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愛閱讀}
彎月東斜,黃花村一片安靜。
蘆葦蕩里有四個人躲在某處,村長揮了揮落在鼻尖上的蚊子:“明朗,我們等這么長時間都不見一個人,要不走吧。”
蘇黎壓低聲音說:“村長,肯定會來的,咱不能半途而廢!”
“可是”
沈老二今晚沒戴眼鏡,嘴角叼著一截草根,慢悠悠的說:“放心吧村長,工業廢料時時刻刻都需要處理,他們能等到晚上,已經實屬不易了。”
村長:“”
可你們不覺得這里的蚊子很多,很咬人嗎?
他張了張嘴,到底是沒說出口,硬著頭皮陪著他們一起等,總覺得是沈家人太大驚小怪了,不就是往河里倒了點東西嘛,住在河邊的村民,哪個不往里面扔垃圾。
河水是流動的,時間長了,那些東西早晚是會被稀釋!
小時候念書,聽老師說,一些少數民族對死去的人就是安置在水里進行水葬這么說,那些人還不喝水了?
小胖他娘也是的,居然鬧到沈明朗面前
村長滿肚子抱怨,可也只能蹲在蘆葦蕩里喂蚊子。
“來了。”
這時,沈明朗低聲提醒。
四個人屏住呼吸,一起朝著某個方向看過去。
只見,人影晃動,腳步颯颯響,停在了河邊,蘇黎望去,發現是兩個人,一同抬著水桶,到他們這邊還有一段距離,惡臭的氣味卻已經飄過來了。
村長下意識的張嘴,臭氣灌滿整個肺部,接著嘔了一聲:“哇”
“誰在哪?”
人影驚了下,轉頭看過來,語氣略有些提防。
蘇黎,沈明朗,沈老二:“”
真他娘的無語了!
站在河邊的兩個人似乎發現了什么,水桶也不要,轉身朝著村里跑去。
“站住!”
沈明朗率先沖出去。
“二哥,你去那邊堵他們。”
“村長,堵住那條路!”
場面一度混亂,不過那兩個人身體素質不是很好,沒跑出多遠,就被沈明朗和沈老二抓回來,一把扯掉頭巾之后。
他們幾個人震驚!
“是你們!”
過來處理工業廢水廢料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張曉雅的爹娘。
她娘眼睛轉了轉,縮著肩膀:“你,你們憑什么抓我們?”
沈明朗厲聲質問:“那你們跑什么啊?”
蘇黎拿著手電,暈黃的光芒落在河邊的水桶上,廢料還沒來得及倒進河里,里面是白花花的廢料和廢水,她又用手電晃了下張老賴,冷聲詢問:“桶里裝的是什么?”
“是是”張老賴低著頭,說不上來。
張曉雅的娘倒是接過來她的問題,回答:“是泔水!”
“泔水?這么臭嗎,誰告訴你們往北河溝這里倒的?”沈明朗一張英俊的臉陰沉。
在農村,用過的水大部分都用來澆后院子里的菜地,垃圾就直接扔進糞坑,等到春天耕地的時候用作肥料。
她娘低下頭,黑夜里看不清臉上的神情,沒有回答沈明朗的問題,后來,無論怎么問都一直保持沉默。
*
轉眼來到第二天。
沈明朗聯系上級,縣長派了環境保護局的工作人員過來處理,跟著一起來的人還有馬鎮長。
他在這個位置上呆了七年之久,一直想要高升,當蘇黎開了那么大的工廠,讓昌凌鎮人均收入上升,馬鎮長想,這一次,他肯定會高升,沒跑了!
結果,隔壁萬里鎮的馮鎮長在任期間,業績優秀,連年評優,人家吧唧一下升上去了,再后來,黃花村被評為先鋒村。
馬鎮長的希望又回來了,這一次就是這一次,他一定會高升!結果沈明朗被破格調去縣里,轉眼成了他的上級!
馬鎮長:“”
今年是第七個年頭,再不高升,他會在這個位置上待到退休!
不過,當今天看見沈明朗的時候,卻一點不耽誤他綻放出殷切的笑容:“哎呦,沈主任,我們哥倆可是有一陣子沒見了,近來可好啊?”
