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發生得都太快。</br> 快到身處玉佩之中的程沐筠根本就沒反應過來。</br> 外面的局勢已經無法挽回，萬俟疑一把捏碎了陶寧的喉骨，隨即又是一用力,將他脖頸用力一擰。</br> 陶寧的頭垂落下來，拗成一個活人不可能做得到的角度。</br> 萬俟疑的眼神中依舊是黑得如同無星無月的夜幕，面無表情地把人往地上一甩，仿佛只是捏死了一只擾人的蟲子。</br> 系統看呆了，“這是,這是怎么了？陶寧下的是什么藥啊？致幻藥嗎？怎么會把人刺激成這樣。”</br> 程沐筠：“我哪知道。”</br> 他是真不知道陶寧下的是什么藥，只是通過邏輯推斷出十有八丨九是讓人意亂情迷的藥物。</br> 在程沐筠經歷過的那一次，萬俟疑在生日宴上，同樣是醉酒，同樣是被陶寧誘惑,可他卻是裝作醉酒之后陷入沉睡。</br> 什么都沒有發生,一夜就這么平安過去。</br> 畢竟，皆是萬俟疑要離開東澤國,還有一些陶寧的助力,尚有用處,他便會忍著厭惡留下陶寧的性命。</br> 東澤王放萬俟疑離開之后，沒幾天就意外發現私庫之中的玉佩不見蹤影。</br> 那玉佩會被東澤王收在私庫之中,乃是因為玉佩并非凡物。只是東澤王一直沒研究出玉佩之中的奧秘,這才一直放在其中。</br> 恰逢萬俟疑離開沒多久，東澤王在古籍之中看到了玉佩的來歷，才知那是上界之物,乃是損壞的芥子空間。</br> 大陸之上，上界之物何其珍貴，每一樣皆是飛升上界的機緣。</br> 東澤王一番追查,得知玉佩被陶寧送給了萬俟疑，自是派了死士去追殺。</br> 陶寧得知此消息之后，也偷偷溜了出去，找到了萬俟疑，帶著對方避開死士追殺的計劃走了</br> 總之，就是一個為了奔赴愛情，把自己老爹賣了的好兒子。</br> 方才程沐筠看到這一幕，便也沒有出手阻攔的意思，只以為會同上次那般順利進展下去。</br> 畢竟，在這幾年來，除去那次掉下懸崖時的意外，一切都按著上一次的軌跡發展著。上次</br> 只是，外面已經出人命了，事情已成定局，無法挽回。</br> 系統說過，在這渡劫世界中，作為劇情支點的兩個主人公是絕對不能死的，死了，世界就崩塌了。</br> 系統小聲問了句，“咦？奇怪了，陶寧都死了，這世界怎么還在平穩運行？”</br> “難道……”程沐筠心中冒出個想法來，難道是這個小世界已經成為了真正的……</br> 然而，這個想法才剛冒出來，周邊的一切就開始劇烈顫抖起來。</br> 山崩地裂，天地欲摧，無論是玉佩內外，所有的一切都皸裂開來。眼見著就要碎成一片片的，徹底歸于代碼亂流之中。</br> 不行！</br> 絕對不能讓這個世界塌了。</br> 程沐筠一咬牙，正想強行離開，動用神力把這游戲世界強行送入星辰之間時，他的頭上忽然鉆出一個白團子。</br> 那湯圓般的白團子一出現，身體就迅速膨脹開來，占據了程沐筠眼前一切的空間。</br> “小竹子，不要急！看我的新功能！”</br> 白團子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終將整個世界都包裹其中。</br> 程沐筠也如同陷入一片朦朧的白色霧氣之中，待到霧氣散開之時，一切恢復正常。</br> 他依舊是在玉佩空間之中，手里還捏著個茶杯。</br> 石桌之上，泥爐中正燃著銀絲炭，上面的陶壺還在咕咚咕咚地滾著開水。</br> 這是？</br> 程沐筠一急，“系統，系統，你怎么樣了？”</br> 沒有回應。</br> “歸一！”</br> 有氣無力的聲音響起起來，“我，我還在。歸一是誰啊？”</br> 程沐筠松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剛才那是怎么回事？”</br> 系統毫無察覺，跟著程沐筠的思路答道：“我也不知道啊，就是之前你不是給我吞了個什么小黑蟲嗎，那玩意也曾經是個系統，里面有什么時間倒流大法，剛才情況緊急，我忽然就領悟了倒轉數據的方法。”</br> 程沐筠很驚喜，這沒用的系統總算是有了幾分系統該有的樣子，“這么說，以后再出什么意外就……”</br> “沒了。”</br> “什么沒了？”</br> 系統小聲道：“好像能量沒了，就能用這一次，要不，我在攢攢能量，看看下一個世界還能不能行？”</br> 程沐筠：“呵，這可是最后一個崩塌的世界。”</br> 系統：“說不定呢。”</br> 程沐筠：“……你可閉嘴吧。”</br> 確認系統沒出問題之后，程沐筠一揮袖子，看到了外面的情況。</br> 此時已經回到陶寧坐在床邊，萬俟疑睜開眼睛之時。雖然那藥已經下了，但好歹事情還沒到最壞的地步。</br> 動作定格，一切尚未開始。</br> 系統問：“我要開啟時間流速了哦，你做好準備把萬俟疑拉進來。”</br> 程沐筠卻是皺眉，道：“等等。