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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侯三壽驚奇了,劫匪原來是倉庫!他立即把倉庫的雙手大拇指用鞋帶綁在一起。再看倉庫的“槍”,竟然是一把打火機手槍!
    夜色濃重,阿斌開著皮卡車在市區(qū)街道上行駛。侯三壽問:“你父母怎么給你取了倉庫這么怪的名字?”倉庫低聲道:“不算怪,我有個同學叫‘壞工作’,因為他出生的時候,他爸爸找了個不喜歡的工作;還有個出生的時候,他父母手頭只有兩個硬幣,就叫他‘兩個錢’。”
    侯三壽哈哈一笑:“你媽是在倉庫里生下你?”倉庫說:“不是,他們指望我富有,倉庫里裝滿錢和糧食?!?br/>     侯三壽說:“所以,你就拿一把打火機手槍來搶錢?”倉庫連忙解釋:“我真的是一時糊涂。哥哥、嫂子、弟弟他們來電話說家里沒錢了,我又把工作丟了,也沒錢了,所以……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你哥、嫂、弟都靠你掙錢養(yǎng)活?”“還有我老婆、孩子……”
    侯三壽問:“他們自己為什么不干活掙錢?”倉庫奇怪地看著侯三壽說:“我干活掙錢了,就應該有他們的份,他們不需要干活?!?br/>     侯三壽蒙了:“這叫什么道理?一家老小就靠你一個人養(yǎng)活?”倉庫習以為常:“我們這里都是這樣的。大家都去掙錢,哪有這么多的錢好掙??!”
    阿斌不耐煩了:“伙計,你倆在說什么呀?還不趕緊讓他滾蛋!”侯三壽呵呵一笑:“他滾蛋了,去阿魯沙、塞倫蓋蒂、恩戈羅,還有土著部落、北部邊境你給我當翻譯啊?也不用腦子想想?!?br/>     阿斌一腳踩下剎車,回頭大喊:“你瘋啦!還真想帶個搶劫犯去土著部落、北部邊境啊?!”侯三壽認真地說:“有人才不用,有大錢不賺,那才是瘋了。像你這樣當不了大老板?!?br/>     阿斌指著侯三壽說:“你再胡思亂想,我就辭退你?!焙钊龎坻移ばδ樀卣f:“我可不想離開你,如果你辭退我,我就聘請你當我的伙計,你要是不同意,呵呵,我就綁你的票。”說著舉起打火機手槍指著阿斌的腦袋,“老板,請開車!”
    阿斌哭笑不得地轉過身說:“我怎么越來越覺得你像土匪!”侯三壽說:“所以啊,你聽說過土匪怕土著的嗎?!”
    皮卡在塞倫蓋蒂草原行駛。草原上奔跑著各種各樣的野生動物。阿斌一邊拿相機狂拍一邊叫:“斑馬群,倉庫,Stop!”倉庫開著車說:“老板,再這么走走停停,天黑走不出草原很危險的!”侯三壽說:“怕什么,大不了跟獅子做一回鄰居。”倉庫無奈停下車,拿出手機查看。
    阿斌邊拍邊說:“早知道坦桑這么美,應該買一輛帶天窗的皮卡?!焙钊龎壅f:“小家子氣,應該買悍馬?!?br/>     阿斌說:“早點搞長途營銷,我早就買悍馬了?!眰}庫對侯三壽說:“伙計,看來晚上只能住森林賓館了?”侯三壽說:“Noproblem!”倉庫說:“OK!”
    阿斌說:“Go!”
    侯三壽笑道:“老板,你的英語水平提高很快??!”阿斌不以為然地說:“不想學,要想學,十四年,英語、斯瓦西里語都不在話下。”
    傍晚,皮卡在塞倫蓋蒂草原行駛。夕陽照射下的草原和草原上的野生動物,呈現(xiàn)出美麗的景象。
    夜晚,三人住進森林賓館。侯三壽在山地上向兩個黑人保安打聽附近有沒有礦山。一個保安肯定地說沒有。另一個保安說北部邊境也許有,不過那里打仗、戰(zhàn)爭,打死人,太危險,沒人敢去開礦。
    侯三壽回到房間,將一張單子交給阿斌說:“按上面的地址、姓名給他們匯錢?!卑⒈罂戳丝磫巫訂枺骸八麄兪钦l?”
