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郡主難以置信看著老侯爺，喃喃道：“我驍哥兒最聽話，怎么會做蠢事。“
    “最聽話？你兒子何時真正聽你的話。“老侯爺嘆氣搖頭，握緊手里的盞子，“他上過沙場，嘗過廝殺的滋味，表面上看著無異，是沒到紅眼的份上。你啊，富貴圈兒里待太久了。“
    “您的意思，驍哥兒變了？“平康郡主后知后覺想起什么，“康媽媽曾不止一次提及，說驍哥兒嚇人，尤其夜里，走路沒聲，冷不丁出現(xiàn)，我一直沒覺得如何，當初您年輕時不也這樣嗎。“
    老侯爺重重嘆息一聲：“我年輕時干什么的，你怕早忘了。“
    “可您從沒把殺伐之氣帶家里啊！“平康郡主拿起茶盞時，不由手抖，喝口茶鎮(zhèn)定片刻，“怎么驍哥兒就，就變了呢？“
    “不是他變了，是你從來沒了解過他。“老侯爺說，“他表面上順從你，大事上，遠的不說，就他選女人，問過你的還是我的意見，想方設(shè)法把人千里迢迢帶回來，云琇也不是糊涂丫頭，小公母挺好，你何必多此一舉非要抬個姨娘進門？“
    “這事全怪我嗎？“平康郡主很是不悅，“當初您不同意，我一人能決定？“
    老爺子品口茶，語氣淡淡道，“我不同意。你不罷休，先前你一門心思給他抬通房，我當不知道，也懶得管，凌驍二十好幾，簪纓世族里和他年紀相仿的，隨便說一個都比他強。“
    “您怎么這么說自己兒子？當初您教驍哥兒武藝時，說他天質(zhì)聰穎，這會子什么都不是。“平康郡主據(jù)理力爭，“覃將軍的大兒子連婚配都沒，我家驍哥兒連兒子都有了。“
    “人覃英屢獲戰(zhàn)功，若不是上峰壓著，論功行賞，早壓凌驍一頭。“老侯爺指指她，數(shù)落道，“你進宮陪太皇太后喝茶，成日找那些夫人摸牌聽戲，也就只是喝茶摸牌聽戲。時局如何與你無關(guān)。“
    “我??“平康郡主想反駁竟一時詞窮。
    “你？就是讓你過得太如意，“老侯爺加重語氣，“我同意覃家旁支進門的真正原因告訴過你，你壓根沒當回事，你兒子真受女人攛掇，就是蠢貨！凌家不養(yǎng)廢物！“
    眼見老爺子要發(fā)火，平康郡主態(tài)度弱下去，“妾身把您的話真真兒記著，這才想把素丫頭從莊子上接回來，若驍哥兒不喜歡罷了，可人都抬進來，您要人姑娘這么守著，合適嗎？“
    那可是守活寡。
    “合不合適我不管。“老侯爺說，“凌驍?shù)乃绞拢约禾幚怼！?br/>     平康郡主聽著著急：“那他這輩子只耗云琇一人身上怎么辦？難不成我們就指望她的肚子？“
    “你兒子愛耗誰耗誰！“老侯爺陡然拔高聲音，“我剛剛的話白說了！“
    語畢起身拂袖離去。
    平康郡主挨頓掛落，覺得莫名其妙，她想事已至此。不如生米做成熟飯，凌驍一碗水端平，云琇又能如何，后宅左右平衡不就安寧了。
    ??