站在明朗身后的蘇黎忍住笑意,馬鎮長啥啥都不行,唯獨能屈能伸是一門強項。
“哎呦,蘇老板啊,我們兄妹倆也有一陣子沒見了,不知蘇老板近來可好啊?”馬鎮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套近乎的說道。
蘇黎抿唇:“”
馬鎮長可是一直把這對夫妻來當成財神爺。
沒準他高升的希望再次在他們身上發生呢!
三言兩語的敘舊之后。
環保局的工作人員著裝正式,帶著一批人去往張曉雅的家里進行調查,從村里經過,有好熱鬧的村民紛紛走出來,站在門口三三兩兩的議論:
“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走,我們去看看。”
張大姐剛給兒子泡好藥浴,見院子外有聲音,她順著窗戶看過去,看見蘇黎和沈明朗在人群里,臉上露出幾分笑意。
她轉身告訴兒子,等到水涼了就自己起來穿好衣服。
說完,張大姐出門跟村民一起走,還好奇的問身邊的人發生了什么事兒。
這頭,張曉雅剛起床,披頭散發,發現張老賴他們都沒在,也沒往心里去,來到廚房四處找吃的。
就是這個時候,院子里涌進來一大批的人。
她皺眉,掀開門簾走出去:“你們是什么人?”
“衛生環保局,這是搜查證明!你是張曉雅本人吧,請在上面簽字。”為首的工作人員面無表情。
不一會兒,又把張曉雅帶到她的工坊里,讓她指認:“這是你的工坊對不對?”
“這里面都生產什么?這間是做什么的?”
工作人員有條不紊的開始四處檢查,旁邊還有攝像的,有人推開生產牙刷牙膏的那間屋子,臭味一瞬間從里面撲面而來,接著從里面推出一些原料和機器:“這里面是什么?”
張曉雅不以為然:“自己看嘍!”
“我問你是什么?”為首的工作人員見她的態度,嗓門提高幾度:“你知不知道你工廠里這些東西導致附近河流污染,情節嚴重者,是可以送你去勞改所的!”
張曉雅收斂許多:“是原料液。”
“廢水都在哪處理?”
“廢水廢料都可以再次使用”只是她的話還沒說完,再次被工作人員打斷:“我們的人昨晚已經抓到你父親母親把工業廢水倒入附近河流,你知情嗎?”
張曉雅淡然的搖頭:“我不知道。”
工作人員了然的點點頭,揮手示意下屬:“把工坊封掉。”
話音落下,張曉雅平靜的臉上瞬間猙獰起來:“你他娘的算老幾啊,憑什么封掉我的工坊,我要去告你們!封我的工坊,你們做夢,知道我和誰合作嗎?和富麗華合作!”
“你們封掉我工坊,我做不出來貨,你們負責嗎?”
馬鎮長抹掉腦門上的汗水:“張同志,請你安靜點”
“啊——!”
還沒說完,從他的身后沖出來一個胖胖的身影,是張大姐,她站在后面聽了這么長時間,算是明白了。
小胖的病就是他們把這些垃圾倒進河里,污染了河水導致的:“張曉雅,你這個爛貨,我今天打死你,你讓我兒子糟了那么多罪,腸穿肚爛的玩意兒,干這種缺德事!”
張曉雅怎么會示弱,揮手和張大姐糾纏在一起,環保局的工作人員上前阻攔。
人群里有人擔心:“北河溝?前天我孩子也去那邊玩了”
另一個直接癱坐在地上,捂著嘴巴哭起來:“去年我家男人在工坊里做過工,后來因為受不了氣味便不干了,這兩個月身體一直不好”
說到這兒,失聲痛哭。
站在不遠處的蘇黎和沈明朗對視一眼,看來情況比他們想象當中要嚴重許多,目前發現小胖和小海兩個人因為游泳導致皮膚潰爛。
那么在工坊里工作的員工呢
眾人把張大姐拉開,張曉雅臉上被抓出幾道指痕,頭發散亂,剛才被摁在地上,吃了好幾口土,現場的這些人也沒有人想幫她。
張曉雅眼圈發紅,眼淚瞬間順著臉頰滾落下,坐在地上十分可憐委屈:“你們都針對我,難道工坊是我開的,這些壞事就是我做的嗎?是我爹娘把廢水倒在河里的,你們今天不說我根本不知道啊。”
張大姐指著她罵:“少他娘的在這兒假惺惺的,我和你娘是寫在同個族譜上的姐妹,她是什么樣的人我還不知道?自從你回到黃花村,多少些人跟著招災!”