    侯三壽說:“我的債主,還一點是一點,總有一天會還清的。千萬記住,不能讓他們查到錢是從哪里匯的。”
    “這個簡單,你放心吧?!卑⒈笥挚戳丝磫巫訂枺斑?,林佳來,好像哪里聽說過,她是誰???”侯三壽忙說:“別問這么多!”
    阿斌坐在森林賓館商務中心的電腦前,按侯三壽提供的匯款姓名、銀行卡號進行網(wǎng)上匯款,結束后將單子折起來揣在口袋里。接下來,他打開百度頁面,輸入“林佳來”三個字,打開網(wǎng)頁,立刻一臉驚訝。
    黃小威在巴黎打電話說:“浦律師,我剛從南非回來,接到了歐盟高等法院的通知,法院要我們月底赴高院進行口頭答辯,反傾銷案進入了最后決戰(zhàn)?!逼致蓭熢诒本┗仉娫挘骸翱磥斫衲昴甑妆景妇蛯m埃落定了?!?br/>     黃小威說:“我和雅克一定全力以赴積極應戰(zhàn)。你還有什么吩咐的嗎?”浦律師說:“沒有了,你們就放心大膽準備吧,我和你父親還有你蘇老師,都對你充滿信心?!?br/>     浦律師接著給蘇若冰打電話問:“若冰,小威給你打電話了?”蘇若冰說:“是啊。浦老師,口頭答辯是反傾銷案的最后一輪答辯,歐盟高等法院是在這個基礎上做出終審裁決的。盡管最終的結果要在幾個月之后才見分曉,但是定音的這一錘還在于答辯的成敗?!?br/>     浦律師說:“我會提前兩周去法國,幫助小威他們準備?!碧K若冰說:“浦老師,從一審敗訴到二審你來我往的書面答辯材料我都認真讀過。我認為,這個案子是中國企業(yè)應訴各國反傾銷以來碰到的最有意思、運用法律條款和技巧最多的一個案例。你尋找到的案件突破口一旦得到歐盟高等法院的理解和支持,不僅案子能翻過來,關鍵是歐盟今后就不敢再隨意揮舞反傾銷的大棒了?!?br/>     浦律師說:“你的眼光還是這么敏銳。當年你就應該聽我的,選擇當律師。干脆你們倆也提前去法國吧,我們一起分析在這一輪中他們又會提什么問題,也好幫助小威出謀劃策。”蘇若冰說:“都列為省里的重點課題了,我能不去嗎?”
    浦律師問:“你的黃總呢?”蘇若冰發(fā)愁地說:“我打電話給你,就是因為很糾結。快六年了,我知道這個官司在他心里有多重,要在平時,不用我說他早就決定去了??墒茄巯聹刂葸@樣的情況,我不知道該不該動員他去。這位仁兄正在拯救世界呢,這個時候,恐怕誰讓他撤離戰(zhàn)場,誰就是他的敵人?!?br/>     夜色下,黃瑞誠、蘇若冰在溫州濱河游步道上健身行走。黃瑞誠邊走邊問:“蘇,浦律師給你打電話了?”蘇若冰說:“打了,我機票都訂好了?!薄拔业囊灿喠??”“沒訂。多事之秋,溫州離得開你嗎?”
    黃瑞誠如釋重負地說:“我說嘛,最了解我的人就是你?!碧K若冰突然停下腳步嗔怪道:“浦老師說你答應去了,我才……你怎么說變就變了呢?!?br/>     “你真給我訂機票啦?這事怪我。”黃瑞誠連忙解釋,“蘇,從100多家企業(yè)舉手應訴到五家企業(yè)提起訴訟,從一審敗訴到我們單槍匹馬上訴,這么多年,這場官司在我心里已經不是什么官司,而是尊嚴。我做夢都等著最后的口頭答辯,我很想身臨其境去感受那一刻的激動??墒?,一放下浦律師的電話我就猶豫了,眼下溫州的局面,三壽下落不明,奮鈞科技又滿腦袋官司,我走得了嗎?”