    “大奶奶，郡主娘娘在暢春園有陣子了，“春柳提醒，“過幾日是小公子的百日宴，是不是早些請各位主子回來？“
    “暫且不急。“云琇不想把平康郡主請回來，給自己找不痛快，轉(zhuǎn)移話題，“布莊說這幾日送新冬衣來，人來了嗎？“
    “來了，“春柳口齒伶俐道，“奴婢見您忙著賬本，叫布莊伙計直接去賬房結(jié)錢，前院管事派人把老侯爺和郡主娘娘那份送去暢春園，您和小侯爺，還有小公子的，您說放里屋柜子里，怕是忘了。“
    云琇確實又忙日常，又忙百日宴安排，小事忘得一干二凈，“哦，是我說的。“
    又問：“請?zhí)及l(fā)出去沒？“
    “發(fā)了，“春柳說，“按您的要求，反復(fù)核對幾遍，來不了的隨禮已登記在冊，另外??“
    她忽而壓低嗓音：“大奶奶，將軍府收到請?zhí)S颯姑娘帶話給您，說特別對不起您，早知如此當初不該介紹覃姨娘您認識。“
    “木已成舟，說當初也沒意義，“云琇嘆氣，“你晚些親自去一趟，就說我說的，要她不必自責(zé)，既來之則安之，小侯爺明事理，我一切安好。“
    春柳覺得自家大奶奶就是報喜不報憂：“您哪里安好，您耳朵的傷就該告訴颯颯姑娘。“
    “我要你怎么說就怎么說。“云琇既沒責(zé)怪春柳多嘴，也沒說既往不咎，“春柳，那日我說過，覃清素敢動我一根頭發(fā)，我會讓她后悔，耳朵上的傷短時間好不了，哪怕博同情不急一時。“
    “大奶奶您不委屈自己就好。“春柳怕她悶出病，“上次在祠堂，奴婢跟小侯爺嚇壞了，您可千萬別再來一出，再有好歹，奴婢也不想活了。“
    “傻丫頭，胡說什么，“云琇用食指戳戳對方腦門，“我不是活過來，活得挺好嗎。“
    春柳噯一聲：“大奶奶，您以后無論遇到什么坎，看在小公子的份上，也要挺住，呸呸呸，瞧奴婢這張嘴，該打，大奶奶定當順順利，無憂無掛。“
    “你去忙吧，“云琇哭笑不得，“我把這點賬本看完就歇息了，煥哥兒一會該醒了。“
    晚上，夫妻倆吃完飯，凌驍看見云琇往太陽穴上抹涼油。
    “頭疼啊？“他輕聲問。
    “最近事多，“云琇疲憊道，“起先覺著耳朵沒什么，現(xiàn)在聽人說多了，嗡嗡的，腦袋發(fā)昏。“
    “我要你多休息。“凌驍把人摟過來，依靠在榻上，順便幫她揉頭，“你忙百日宴就行，其他事情扔給前院管事。“
    “嗯，我明天若還不好，就請安大夫來瞧瞧，“云琇輕嘆，“他醫(yī)術(shù)不錯，生煥哥兒時也多虧了他，我想百日宴也請他來，算答謝。“
    “你安排吧。“凌驍也累了一天，聽著吳儂軟語，睡意上頭，瞇盹過去。
    榻上不如廂床寬敞，但容得下兩人，云琇叫婆子抱來薄被，兩人合衣睡下。
    百日宴的頭天，前院管事去暢春園接平康郡主和老侯爺回府，府邸的席面布置準備妥當，茶水、吃食按人頭備份充足。
    平康郡主察驗后頗為滿意，難得在老侯爺面前夸云琇幾句。
    臨近隆冬，太陽偏西開始冷了，所以宴席定午時。
    老侯爺和凌驍在前院接待男賓，平康郡主和云琇在后園子接待女賓。
    云瓔特意來個大早，幫忙看孩子。
    云琇趁空跑來看孩子，云瓔見人進屋，食指抵在嘴唇上，做個噤聲的手勢。
    “睡了？“云琇放青椒腳步，氣音問，“外面那么吵也能睡著。“
    云瓔笑她頭一次當母親，兩人在堂屋坐下，“你家煥哥兒不是好惹的，方才被吵醒，又哭又鬧，奶媽子哄了半天才好，你還抱怨上了。“
    “孩子平日在我眼跟前兒，今兒從早忙到現(xiàn)在，連口水都沒喝，剛歇口氣就想到他，“云琇有些不滿，“想抱抱他，這會子就知道睡，和他爹一樣，脾氣上來只顧自己。“
    “哎呀呀，瞧你這怨氣，帶著凌驍一起罵了。“云瓔捂嘴笑，“我看你不是怨孩子，是怨娘家人來得少，不夠場面。“
    “二姐，祖母父親能來固然好。可病得病，走得走，續(xù)弦的林姨娘老實巴交的，“云琇幽幽嘆氣，“她就別來了，不是人不好，免得被我婆母看到，又有話茬子。“
