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急速，一路顛簸，春柳腦袋磕到硬物上，疼得蘇醒過來，剛剛睜眼，就看見躺在一旁的云琇，來不及喊聲救命，像貨物一樣，被人扔進(jìn)暗巷，摔得不省人事。
    北風(fēng)嗚嗚的吹，天空陰沉沉的，要下雨不下雨的樣子。
    凌驍想著云琇今天出門，怕她月份大了不方便，提早半個時辰從樞密院趕回去。
    管事婆子正在備飯，見主屋門開著，以為大奶奶回來了，忙不迭進(jìn)去問安：“大奶奶，飯快好了，是先熱著，還是再添兩個菜。“
    “大奶奶還沒回嗎？“凌驍從堂屋繞到抱夏廳，皺眉問，“是一天沒回，還是回來又出去了？“
    管事婆子始料不及，愣了愣，恭敬道，“回小侯爺?shù)脑挘竽棠痰浆F(xiàn)在還沒回，奴才已經(jīng)差人去齊府問話，估摸這會子該回了。“
    正說話，小廝從院門跑進(jìn)來，氣喘吁吁道：“媽媽！媽媽！不好了！“
    “何事慌慌張張，“管事婆子掀開棉簾。斥責(zé)，“小侯爺剛回，嚷嚷什么！沒規(guī)矩的東西。“
    “要他進(jìn)來說。“凌驍?shù)穆曇魝鞒鰜怼?br/>     小廝應(yīng)聲，跨進(jìn)屋子，急促道：“回侯爺?shù)脑挘〉娜R府找大奶奶，他們說大奶奶早走了，可門口停著我們的馬車，車夫以為大奶奶和齊三奶奶說體己話，一直候在外面，人都凍僵了。“
    管事婆子問：“大奶奶身邊的春柳呢？你可見到？“
    “沒，小的沒見到。“小廝搖頭，哭喪著臉，“媽媽，瞧您問的，大奶奶現(xiàn)下什么情況。別說春柳，我們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生怕出差錯。“
    凌驍聽著沒說話，嘴角微微下沉，起身取外套，交代：“飯熱好，地龍燒暖，一切按大奶奶平日照舊，我去趟齊府，如果人回來，要她先吃，不必等我。“
    管事婆子蹲安領(lǐng)命。
    凌驍拿起馬鞭，迅速離去。
    他找到齊俞恒時，夫妻倆正在用飯。
    “稀客啊，“齊俞恒叫人添副碗筷，加兩個酒盞。“你來正好，我倆喝點，喝完送你回去。“
    “酒留下次，“凌驍正色道，“云琇不見了，跟著她的丫頭也不見了，從你這邊走后，就沒回去。“
    云瓔聽著一愣，“琇琇沒回去？不能啊，七妹說送她，姐倆一起走的。“
    齊俞恒也愣了愣：“云姝來了？“
    “嗯，她說得罪八妹，要我牽頭說和，我心思都是自家姐妹，把話說開也好。“云瓔說著，看向凌驍，“云姝瘦脫了相，估摸沒多少日子，她心里清楚，還說有些話不說，怕以后沒機會。“
    一個將死之人，有遺憾交代，人之常情。
    凌驍一時半會想不出和誰結(jié)怨過，“算了，你們吃吧，我去趟云府，問問七姑娘。“
    齊俞恒給云瓔個眼色，應(yīng)和道，“我跟你一起過去，總歸八妹從齊府出去，人不見了，我們也有責(zé)任，早知如此，應(yīng)該叫齊府馬車送送她。“
    “對，對，你別急，“云瓔拿了兩件棉外套，和齊俞恒一人一件，“我和你們一起，畢竟云姝未出閣，我找她方便些。“
    語畢，一行三人直奔云府新宅。
    云御史有應(yīng)酬，自然由云子軒接待客人，他一聽來意，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跳腳嚷道：“你們什么意思？！仗著人多，我好欺負(fù)是不是？！云琇不見了，關(guān)我妹妹什么事！“
    凌驍盯著他，目光鋒利，如霜刀斬雪，透出隱隱殺氣。
    齊俞恒擔(dān)心二五眼挨揍，連忙擋在兩人中間，客氣道：“大哥，我們沒說云姝把云琇如何，就問問，云姝回來沒？給個準(zhǔn)話就成。“