    蘇若冰說:“你說的我都理解??墒?,等了這么多年,你甘心嗎?”黃瑞誠嘆了口氣:“很不甘心。你就代表我,代表我們季誠集團,代表我們中國的鞋企,去宣示我們的尊嚴,討一個公正的說法!”
    第二天上午,黃瑞誠開車送蘇若冰去機場。蘇若冰囑咐道:“阿誠,你得答應我,絕對不能意氣用事,不然,我現(xiàn)在就把機票退了?!秉S瑞誠笑道:“你都快成祥林嫂了。我能不知道這次金融風波的利害嘛,就算是個生瓜蛋,天天躺在經濟學家身邊,熏也熏熟了。放心吧。”
    蘇若冰認真地說:“你一定要清楚,這次溫州爆發(fā)的金融風波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既有宏觀經濟波動的因素,又有溫州自身多年累積隱患的因素,還有中國本身金融體系建設所存在的問題。但不管怎樣,溫州的金融風波并不是特例的、局部的,也不是暫時的,臺州、嘉興、蕭山甚至江蘇、廣東等地區(qū)也發(fā)生了與溫州類似的情況。溫州的金融風波只是一個縮影,它凸顯了中國長期以來的關于宏觀調控、金融體制建設、中小企業(yè)融資以及投資驅動等方面的問題。這些問題不是靠你一個人、一家企業(yè),甚至一個地區(qū)、一個省所能解決的。”
    黃瑞誠脫口而出:“照你這么說,我只能什么也不做,眼巴巴地看著一家家企業(yè)破產倒閉,看著他們一個個跑、跳、走。”蘇若冰生氣了,大聲道:“掉頭回家,我不走了。說了半天,你連一句都不聽!”
    黃瑞誠連忙說:“蘇,別生氣,我早就聽進去了。溫州眼下所發(fā)生的問題,往小里說,是企業(yè)在轉型期必然遇到的問題;往大里說,是轉型期的中國必須正確認識并積極解決的問題。對不對?”蘇若冰更氣了:“你既然都明白,為什么還非要跟我唱反調?!”
    黃瑞誠辯解道:“我哪是唱反調??!你知道企業(yè)家和經濟學家之間的差異在哪兒嗎?你們經濟學家講完,這個事情就過去了;我們干企業(yè)的講完了,事情還沒開始。所以,我要做的是,在你的經濟理論指導下,做到知行合一。當然,最重要的是不能心血來潮,意氣用事。這下你該放心了吧?”蘇若冰非常嚴肅地說:“阿誠,你要明白‘靜能生定,定能生慧’的道理,凡事要鎮(zhèn)定?!?br/>     夜晚,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黃瑞誠被驚醒,他抓起電話,傳來石勝天焦急的聲音:“黃總,要出事了!剛才存根約我到一家大排檔等他,他到了之后不吃不喝,給了我一張銀行卡,說讓我照顧好他的老婆孩子,還說對不起他們,沒等我問明白怎么回事,他就走了?!?br/>     黃瑞誠大驚失色:“必須馬上找到他!你在哪兒?”“在你家樓下。”黃瑞誠披上衣服從樓里出來問:“到底怎么回事?”
    石勝天說:“侯三壽跑路后,當初那些搭存根股份又死活不愿退股的親戚、朋友,天天找他逼債,存根把房子賣了,所有的積蓄都掏空了,差額還是很大……”
    黃瑞誠開著車和石勝天一起找王存根,他們估計王存根可能去瑞安老家了,就駕車加大油門奔向瑞安。早晨,黃瑞誠、石勝天來到王存根家老房子。房門沒鎖,屋里一片漆黑。黃瑞誠、石勝天走進屋子。黃瑞誠透過后窗,看見了王存根的車,就說:“在這兒,快,上樓頂。”
    黃瑞誠、石勝天沖上樓頂,見王存根臉朝外,一動不動地站在樓頂?shù)倪吘墶?br/>     黃瑞誠喊:“存根別干傻事!趕緊回來!”王存根面無表情地說:“黃總,別過來,我撐不住了。”
    黃瑞誠怒斥道:“王存根,你撐不住就可以丟下老婆孩子,讓他們替你還債嗎?撐不住了就可以一死了之,讓你的親戚朋友遭受損失嗎?你真他媽的不如侯三壽,他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依然心存希望,而你這是絕自己的命嗎?你在斷絕老婆孩子心里的那點希望,你在斷絕人與人之間的信義!”石勝天著急地喊道:“存根,你聽見了嗎?!”