張曉雅低下頭,陰狠的眼神快速的轉動幾圈,忽然瞥見不遠處的蘇黎,額角劇烈的跳動幾下。
她猛地站起來,指著蘇黎他們:“是你對不對?我不就是跟你開了同樣的工坊,就容不下我了嗎?至于這么陷害我,這些廢水肯定是蘇黎弄的!”
張曉雅說得義憤填膺,然后走到工作人員面前:“她開那么大的工廠,每天產生那么多廢料,也會污染周邊環境的,同志,你相信我說的話,一定要去查她!一定!”
蘇黎站在原地沒動,至于張曉雅說的那些話,根本沒往心里去,反而環保局的人朝著蘇黎和沈明朗抱歉的笑了笑,然后組織下屬把現場處理下。
被拖走的張曉雅依舊咬死不承認,嘴里一會兒罵黃花村的村民,一會兒罵蘇黎,看向她的眼神,充滿仇恨和惡意。
已經有相關部門負責這件事,沈明朗和蘇黎兩家人在周日下午就已經回到市區,回歸到正常的工作當中。
沈明朗到底是在縣里工作,又是黃花村的人,縣長把這件事情交給他負責到底,等過了差不多十幾天之后,蘇黎才聽他說起張曉雅。
她的工坊徹底查封,政府也派人吧工坊拆掉,審問時她一口咬定是張老賴他們擅自做主處理廢水,自己根本不知情。
最后環保局沒辦法把她放了,把張老賴夫妻拘留,不過張曉雅也是上繳了上萬元的罰金,一時之間,對于張家來說,天塌地陷。
蘇黎想了想,估計張曉雅繳完罰金后,也沒什么錢了。
她轉眸,看向丈夫:“那污染的河流和土壤怎么辦?”
“暫時把那塊區域的固體廢料都清理干凈了,但畢竟已經受到污染了,事情不可逆,回不到以前那種狀態是不能了,不過我已經告訴村長,在那個地方多種樹,搞好綠化。”
“過幾年應該好一些。”
沈明朗回答。
蘇黎了然的點頭。
被污染的環境都已經沒辦法回到以前,那么受到污染的人呢,又會怎么樣?
想起那日的場面,她心思加重。
這段時間,蘇黎也沒閑著,找到院長商量針對黃花村村民體檢的事情談了談。
院長同意并且決定凡是黃花村村民體檢,費用可以減去百分之二十,后來又因為有周學永這一層關系,市政府補貼了一些費用。
蘇黎又和家里人商量了下,但凡是65歲以上的老人和17歲以下的孩子在本次體檢當中免費,這些費用佳朗工廠來出。
經過這一次體檢還真的發現幾個因污染致病的人,那些人拿到結果的時候,把張曉雅殺了的心都有。
慶幸的是,這些人經過一個暑假的時間,已經恢復了大半。
時光如同坐上了加速器,這一年的暑假,蘇黎和醫院里的同事們,走出辦公室,來到鄉鎮。
積極的向村民普及醫療小常識,進行義診,同時她也發現在偏遠的地方沒有衛生所,就連村醫都沒有,醫療條件極其落后。
蘇黎有時在想,想要改變,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太多太多。
轉眼九月份,家里的幾個孩子已經轉到市區里的中學念書,沈君和沈臣已經初三,來年的六月份就要中考了,小瑩和佳茵念初一,剛好分在同一個班級里。
燦陽從小班到大班,渾身長刺般的淘氣勁,是一點沒變。
不過佳茵在初中沒多久,學校就開始安排她參加比賽,比如華羅庚金杯比賽,數學奧林比克競賽,每次比賽佳茵都以第一名的優秀成績拿下。
沒多久,校長就把蘇黎叫去,說想讓佳茵加入學校里的競賽隊,她也是征求過佳茵的想法后,才告訴校長,可以參加。
因此,小小的佳茵經常跟著競賽隊四處比賽。
有一天,她接幾個孩子放學回家,鄰居的一位年輕媽媽把蘇黎叫住,說是周六在大劇院有一場少年文藝比賽,現在正報名呢。
她還說:小佳佳拉的二胡那么好,應該去參加,讓她多了解了解舞臺氣氛,沒什么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