很高,我帶你出去,你一個人爬不上。”
看出余祎憤懣,他又耐性道:“爺爺住在酒店,我已經給他留了信,也通知了你叔叔過來接他,你不用擔心?!?br/>
他還是了解余祎,知道余祎心中矛盾,先替她抹去一層擔憂,余祎嘲諷:“你真虛偽,把他帶來的人是你,要他走的人也是你!”
“我不過想讓你快點離開這里。”陳之毅面不改色,“你本來就打算走,我已經等了你兩個月,不想再等?!?br/>
他寵慣了余祎,從來舍不得強迫她做事,唯有讓她自己主動,這次她終于要離開,并且落到了他的懷里,陳之毅收緊手臂,沖動難以抑制。
余祎悶叫了一聲,抵著他的胸膛立刻說:“帶我出去?!?br/>
陳之毅笑笑,終于松開她。
后院里有桌椅,余祎原本打算搬動桌椅爬出圍墻,不過現在有了陳之毅,反倒更加省時省力。
她被陳之毅托舉到圍墻上,等陳之毅先跳出墻外后,她才一躍而下,又一次落進陳之毅懷中,感覺對方的手臂立刻收緊,她面色一沉,抬起手肘旋身,迅猛襲擊他的太陽穴,一擊即中,陳之毅吃痛松手。
這招防狼術效果顯著,她出手又狠,位置找得又準,可惜陳之毅從警十年,不是尋常人,余祎剛跑出沒幾步,后腰立刻一緊,她低叫一聲,聽見陳之毅說:“一一,別跑。”
她對他又抓又踹,把腰間的手掌狠狠抓出幾道血印,“你松不松,大不了我再回別墅,我馬上喊他們過來!”
陳之毅舍不得賭,就這樣任由余祎跑了。
余祎的身上沒有多少現金,她隨便坐上一輛客車,找了一間便宜的旅館住下,第二天,國外的友人將部分錢款匯到了余祎的銀行卡里,余祎打去電話表示感謝,又說:“我不清楚會不會有人去找你,假如有人找到你,你就實話實說,沒有關系,他們不會為難你?!?br/>
打完電話,余祎取出大量現金,買了一只大號的雙肩包,又買了幾套輕便的夏裝和一雙運動鞋,再一次隨意坐進了一輛客車,晚上吃飯時見到港臺新聞的版面已經被永新集團占據,她一邊看報道和評論,一邊咋舌。
永新集團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機,股票跌落歷年的最低谷,房產項目的問題接二連三被爆出。
余祎看到新聞中報道,魏宗韜將成為永新集團最大的股東時,她已經在旅館里吃了五天泡面,聽到電視機里的記者說:“知情人士稱,魏宗韜在三天前就已經離開國內,收購事宜一直都由律師在處理,如今魏老先生還在醫院接受治療,他對魏宗韜十分看好”
余祎咬斷泡面,發呆許久,第二天她買了一張機票,等到下飛機她才蹙眉,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竟然會出現在柬埔寨。
柬埔寨金邊,這座城市她曾經生活了一個多月,魏宗韜說她是洞里薩湖做的,眼淚流不停。
余祎并不明白自己為何想要離開,明明她很享受與魏宗韜在一起的日子,有平淡也有激情,時不時地就有危險來臨,每次卻都能化險為夷,沒人能比魏宗韜更厲害,不動聲色不費兵卒,把那些人一個個逼迫的無力反擊,連她都要投降。
可是她總會想起父親,每次想起,情緒都要失控,她曾經以為八年前是緣分,可原來八年前是劫數,如果從頭到尾都沒有魏宗韜那該多好,三年時間不會變成悔恨,如今她也不會迷茫。
洞里薩湖附近有旅客在拍照,情侶成雙結對,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魏宗韜,這兩個月她差點就要變成金絲雀,情緒不能任由自己掌控的感覺實在不妙,其實她也會害怕,怕自己會變得陌生,離開的念頭就這樣出現在了腦海,可是現在她又開始糊涂。
她和魏宗韜似乎還沒有一張合影,她再也看不到魏宗韜的臉了,余祎在洞里薩湖邊坐了一整天,回去以后竟然開始發燒。
余祎察覺到自己體溫異常,三更半夜她無法找退燒藥,原本打算等天亮再外出,可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身體狀況,這一睡竟然睡足一天一夜,睜眼又是一片黑暗,若非看到手機上顯示的日期,她還以為時間變慢了。
等她再次醒來,屋內光線已經十分充足,窗簾遮擋不住炎炎烈日。
額頭溫熱,有嘴唇輕觸,余祎去推他,有氣無力地怒道:“陳之毅!”