    云子軒極不配合甩甩袖子，不耐煩道，“不知道！“
    凌驍抓起方幾上的馬鞭，二話不說起身。
    “你，你，你，要干什么！“云子軒認(rèn)慫退后幾步，“在我家打人，有沒有天理王法？“
    “哎哎，算了，算了，他好歹是大舅哥。“齊俞恒攔著，又轉(zhuǎn)頭對云瓔說，“你趕緊去后院看看，別一會真動手，驚動老太太，都沒好果子吃。“
    云瓔叫個婆子引路，急匆匆離開。
    凌驍忍滿肚子火氣，重新坐下，齊俞恒也坐下，云子軒一見對方是練家子，找個最遠(yuǎn)的位置，方便逃跑。
    三人坐在花廳不說話，氣氛壓抑到極點。
    齊俞恒覺得尷尬，輕咳聲，緩和關(guān)系：“你兩位第一次見吧，大哥，這位是忠毅侯，名諱單名一個驍，想必你在京城有所耳聞。“
    云子軒干笑兩聲，抱拳敷衍，“久仰久仰。“
    凌驍冷哼：“虛禮免了，你記得把云琇借你的一百兩銀票，原封不動還回來。“
    “堂堂侯府，還差一百兩？“云子軒仗著齊俞恒在，圖嘴上快活，“傳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說到這，他想起什么，“對了，我爹給凌家補貼不少金子，凌侯爺，您是貴人多忘事啊，這一百兩算利息，也不多。“
    話音剛落，一茶盞飛過來，直逼面門，就聽云子軒大叫一聲，整個人從椅子上滑下去，蹲著地上，捂著臉干嚎：“你！你！你！疼死我了！“
    齊俞恒就知道，動手就消停了。
    他勸凌驍：“點到為止，點到為止。“
    說著，又走到云子軒身邊，蹲下：“大哥，您沒事吧？要不我先看看傷哪兒了？“
    云子軒抬起臉，松開手，露出一只烏青眼。另一只眼也睜不開，還在干嚎：“我要瞎了！“
    齊俞恒沒忍住，噗地笑出聲，嘴上安慰，“大哥，沒事兒，回頭拿個溫雞蛋滾一滾，兩三天就好。“
    給完甜棗又?jǐn)D兌人：“不過，您得慶幸，小侯爺手上是杯子不是刀子，不然您這腦袋跟扎葫蘆串兒似的，死相難看，再說您家的嘴上功夫祖?zhèn)鞯陌桑骗嬙片L厲害，您這個當(dāng)大哥的輸人不輸陣。“
    凌驍鄙棄道：“挨抽挨少了。“
    “你！“云子軒剛一跳腳，就看見對方拿起另一只茶盞，立馬癟炮，對齊俞恒說，“你還是坐他那邊。“
    齊俞恒剛落座，云瓔就趕回來，看見云子軒的烏青眼，愈發(fā)著急上火：“你們?nèi)齻€多大的人了，加起來過古稀之年，才多大會子，怎么跟小孩一樣，說打就打？！“
    云子軒吃虧，告狀似的說：“二妹，不是我的錯，侯爺先出手。“
    云瓔嘆氣，“大哥，人在氣頭上，您平日在家嘚瑟慣了，何時知道體諒一二。“
    云子軒急了，“我不體諒也不能動手啊！“
    “行了，行了，一人少說一句，“齊俞恒和稀泥，“趕緊說正事，云姝在不在？“
    云瓔泄氣道：“不在，連帶她身邊的寶珠都不在。“
    “我妹也不見了！“云子軒頓時有理占三分，梗著脖子嚷：“你們還找我要人，還打我！這筆賬怎么算！今天不說個子丑寅卯，別想從云府大門出去！來人啊！把大門封起來！“
    “誰敢！“凌驍霍然起身吼道，用馬鞭指著云子軒，“你敢軟禁，我明天鏟平整個云府！“
    云子軒被突如其來的一吼震懾住了，就聽齊俞恒一旁小聲勸，“大哥。營房綠頭刀任由八妹夫調(diào)遣，您別犯傻，云琇肚子里是忠毅侯的嫡親血脈，稍出差池，扣您個構(gòu)陷皇親的罪名，殺頭算輕的。“
    “真，真的？“云子軒回過神，囁喏下嘴唇，“八，八妹夫這么厲害？我以為??“
    “您別以為了，“齊俞恒拍拍他的肩膀，“大哥，如今兩家不見四個人，報官都不算小事，您知道什么盡管說出來，眼下先把人找到才是正事。“