我不能把他拉進來。”</br> “為什么啊？”</br> “拉進來的只是神魂，身體上的藥性不解除的話，待會放出去又把人殺了怎么辦？”</br> “也是。”</br> 程沐筠起身，“所以，你在撐會兒吧。”</br> “嚶，好，你快點。”</br> 此時的玉佩空間之內，經過幾年的龍氣汲取，已經基本恢復成最初的樣子。</br> 程沐筠身后，是一棟精美的玉樓，看上去小巧玲瓏，內里實際極為廣闊。他推門而入，直接入了私庫之中。</br> 這個身份的程沐筠畢竟曾經是上界之人，私庫之中堆滿了難得一見的天材地寶。這些天材地寶，皆是小說為萬俟疑開的金手指。</br> 待他化用了全部龍氣，掌控玉佩之后，便能取用。</br> 只是此時，程沐筠要先找個東西。</br> 很快，他自架子上翻出個黑色盒子來，打開之后，里面裝著個精致的玉雕娃娃。</br> 系統問：“這是什么？”</br> 程沐筠道：“傀儡玉雕，神魂附在其上，可作為實體出現在外面。”</br> “那你用這個不就行了，為什么還要萬俟疑給你找身體啊？”</br> “這東西一次性的，用完就壞。”程沐筠解釋道，“好了，我準備好了，你可以讓時間動起來了。”</br> 玉佩之外。</br> 萬俟疑睜開眼睛，抬手就掐上了陶寧的脖子，就在他剛要用力時，忽然一道聲音響起。</br> “住手！”</br> 聲音如此熟悉，萬俟疑下意識一停，隨后就見床旁出現一道青影。</br> 陡然出現的青衣人如此熟悉，甚至讓萬俟疑以為是幻覺，他眨了眨眼睛，歪了下頭，仿佛是正在捕獵卻被陡然打斷的大型野獸。</br> 程沐筠抬手，干脆利落地施術法弄暈了陶寧，掀在一旁，然后問道：“萬俟疑，你在干什么？”</br> 此時的萬俟疑，在藥物的作用下，完全只憑借本能在行動。他的一切欲望，都被無限放大。</br> 見到陶寧時，心中的殺意完全掩蓋了理智；而見到程沐筠時，涌上心頭的是……</br> “你？”</br> 床上的人猛地撲了過來，巨大的沖擊力讓程沐筠退了兩步也沒能止住，最后雙雙倒在了地上。</br> 即便這不過是個傀儡身體，程沐筠也被摔了個頭暈眼花，壓在身上那人卻還渾然不覺，在他頸旁滿足地蹭了蹭。</br> 程沐筠太陽穴突突直跳，右手手肘撐地，左手拎著萬俟疑的衣領向后拖出一段空隙，這才勉強坐了起來。</br> 然而，萬俟疑再度纏了上來，攬著程沐筠的腰，抬頭，開口喊了一句：“父親。”</br> 程沐筠：“……”你有病吧？</br> 或許是他的表情太過冷漠，萬俟疑有些受傷，語氣委屈，絮絮叨叨，“前輩，父親……師父，我好難受。”</br> “……”</br> “我是不是要死了。”</br> 萬俟疑如同沒有骨頭般，整個人都纏在了程沐筠身上。</br> 他此時不過十六歲，身量尚比程沐筠矮了些許，卻也差不多到了程沐筠眉間。</br> 少年的身量，帶著些單薄，不若成年人那般健壯。</br> 然而，萬俟疑力氣卻出奇的大，程沐筠再次掙扎一下，沒能把人扯開，反而是把自己衣服弄得亂七八糟。</br> 他皺眉，正想說些什么，就被扯住手腕，往下按了下去。</br> 生氣勃勃，跳動著彰顯著存在的某物。</br> 程沐筠：“……”</br> 他低頭，又對上萬俟疑無辜的眼。</br> 始作俑者還張口就來，“父親，師父，我好難受，會不會炸開啊。”</br> 什么亂七八糟的！</br> 程沐筠忍無可忍，一腳把人踹開，隨后拖著衣領袖袍一揮。</br> 片刻之后，兩人出現在城外密林之中。</br> 此處風景不錯，有一處長而狹的瀑布，瀑布之下，是一汪不大的水潭。</br> 程沐筠抬手一甩，直接把萬俟疑扔入寒潭之中。</br> 系統看呆了，“小竹子啊，你怎么這么狠心。”</br> 程沐筠冷笑一聲，“不是他叫我爸爸嗎？一個當爹的，遇到自己兒子中藥了，自然是讓他好好冷靜冷靜。”</br> 此處的瀑布，乃是自巖縫中滲出的泉水，冰冷刺骨。</br> 萬俟疑被扔進去之后，兜頭的泉水似乎讓他冷靜些許。他自一片迷蒙中醒了過來，身體上的沖動被壓抑下去。</br> “這是？”</br> 他四下張望，然后看到了站在譚邊的青衣人。</br> 怎么回事？程前輩怎么會出現？難道他無意識中進入了玉佩之中？</br> 這段時間以來，萬俟疑與玉佩之間的感應愈發強烈，他甚至知道自己愿意的話，就能自由進入玉佩之中。</br> 只是他擔心程沐筠生氣，便從未嘗試過。萬俟疑甚至知道，玉佩之中并沒有陶寧的精血。</br> 他不知當初程沐筠為何要騙他，但對方不說，他便不問。反正，他有的是時間和耐心。</br> “這是玉佩中嗎？”</br> 程沐筠盯著他，“你覺得呢？”</br> 短短幾個字之間，記憶如潮水涌入萬俟疑一片空白的腦中。</br> 他，剛剛究竟做了些什么？</br> 居然，居然這么褻瀆程前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