    黃瑞誠平靜了一下情緒說:“你眼下很艱難,可是,比當年我們背著編織袋被人追得滿街跑還艱難嗎?有了難處你為什么不找我、不找元彪?你經歷了這一場危機,變得不相信任何人了,你讓我寒心哪!你想死不是因為沒錢,而是你把錢看得比情義還重,一旦沒錢就覺得什么都完了。沒錢怕什么,只要信義還在,情分還在,朋友還在,一切都會再來!該說的我都說了,是死是活你自己決定吧?!?br/>     石勝天喊道:“王存根,你別再讓我看不起你!”王存根慢慢轉過身來看著黃瑞誠哭喊道:“阿誠,我錯了!”說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黃瑞誠、石勝天跑上去,三個人抱在一起。天大亮了。
    黃瑞誠將一張銀行卡遞到王存根手里:“先把要緊的還了,不能讓人家指著你的脊梁骨罵你是沒誠信的小人?!蓖醮娓椭^說:“黃總,我知道該怎么做了?!?br/>     黃瑞誠認真地說:“你們兩個回去把手頭的事情處理掉,回公司幫我吧?!?br/>     侯小帆將車停在路邊下車,隔著保時捷中心的落地玻璃向朱定貴招手。朱定貴連忙從里面跑出來。侯小帆一臉嚴肅地問:“你實話告訴我,金生到底去哪兒了?”朱定貴一臉無奈:“我真的不知道,他爸爸、媽媽也來找過我?!?br/>     侯小帆問:“你幫他把房子、車子賣了后,錢怎么給他?”“他給的是你的銀行卡號?!敝於ㄙF說著,掏出手機翻出信息,“你看,是不是?”侯小帆看了一眼說:“順便把我的車也賣了?!?br/>     侯小帆蹬著自行車在奮鈞科技公司門口下車,與保安說了幾句,然后推車進門。她走進辦公室,打開窗戶,朝四周看了看。辦公室里布滿厚厚的灰塵。她找到一只電吹風,吹去桌子上的灰塵。江丐輝、婁新寶、林萬山走進辦公室,大家急忙與侯小帆一同拎水、拖地、抹塵。
    房間打掃干凈了,侯小帆拍打著身上的灰塵說:“江叔叔、林叔叔、新寶哥,你們坐吧?!闭f著走到大家的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江丐輝連忙起身道:“小帆,別這樣?!眾湫聦氁舱酒鹕恚骸岸际亲约喝耍槐乜蜌狻!薄昂⒆?,有什么事你就說吧?!绷秩f山說著,示意大家坐下。
    侯小帆說:“我長這么大,還沒上過一天班,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該做什么,更不知道該怎么賺錢還債。公司的事情還是你們說了算,在我爸回來之前,我會天天來上班,跟你們一起渡過難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請盡管吩咐。拜托了!”說完,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江丐輝、婁新寶的眼圈紅了。林萬山的臉上掛下一行眼淚。
    侯小帆問:“我有一份法國來的快遞到了嗎?”“到了?!眾湫聦氄f著,拿出快遞交給侯小帆。侯小帆坐下打開快遞說:“江叔叔,這是小威從法國買來的家用LED節(jié)能燈的最新專利,你看能生產嗎?”
    江丐輝接過材料說:“生產沒問題,只是……沒有錢……”林萬山連忙說:“有錢!小帆,滿叔給你留著錢了,總共是1萬15元7分,我把它一分不少都交給你……”他仰起頭喊道,“滿叔,我看到希望了……”
    侯小帆流著眼淚道:“滿叔公……”大家哭著,臉上又露出了笑容。
    晨曦微露,皮卡在塞倫蓋蒂草原行駛。倉庫搖頭晃腦,異常興奮地一邊開車一邊吹著口哨。侯三壽問:“這小子今天怎么啦,這么興奮?”阿斌說:“給他發(fā)工錢了。”侯三壽說:“沒留一點兒?”