    “我，我??“
    云子軒想說不敢說，云姝最后一次見他再三叮囑，若透露半句風(fēng)聲，不但計劃功虧一簣，父親一定勃然大怒，屆時不止他們兄妹，在揚州的小娘也會受牽連，按族規(guī)，他們?nèi)龡l命統(tǒng)統(tǒng)祭祖。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云子軒已然沒退路，只萬萬沒想到八妹夫是狠角色，難怪上次他被扣酒樓，對方見一百兩銀票立馬放人，原不是有錢能使鬼推磨，而是低估齊、凌兩家在京城的地位。
    “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倒是說話啊！“云瓔見他吞吞吐吐。急道，“姝兒和琇琇的身子經(jīng)不起折騰、驚嚇，你是不是非要我請祖母來，才肯吐露實情？！“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云子軒抱頭蹲地上，當(dāng)縮頭烏龜，“我平日和七妹走得不近，父親說七妹是大姑娘，叫我別往閨閣竄。“
    “你就是個窩囊廢！“云瓔怒其不爭，顧不上臉面開罵，“你除了花天酒地，逛窯子，還知道什么！我們弟弟妹妹哪個不比你強！成日拿長子自居，我呸！云子軒，云琇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她要有三長兩短，我明兒回宗族，請長老他們廢了你們娘仨！我說到做到！“
    說完不解氣，沖上去要給云子軒兩耳刮子，被齊俞恒攔住。
    “你消消氣，消消氣，再鬧下去，真把祖母鬧來了。“
    “祖母來了就來了！“云瓔氣得眼淚不受控往外流，惡狠狠盯著蹲在地上一聲不吭的男人，“要不是云姝病入膏肓，我絕不會壓著琇琇！你妹妹是什么東西，一個姨娘肚子里出來的貨色，也配跟嫡親比？！我們嫡親就是高人一等！你們眼看三弟九弟登上族譜，眼熱，想把嫡親趕盡殺絕啊！“
    “二姑娘，兩位姑爺都是貴客，您怎么這般失態(tài)？“冷不防門廊下傳來方媽媽的從容不迫聲音。
    齊俞恒心想完了，老太太肯定知道花廳正熱鬧，派方媽媽來，他扯扯嘴角，“媽媽，云瓔在氣頭上，您別告訴祖母，惹她老人家不悅。“
    “二姑爺最通情達(dá)理，“方媽媽向屋里一行人福禮，“八姑爺，奴才上會見您是在揚州，沒想到第二回見面是這種場合，老太太叫奴才代為轉(zhuǎn)達(dá)失敬，還說各位有何訴求，去她老人家屋里說明白。“
    “請祖母好生歇養(yǎng)，孫婿不便叨擾，“凌驍尊敬道，起身告辭，“我先去找人。“
    齊俞恒見他撤了，也告辭道：“煩請媽媽轉(zhuǎn)告祖母，說無大事，請她老人家休養(yǎng)身體，萬事以康健為主。“
    說著，拉云瓔往外走。
    云瓔不肯，“我留在這里等父親回來，免得任憑這窩囊廢胡說。“
    “二姑娘想留下便留下罷，“方媽媽退出門外，“您隨奴才去老太太屋里歇著，花廳冷，比不上屋里暖和。“
    明擺，支開云瓔和云子軒兩人。
    “二妹夫，我，我跟你一起！“
    云子軒惶恐不安，他是窩里橫，天真以為云姝不過幾句斗狠的話，最多小打小鬧，圖個痛快，沒想到事態(tài)早已超出預(yù)料之外。
    齊俞恒息事寧人，朝他招招手，又對凌驍說：“我們分兩路，找到云琇送回小宅，子時前找不到，在小宅匯合。“
    凌驍說行。
    冬季的京城，入夜后寒氣更重，大多店鋪早早關(guān)張，寒風(fēng)肆意掃過每條街道小巷，吹得破舊的木門吱呀作響。