    “平康郡主啊，“云瓔呵呵兩聲，“這話不用你說，我也不會讓林娘過來，九弟不過大煥哥兒幾個月，正需要人照顧的時候，云子軒倒想來，被我唬住了，父親這會子已經(jīng)到揚州。“
    說著，她搖搖頭：“父親臨走前，我勸他走關(guān)系，塞錢想法子調(diào)到京城來，他舍不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說穿了舍不得巡鹽御史的肥差，還說什么現(xiàn)在有了九弟身上擔(dān)子更重。“
    云瓔冷哼，“要我說，他是不是還想多生幾個嫡親的兒子，繼承家業(yè)。“
    “看看郡主，我倒理解父親幾分，“云琇心照不宣，“有嫡出的孫子，又想要庶出，巴不得凌驍多娶小老婆，造孩子，免得斷了凌家香火。“
    “你的事，我從你姐夫嘴里聽過，“云瓔拍拍她的手，“琇琇，二姐不好插手你的家事，但有委屈別悶在心里，祖母不問，我也不說，她老人家活到這個歲數(shù)什么沒見過，這次除了給煥哥兒禮物，又要我給你帶箱金葉子，東西在我那，你改天去拿。“
    “你替我謝過祖母沒？“云琇心里發(fā)酸，“生完孩子，屋里亂作一團，我許久沒回娘家定省，得空去看看她老人家。“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們做姑娘的進了夫家，日子好不好過，全看自己路數(shù)，“云瓔無不感嘆，“京圈兒浮光掠金，可誰家沒幾件齷齪事。齷齪人，你拿不住他們，就等著被他們拿，一點不含糊。“
    “姐，我知道。“云琇還想說什么，就聽屋外春柳給覃颯颯問安，她立即起身，對云瓔說，“覃家人來了，我先招呼，你看著孩子，晚些找你說話。“
    云瓔叫她快去。
    “我還說進去瞧眼煥哥兒。“覃颯颯看見云琇鉆出棉簾，過去挽起她的手，“方便嗎？“
    “小家伙剛哄睡。“云琇不大想太多人進屋吵孩子，“你要看沒什么不方便，就是輕些，醒了又哭又鬧難伺候。“
    “那我不看了，“覃颯颯一個姑娘家，自己都是半大孩子，更別提哄人家孩子，“我找你也沒別的事，想當面賠不是。“
    “我說了，要你不必掛心。“云琇笑笑，帶她往后園子走，“凌驍說了，不差雙筷子。“
    “可！“覃颯颯剛想提高音量，發(fā)現(xiàn)有賓客看過來，又壓低道，“她太恬不知恥，要不是我哥和我娘攔著，我早去叔叔家抽她幾耳刮子，丟我們覃家人臉面。“
    人心向暖，云琇感動之余，嘴上勸：“你別亂來，長輩們有考量。“
    “我娘也說一樣的話，“覃颯颯泄氣般說。“前程子我為此事跟我爹爭兩句，他吼我，哼，他以前從不吼我，為個堂親沖我發(fā)火，我小半個月不理他，我哥當說客也沒用。“
    云琇笑她小孩子心性，“你今年不小了，溫夫人沒給你相親人家？“
    “我哥都沒娶，哪輪得到我頭上，“覃颯颯聳聳肩，無所謂道，“我跟我娘說了，嫁不出去，不嫁了，出家當姑子。“
    “那覃將軍不得拆了人家的廟門，“云琇失笑，“你的好，我心領(lǐng)了，可別再為不相干的人傷了自家和氣，你爹娘怪不容易的，我也是生完孩子有的體悟。“
    “誰容易，人生在世走一遭，幾個如愿的。“覃颯颯大道理一堆，“蛇蟲鼠蟻還是條命呢，它們聽得懂我的話嗎。“
    云琇聽著耳熟，“又你爹說的？“
    “除了他還能有誰，“覃颯颯坦然地點點頭，“我娘成日說我爹沒幾句正經(jīng)話，可我覺得挺有道理，話糙理不糙。“
    云琇噯一聲：“你真是覃將軍的親閨女。“
    兩人說話，過了月拱門就到后園小二樓暖閣，二樓請名角兒唱堂會，一樓是女賓宴請大堂，屋里撤了隔斷屏風(fēng)，兩張六尺半長的雞翅木的大案臺，豎列排開，按主次席位備好席面，到了時辰，二三十位女賓依照輩分入座。
    盧夫人與平康郡主交好，祝福吉祥由她開頭：“郡主娘娘，你家煥哥兒可是會長，又白又胖，小面人兒似的，我嘴笨，說不來太花俏的，就祝你多子多福，添福添壽。“
    “你我平輩，你給我添福，我要折壽！“平康郡主笑得合不攏嘴，又對旁邊的人說，“你們聽聽她說自己嘴笨，不誠實，是不是該罰。“