陳之毅柔聲道:“溫度已經退了一些,醫生剛走,你沒有大礙,再睡兩天就好。”
余祎頭暈目眩,手上無力,只能任由他抱在懷里,陳之毅很心疼,說:“我昨天沒看到你出門,應該早點發現不對,你燒了一天一夜,還好現在沒事,一一,你以前也是這么照顧自己的?”
余祎眼睛發熱,嘴唇干澀,聽到耳邊溫聲細語,突然覺得很累,她應該脆弱一些,畢竟她是女孩,從小嬌生慣養,母親總說將來要把她嫁給最疼愛她的男人,她家的寶貝不能受一絲委屈。
可是現在余祎莫名覺得委屈,她怎么又變成了一個人,五年了,她還是沒有家,還是無處落腳,她閉著眼睛小聲回答:“我是醫生,清楚的”
陳之毅捧住她的臉,將她的憔悴一一收進眼底,他離得近,呼吸層層貼在余祎的臉上,吻將要壓下,就聽余祎冷聲說:“別碰我。”
明明還這樣虛弱,語氣卻生硬冰冷,小小的手掌抵在陳之毅胸口,陳之毅輕笑:“你就是認定我怕你,所以那些年都有恃無恐,以后你要去哪里,我都陪著你,再也不會放你一個人,我怕你又要沒影?!?br/>
陳之毅將她的碎發捋到耳后,露出她整張小臉,又說:“可是一一,我不碰你,你又要讓別人碰了,怎么辦?”他笑笑,松開余祎,到底還是舍不得欺負她,他把她放在心尖,他將她當做稀世珍寶,他想要她心甘情愿。
余祎病好之后,再也甩不開身后的尾巴,三天兩頭就能見到陳之毅在她面前晃,每次都像是偶遇,陳之毅從不干涉她,只遠遠看著她一個人到處玩,有時候不請自來,與余祎同坐一桌吃飯,告訴她當地風土人情。
余祎很苦惱。
就在半個月之前,余祎終于找到機會,在一家海邊酒吧,有一個肌肉紋身男向她搭訕。
紋身男身高足有一米九,塊頭有余祎的三倍,聊天時極其熱情,看起來像個大男孩,聊到后來,對方的眼神越來越炙熱,余祎心思一轉,邀他去房間暢談,紋身男很激動,走前還把椅子撞翻,還沒到達房門口,他已經將余祎猛地抱住,余祎立刻大喊,沒有兩秒就立刻有人沖出,她得了自由后一邊往車站跑,一邊撥打了報警電話,深覺自己還算善良,替陳之毅祈禱打敗對方。
轉眼過去半個月,她即將登上這座游輪,誰知陳之毅又一次出現,寵溺地看著她:“我受了一點輕傷,沒有大礙,你嘴上還有冰激凌?!?br/>
余偉把剩下的那點冰激凌統統塞進了嘴里,看也不看他,徑自登上游輪。這座游輪在巴拿馬注冊,長一干多英尺,高達十一層,內有劇院、ktv、酒吧、桑拿房、游泳池等一系列娛樂場所,還包括一間大型賭場,目的地是阿拉斯加,途徑新加坡和馬來西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