    春柳是凍醒的，她暈暈乎乎睜開眼，牙齒冷得打顫，臉上黏糊糊的，用袖子擦了擦，才發(fā)現(xiàn)都是血。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傷了哪里，覺得渾身疼痛折磨，踉踉蹌蹌爬起來，扶著墻咬著牙，一步一步往前挪，直到看見小宅的朱漆大門，最后殘存的意識潰散，直挺挺的倒下去。
    凌驍和齊俞恒約好子時回小宅。
    管事婆婆跟著兩人腳步，詳細(xì)回報：“小侯爺，就春柳一人回來，全是外傷，摔破頭，被扔在暗巷，吹了大半天的冷風(fēng)，正高燒，大夫看過，說染了風(fēng)寒。“
    凌驍一把掀開棉簾鉆進(jìn)去，“她知不知道被扔的地方？“
    “奴才問了，“管事婆子叫人上茶，恭敬道，“春柳病得迷糊，什么都記不清，只說七姑娘要她們先上馬車，而后有人用帕子捂住口鼻，半路她醒過來，就被扔下車。“
    齊俞恒問：“她有沒有看到七姑娘如何？“
    管事婆子搖頭，“齊三爺，我家大奶奶，加三位姑娘，突然有人背后襲擊，嚇都嚇?biāo)懒耍?dāng)下誰都顧不了誰。“
    “好在證明她們都在城內(nèi)，“齊俞恒轉(zhuǎn)頭對凌驍說，“要去城郊，不會多此一舉單獨把春柳扔出去。“
    凌驍沉吟片刻，問管事婆子，“有沒有收到勒索信箋什么的？“
    “沒有，“管事婆子說，“從您出門到現(xiàn)在，除了春柳回來，院門沒打開過。“
    “報復(fù)？“齊俞恒推測，“報復(fù)你還是報復(fù)老丈人？若說報復(fù)你，綁七姑娘做什么呢？報復(fù)老丈人，沒必要綁云琇啊，云琇現(xiàn)在是凌家人，綁她不等于得罪侯府嗎？怪哉。“
    凌驍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你叫云子軒來，我有話問他。“
    齊俞恒怕他忍不住動手，阻攔道，“問話這種事，還是我來，你再想想云琇可能去的地方，另外我給地痞混子打招呼，他們對京城犄角旮旯比我們熟，正撒網(wǎng)似的搜索，放心，要不了一個時辰就會有消息。“
    街道上寒風(fēng)呼嘯，伴著有節(jié)奏的梆子聲，格外蕭索寂寥。
    云琇蹙蹙眉，半夢半醒間本能護(hù)著小腹，動了動凍僵的雙腳，發(fā)現(xiàn)腳踝綁在一起，她起身想解開，被大肚子擋住。
    目光再回到自己身上，衣著完好，斗篷、厚棉服一件未少，身下是條破被子，破被子下面壓著稻草。
    黑暗的角落里傳出來孱弱的聲響，像人又像受傷的畜生，云琇支起身子屏息凝視，下意識望過去，卻什么都看不清。
    “醒了？“木門被人推開，北風(fēng)帶著寒涼撲進(jìn)來，而后被阻隔一板之外。
    “你想做什么？“云姝化成灰，云琇也認(rèn)得出來，她警惕又憤怒地問，“把我綁來，是何居心？“
    “你怕了？“云姝面色蒼白，兩只眼窩深陷，瘦骨嶙峋。在暗淡的月光下像只飄蕩野鬼，看著瘆人。
    云琇冷笑：“我為什么要怕？我何時怕過你？我就覺得你惡心！“
    “說得好像你不惡心我一樣。“云姝聲音嘶啞，坦然道，“我就想不明白，比你差在哪里？你不就是嫡親嗎？除此以外，又如何？“
    “這就是命，你得認(rèn)！“云琇尖銳還擊，“誰讓你托生姨娘肚里？祖母就是厭惡丁媚生，才討厭你！要怪就怪你小娘沒教好，成日給父親上眼藥，不就仗著生個長子，長子又如何，你那個好哥哥連窩囊廢都不如！“
    “他好不好輪不到你評論！“云姝站不了太久，坐在木椅上喘氣，諷刺道，“我哥即便酒囊飯袋。父親照樣養(yǎng)著他，你呢，懷著孩子，婆家還不滿意，嘖嘖，真是可憐。“
    “你給我閉嘴！“云琇瞇了瞇眼，惱怒道，“我這輩子能結(jié)婚生子，過圓滿人生，你有什么？快死了還不消停，作天作地的禍害！“
