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沈玥從許紹城的酒柜里取出一支紅酒，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
    兩只貓乖巧地蜷在她的身邊，閉著眼打起了呼嚕。
    抿一口酒，擼一下貓。
    若是把這樣的生活PO在網絡上，大概會被無數人羨慕，但她卻只覺得苦澀孤寂。
    門鈴聲響起。
    來的是葉行舟。
    他一進門，就看到了沈玥擺在茶幾上的紅酒。
    “這么好的興致，一個人喝酒呢？”他調侃道。
    沈玥笑笑，問他：“一起嗎？”
    “可以啊。”葉行舟從善如流。
    沈玥給他拿了個杯子，倒上半杯酒。
    兩人輕輕碰杯，一飲而盡。
    “說正事吧。”沈玥抽一張紙，沾去唇角殘留的酒漬，淡笑著慢悠悠地說。
    “我過來拿個東西，不太急，還能陪你喝幾杯。”葉行舟說著，又把兩人的酒杯倒滿。
    沈玥沒有拒絕。
    好不容易有個人陪著她說說話，能讓這屋子不再像先前一樣大而空曠。
    幾杯酒下了肚，她的意識漸漸模糊。
    “你在這兒坐一會兒，我去紹城書房里拿東西。”葉行舟站起身，一點點地從她的視野里消失。
    但沒過多久，他又重新回來。
    他把一份文件展開，擺在她的面前。
    “這、這是什么？”沈玥努力地睜大眼，想要辨認文件的內容。
    可所有的東西都出現了重影，她暈暈乎乎的，竟連一個字也看不清。
    葉行舟告訴她：“這是紹城提前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由我親自起草，所有的條件都對你有利。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就在這兒簽個名吧。”
    他往她手里塞了一支鋼筆，食指點著紙上的一處空白。
    沈玥無力去想葉行舟為什么會突然把離婚協議書拿出來給她——只聽到“離婚”這兩個字，她的第一反應是：許紹城終于要甩掉她，跟秦涼月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我信你！”她大著舌頭豪爽地說，“我也成全他們！”
    忽略掉內心不斷上涌的失落與難過，她果斷地在文件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葉行舟收回鋼筆，迅速地把文件合上，抱進懷里。
    “我的事情辦完了，先下去了，你也早點休息。”
    **
    在酒精的作用下，沈玥一倒頭，在沙發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被兩只貓叫醒的時候，頭疼欲裂，比一整晚不睡還要難受。
    她用力地按壓著太陽穴，昨晚的記憶一點點變得清晰。
    葉行舟上來陪她喝了酒，去許紹城書房拿了東西，好像還讓她簽了……離婚協議書？
    沈玥一驚，反應過來以后便只余苦笑。
    簽了便簽了吧。
    反正是遲早的事。
    只是……她得早點找到房子搬出去了。
    **
    不知道是誰泄的密，“辰遠集團總裁許紹城受重傷昏迷不醒或成植物人”的新聞占據了各大網站的頭條，受此影響，辰遠的股價一天內下跌了10%。
    沈玥不擔心辰遠會有事，但這消息爆出來，許家那邊恐怕會翻天。
    果不其然的，當天下午，她就接到了許母的電話。
    “玥玥啊，紹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新聞是真的嗎？”
    許母的焦慮和不安仿佛都能透過電波傳來。
    沈玥說不出隱瞞的話：“……是真的。”
    電話那頭有好幾分鐘的沉默。
    沈玥只能聽到許母那變得越來越急促、越來越沉重的呼吸。
    “紹城他……”許母的話音中染上了哭腔，“現在在哪里？”
    沈玥報上醫院地址和病房號，安慰的話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許母就匆匆掛斷了電話。
    她抿緊唇，將手機塞回了抽屜里。
    **
    下班回到家。
    一推開門，一室光明。
    沈玥錯愕地睜大了眼，心臟在這一瞬間漏跳了一拍。
    但很快，她就看到了鞋柜里那雙屬于許母的高跟鞋。
    激動與雀躍頓時化作了云煙。
    許母正在給貓喂食，見沈玥回來，放下手里的罐頭，直起身來。
    “玥玥，過來坐。”她拉著沈玥坐到了沙發上，聲音有點啞，一雙眼睛紅紅腫腫的。
    應該是在醫院里哭過了。
    “您……沒事吧？”沈玥問她，心里也不太好受。
    “沒事。”許母笑得很勉強，“紹城能撿回一條命，我就很滿足了。”
    沈玥心疼地握緊了她的手。
    “其實我過來，是想跟你談談你和紹城的事。”許母斂了笑，臉上現出些羞愧的神情，“我今天才知道，秦涼月居然懷了紹城的孩子。”
    她盼許紹城的孩子盼了很久，如今終于得償所愿，沈玥卻沒看出她有半點的開心。
    “之前紹城和秦涼月那樣，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是因為我存了點私心，希望紹城有朝一日能清醒，你們倆這段婚姻能長久地維持下去。但現在……我沒了那個臉。”許母把腦袋埋得很下，不敢去看沈玥的眼睛，“秦涼月……我不喜歡她，也永遠不會讓她進我們許家的門——但她肚子里的，畢竟是紹城的孩子，是許家的種，我不能讓他流落在外，跟著秦涼月吃苦。同時，我也不能要求你忍氣吞聲，幫著別的女人養孩子。所以，玥玥，你跟紹城離婚吧！紹城……恐怕是醒不了了，你早點解脫，也能早點找到自己真正的幸福。”
    許母這一番話說得很誠懇。
    沈玥能夠理解她的苦處，沒有絲毫怪她的意思。
    “昨晚我已經簽了離婚協議書。”沈玥說，“葉行舟給我的，說是紹城早就準備好了。”她垂眸微笑。
    許母一怔，看向沈玥的眼神中更多了幾分歉疚。
    “玥玥……”
    沈玥知道她想說什么，搶先打斷了她的話。
    “我不生氣，也不恨紹城，你不用跟我道歉。”她說，“我只是遺憾，這輩子跟紹城相遇太晚，也遺憾，以后再不能跟您做婆媳。”
    沈玥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肺腑。
    在許母這里，她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母愛與親情。
    她是真的很舍不得這么好的婆婆。
    只可惜……
    “我倒是想認你做干女兒，但……”許母苦笑，“只怕你一見到我就會想到和紹城這段失敗的婚姻，還是算了吧。不過如果哪天你想我了，隨時歡迎你來看我，我一定給你做一大桌好吃的！”
    “好啊！”沈玥抱住她，眼淚終于抑制不住，滾滾落下。
    “媽。”她再叫最后一次，“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