    阿斌說:“不讓你提前預支就不錯了。剛來非洲的時候,中國企業(yè)都實行月薪制,發(fā)完工資的第二天,一半多黑人員工都不來上班了,連招呼都不打,花錢去了。等錢花完了,又吵鬧著要來上班。后來就改為半個月、十天發(fā)一次工資,還是有人走?,F(xiàn)在變成一周發(fā)一次,照樣有人第二天不來,不過,比先前好多了。”
    侯三壽看著倉庫的背影說:“這小子今天拿了錢,得把他給我看緊了。”
    侯三壽、阿斌、倉庫在休息區(qū)吃午飯。侯三壽吃完飯去洗手間。倉庫連忙從屁股底下拿出一張地圖,指著地圖將手臂擺成八字形對阿斌說:“老板,Thelefthand,to阿魯沙,明白?”說著比畫左臂。阿斌點頭說:“明白,左手邊通往阿魯沙。”
    倉庫又拍了拍右臂,說:“Therighthand,to肯尼亞?!卑⒈笳f:“右手邊的路通向肯尼亞。”
    倉庫一臉嚴肅地說:“To肯尼亞,no!嗒嗒嗒,dangerous,危,險?!卑⒈簏c頭說:“懂了,不能去肯尼亞方向,有武裝分子,很危險?!?br/>     “Yes!Seeyoutomorroin阿魯沙,goodbye!”倉庫說完轉身就走。阿斌喊:“倉庫,你給我回來!”
    倉庫拍了拍口袋說:“嗯……回家,tosendmoney?!卑⒈蠹绷耍暗溃骸澳愕纫坏然镉嫞琀e來了,you再to……”
    “No,he,Seeyoutomorro!”倉庫雙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說著飛快跑了。
    侯三壽走過來拉著臉問:“倉庫呢?你把他放跑了?”阿斌連忙解釋:“伙計,不是我放跑他,是他跑得太快,我攔不住。”侯三壽掏出手機打電話,倉庫關機。
    阿斌賠著小心說:“他說回家送錢,明天到阿魯沙跟我們會合。”侯三壽說:“我說去阿魯沙了嗎?!讓他等,等死他!”
    侯三壽駕駛皮卡沿著山路行駛,到岔路口,車子向右邊轉彎。阿斌大喊大叫:“伙計,左邊,不是右轉!右轉通向肯尼亞邊境,很危險,趕緊倒車!”侯三壽根本不理會,加大油門繼續(xù)往前開。阿斌幾乎要哭了:“伙計,你說過聽我的,不能言而無信啊!”
    侯三壽說:“我保證聽你的,絕不踏出坦桑尼亞領土?!卑⒈髿饧睌牡卣f:“我是老板,我命令馬上掉頭,你不要命我還要命呢!”
    “老板,你可別后悔哦!”侯三壽說停下車。阿斌下來揮手指揮侯三壽倒車。侯三壽根本不聽阿斌指揮,開著車繼續(xù)往前。阿斌追趕車子喊道:“停下,你不能丟下我,荒郊野地會出人命的!”侯三壽不停車。阿斌哭喪著臉喊:“停車!我聽你的還不行嗎?”
    侯三壽在遠處停下車。阿斌跑著憤憤不平地說:“你恩將仇報,我跟你沒完!”侯三壽看著阿斌快到車前,又啟動車向前開去。阿斌連忙討?zhàn)垼骸巴\?,我不說了還不行嗎?”侯三壽停下,阿斌氣喘吁吁地上車,神色緊張地苦苦哀求:“伙計,我們別冒這個險行不行?那是一個多國交界的地方,這邊頭領,那邊酋長,殺人跟玩似的,弄不好會要了你的命。命比錢重要,拿錢保命是賺,拿命賭錢是賠,賠本的買賣不劃算。”
    侯三壽根本不搭理阿斌,自顧開車。阿斌繼續(xù)說:“要不明天我們等倉庫回來,讓他把那邊的情況摸清,確定安全了再讓他帶我們去,行不?”侯三壽陰冷著臉問:“他要是不回來呢?”