    “我就是禍害！“云姝倏爾起身，體力不支跪在地上，拼勁力氣往前爬幾步，拽住緞面繡金的斗篷邊緣，手指發(fā)顫，刺耳的尖笑。“好富貴的料子，只怕穿不久了。“
    云琇大力扯回衣服，破釜沉舟道：“你到底想作甚？“
    “作甚？“云姝猛地抬起頭，眼里透著瘋狂，死死盯著精美的面孔，一字一頓說，“我，想，拉，你，陪，葬！“
    “你瘋了，“云琇緩緩搖頭，護(hù)著肚子，本能往后挪，“你真的瘋了，你離我遠(yuǎn)點。“
    說著，她翻身朝門外爬，卻被對方拉住腳踝。
    “放手！“云琇拼命掙扎，尖銳地叫喊，“滾開！“
    云姝抓不住她的人，就緊緊攥住斗篷，撕扯中，突然一口血噴云琇身上，而后身子僵了僵，側(cè)倒下去。
    一切來的毫無征兆。
    云琇心有余悸怔愣半晌，就聽見云姝喉嚨里發(fā)出破風(fēng)箱般的呼吸聲，一聲比一聲急促。
    “八妹妹??“她忽然哭起來，枯瘦的手指在地上抓出血痕，不甘心道，“我??我還有，大好年華，我不想死??“
    “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云姝用勁力氣說，“我們，看著父親??只給大哥、三哥吃雞腿，我對你說??為什么，我們不是兒子??“
    人之將死其言善，大抵如此。
    云琇看著她，忽然悲從中來，她們曾長在同一屋檐下，經(jīng)過同樣的童年，遭遇同樣的不公，她也曾想過，為什么自己不是兒子，她又比大哥、三哥差在哪里？
    “可你有祖母??我小娘，小娘??“云姝聲音越來越弱，“在夾縫里??求生存。“
    說到這。她咯咯笑起來，“你一輩子體會不到??“
    “夠了，你別說了。“云琇投降，她堅強是不愿直面壓在心底的不堪，“我以為二姐出嫁后，你會成為我最好的姐妹，可我錯了。“
    “你為什么一次又一次在父親面前詆毀我，陷害我啊？！“她哭著問她，“守歲時，你們父母同在，而我只有祖母！你可曾體會我的難過！“
    “我都要死了??“云姝冷笑，“還讓，我體會你??“
    “罷了，“她氣游若絲道，“臨走前，送你兩件禮物??第一件。謝宗仁沒死，第二件??“
    云姝看著破敗的窗戶，解脫道：“時辰到了??我該走了??這人間地獄，留你慢慢體味??“
    說完，她眼里的光慢慢消失，只剩一團(tuán)死氣。
    “七姐？云姝？“云琇腦子忽然空了，爬過去，眼里含淚，拍拍她，“你說謝宗仁沒死是什么意思？第二件禮物是什么？！你說話，說話啊！你倒是說話啊！“
    最后一句話她近乎尖叫。
    與此同時，木門被人大力踹開，一眾火把進(jìn)來，把破屋子照得通亮，除了云姝、云琇，角落里還躺著具男尸，衣衫不整。
    一時間各種猜想，浮現(xiàn)在眾人眼神里。
    云之洞只看見云姝躺在地上，有出氣沒進(jìn)氣，兩腿發(fā)軟，跪倒下去，凄涼喊聲：“姝兒！我的姝兒啊！“
    “琇琇，琇琇，你沒事吧？“凌驍解開她腳踝上的繩子，發(fā)現(xiàn)她是懵的，著急問，“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凌驍，她在報復(fù)我，“云琇視線停留在云姝臉上，喃喃自語，“用命來報復(fù)，我輸了，這一局我徹底輸了。“
    “七姑娘死了，你胡說什么？“凌驍抱她起來，摸到裙裳上濕乎乎的，攤開手掌，不是血，預(yù)感到什么，“琇琇??“
    話音未落，云琇感覺到腹痛，整個人靠他懷里，臉色變了：“凌驍，我，我好像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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