    阿斌連忙說:“阿魯沙會英語的當?shù)厝瞬簧?,我們到阿魯沙先找人打聽打聽,問有沒有人去過,去過的人是不是都安全回來了,再了解部落之間有沒有矛盾,他們喜歡什么、忌諱什么……”侯三壽說:“百聞不如一見。”
    阿斌說:“對,肯定要見,我們找一個當?shù)厝藥芬],又安全又穩(wěn)當,不差這一兩天?!焙钊龎壅f:“時間就是錢。再啰嗦我把你的嘴堵上?!?br/>     阿斌無可奈何道:“我瞎了眼,怎么找你這么個土匪當伙計?!焙钊龎壅f:“我才瞎了眼呢,拉了個膽小鬼做老板?!?br/>     阿斌不放心地說:“我知道攔不住你,可你得聽我一句話,千萬別亂來,別逞強,一定要保證安全。不然,你現(xiàn)在就送我回去,我一輩子不再當你的老板……”
    侯三壽來氣了:“你再廢話,我一腳把你踹下車,有本事你自己走回去?!?br/>     阿斌無計可施,嘴里念叨道:“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皮卡在坑坑洼洼的路上行駛。一輛越野車在后面追趕皮卡,車上幾名持槍的黑人大聲喊叫。侯三壽從后視鏡里看到越野車,減慢了車速,讓越野車超越皮卡車。阿斌坐在副駕上正舉著相機,突然呆住了,連忙放下相機,臉色蒼白,嘴唇哆嗦。他從風擋玻璃看出去,越野車上的黑人嗚里哇啦地叫喊,拿槍指著侯三壽、阿斌。侯三壽踩下剎車。
    阿斌帶著哭腔說:“完了,死定了……”不由自主地滑向座位底下。越野車上傳來一串槍聲。侯三壽猛地閉上眼睛。阿斌發(fā)出一聲慘叫。越野車在黑人們肆意的狂笑中揚塵而去。侯三壽睜眼看著越野車消失在荒野,回頭看了一眼蜷縮在座位底下的阿斌,輕拍他的后背。
    阿斌驚恐萬狀地哭喊:“別殺我……別……”“老板,是我,沒事了,人家朝天開兩槍就把你嚇成這樣,沒尿褲子吧?”侯三壽說著啟動車子。
    阿斌直起身,膽戰(zhàn)心驚地看了看前方,可憐巴巴地看著侯三壽,聲音發(fā)顫地說:“伙計,回去吧,打不死,嚇……也會被嚇死的……”侯三壽說:“找到礦山馬上回去。老規(guī)矩,我們還是五五分成。”
    阿斌哆嗦道:“不要礦山,要命,要老婆兒子……他們等我快十五年了……”侯三壽滿不在乎:“放心吧,溫州有千軍萬馬等著我呢,我不想死,也不能死?!?br/>     皮卡在車轍路上顛簸前行。又一輛越野車駛近皮卡車,車里站著持槍的黑人。
    皮卡車靠邊停下。越野車擦著皮卡車呼嘯而去。皮卡車翻過土坡,越過溝壑,涉過河溝,行駛在荒野上。黃昏,車子突然熄火,沒油了。兩人下車。不遠處的山邊,依稀可見馬賽部落。阿斌舉相機對著馬賽部落拍照。
    侯三壽掂著兩只油桶晃晃,大聲道:“怎么油桶全是空的?”阿斌一邊拍照一邊說:“倉庫跟我說過,打算在阿魯沙加油,誰讓你跑這么遠!”“你干嗎不早說?!薄澳懵犖业膯??!”
    侯三壽丟下空油桶,見遠處一群手持長矛、長棍的馬賽人,嗚里哇啦地叫喊著,氣勢洶洶地蜂擁而來。
    侯三壽大喊一聲:“快跑……”立即朝著相反方向拼命逃跑。阿斌跟在侯三壽后面喊:“伙計,等等我……”
    馬賽人舉著長矛、長棍在后面瘋狂追趕。阿斌跑不動了,馬賽人距離阿斌越來越近。阿斌聲嘶力竭地慘叫一聲:“伙計,救我……”話音剛落,馬賽人將阿斌摁在地上,把阿斌脖子上的照相機摘了下來。
    侯三壽聽到叫喊,轉身氣喘吁吁地向阿斌走去。馬賽人扭住侯三壽。侯三壽說:“WhocanspeakEnglish?WhocanspeakEnglish……”馬賽人嗚里哇啦一番,三下兩下將侯三壽、阿斌捆綁起來。
    馬賽人一路歡呼,將侯三壽、阿斌像獵物一樣捆綁著抬過來。另一群馬賽人推著皮卡車,嗷嗷叫著跟在后面。皮卡車在部落院門外停下。馬賽人跳上車,七手八腳地開始卸貨。
    侯三壽、阿斌被抬進部落大院。阿斌嚇得臉色蒼白,侯三壽不停地說:“WhocanspeakEnglish?WhocanspeakEnglish?English……”
    阿斌絕望地說:“完了,你快想辦法?。 焙钊龎燮届o地說:“聽天由命吧。”
    老酋長坐在部落茅草房前的輪椅上。幾個年輕人哭喪著臉圍著老酋長。一個馬賽人指著照相機說:“這兩個日本人停下車,躲在車子邊上,看我們走近了,突然拿出照相機咔嚓一下,就把我們的魂拿走了?!绷硪粋€馬賽人說:“太突然了,我們根本來不及守住魂。”老酋長點點頭說:“知道了。”
    老酋長坐在輪椅上被推進大院。侯三壽還在喊:“……canspeakEnglish?”
    老酋長說:“IcanspeakEnglish!”圍著侯三壽、阿斌的馬賽人紛紛散去。
    侯三壽看著老酋長問:“為什么扣留我們?我們傷害你們了嗎?”老酋長慢條斯理地說:“這是我的地盤,你們私自闖入我的地盤,應該是我問你話。”他指著照相機問,“這個是你的嗎?為什么偷拍?”
    侯三壽說:“光天化日,光明正大,難道也算偷拍?”老酋長說:“我們同意了嗎?沒人同意擅自拍照,難道不是偷拍嗎?也可以叫盜拍,像強盜一樣?!?br/>     侯三壽自知理虧,問道:“請問老人家,我應該怎么稱呼您?”老酋長指著邊上的人說:“他們都叫我酋長?!?br/>     侯三壽恭敬地說:“酋長,您好!您說得對,我們確實拍了您的部落,但事出有因,當時周圍并沒有看見您的人,所以,無法征得同意,請您原諒?!?br/>     老酋長耷拉著臉說:“你很不誠實?!闭f著,示意了一下邊上的人。站在一旁的馬賽人走到侯三壽跟前,打開相機讓侯三壽看。照相機的屏幕上,幾個馬賽人正遠遠地走過來。侯三壽一臉沮喪,朝阿斌狠狠地瞪了一眼。
    老酋長說:“看清楚了嗎?你不會告訴我,你們拍的不是人吧?”侯三壽連忙道:“不不,我們錯了,我們一定把照片刪除!”老酋長看著身旁哭喪著臉的馬賽人說:“我可憐的孩子呀,毫無準備,也來不及定心收神,你們咔嚓一聲,就把他們的魂拿走了。照片刪了,孩子們的魂能回來嗎?為什么扣留你們,我說清楚了嗎?”
    侯三壽無奈地說:“非常清楚。”老酋長說:“現(xiàn)在,請回答我,你們像強盜、竊賊、偷獵者一樣,拿走了我可憐孩子的魂,我是該扣留你們,還是該款待你們?”侯三壽非常誠懇地說:“酋長,我們接受部落的懲罰,只要能讓我們走?!?br/>     天漸漸地黑了。馬賽人把用帶刺的灌木、荊棘圍成的院門徐徐關上。老酋長說:“對不起,你們走不了。松綁?!保ㄎ赐甏m(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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