    “對，該罰。“坐得近關(guān)系好的幾位夫人起哄，“盧夫人，這杯酒你自個兒干了，我們既往不咎。“
    “好啊，你們一個個兒的，“盧夫人笑著虛指，“平日我齊家的好茶好點都白喂了，這會合起伙擠兌我。“
    眾人笑鬧：“快喝，快喝，喝完再說別的。“
    長輩們可以肆無忌憚，小輩們不敢毫無顧忌。
    云瓔湊到云琇耳邊，低聲冷笑，“沒看出來，你婆婆成日端著，到了宴席上，豪放得很。“
    云琇不意外，“你沒看出來的多著呢。“
    云瓔諷刺笑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今兒算開了眼。“
    “我以后得空，慢慢與你細說。“云琇說完，拿起酒盞招呼其他賓客。
    既是喜宴，心里喜不喜不重要，重要的是喜于色，讓人看出歡喜和高興。
    宴席持續(xù)近一個時辰，有人吃酒吃醉了扶到客房休息，有精神頭的繼續(xù)摸牌聽戲，云琇耳朵不好，到下午有些吃力，打算找個空檔回屋瞇盹。
    她前腳離開沒多遠，一個婆子在游廊里慌慌張張與她擦身而過，直奔暖閣而去。
    云琇給春柳遞個眼色。
    春柳會意，立馬追上去，攔住婆子的去路，“媽媽，今兒是小公子的百日宴，您這么匆忙去哪？撞到賓客如何是好？“
    婆子抬頭，看見不遠處的云琇，哎喲一聲：“奴才低頭趕路，沒看見大奶奶，不應(yīng)該！不應(yīng)該！“
    說著，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云琇面前，福禮道：“大奶奶，確有急事，奴才一時沒主意。“
    云琇問，“何事？“
    婆子左右看了眼，湊近說：“覃姨娘今兒中午趁人午睡，在屋里自縊，幸虧伺候的丫頭沒睡熟，把人救下來，好不容易緩過勁，又鬧著要跳井，一群沒用的東西不知道好好攔著，人真翻井里去了。“
    云琇嘴角噙著一抹冷笑：“撈上來了嗎？“
    “撈上來了，能喘氣，就是話說不利索。“婆子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大冷天，不知凍的還是鬧的，莊子在郊外，請不到好大夫，那群沒見識的硬說覃姨娘中了邪，特意找匹快馬跑回來報信，怕人死在外面。“
    眼下覃清素還不能死。
    云琇揉揉眉心，擺擺手：“你去稟報平康郡主，問她如何處理，且莫說告訴過我。“
    “奴才明白。“婆子行禮告辭。
    “大奶奶，索性讓那不要臉的死在莊子上，一了百了。“春柳陪她往回走，低聲說，“就說中邪，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我告誡過你，別亂嚼舌根，“云琇蹙眉看著她，“今天來往賓客眾多，被人聽去，郡主定不輕饒你。“
    “奴婢不敢，“春柳聲音更低，“大奶奶，奴婢著急，不想您把人接回來戳眼窩子。“
    “這事兒，你少插嘴。“云琇說，“我心里有數(shù)。“
    回到屋里，她徹底放松，活動活動筋骨，脫了外衣剛躺下沒一會，春柳叫醒她。
    “大奶奶，方才傳話的婆子來了，叫奴婢私下跟您說一聲，郡主娘娘差人把覃姨娘接回來。“
    意料之中，云琇重新閉眼：“一個想接人回來，一個千方百計想回來，兩好合一好，我做個順水人情推一把，就這么著吧。“
    “要不要奴婢去跟小侯爺通個氣？“春柳問。
    “不用，他晚些回來說，“云琇抬手阻止，“前院的男賓大多是老侯爺?shù)馁F客，絕不能壞了他們爺倆的臉面，我睡會，你去煥哥兒那邊看著，提防奶媽子怠慢孩子。“
    春柳領(lǐng)命下去。
    云琇累極了，本想著瞇盹，再醒來時，外面天色暗了，府上賓客皆告辭離開。
    “醒了？“凌驍?shù)贡柽f過來，“忙了一天，渴了吧。“
    她確實口干舌燥，接過茶杯，問，“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沒叫我起來？“
    “春柳叫過你，沒叫醒，“凌驍洗過澡，換身玄色中衣，兩手扶著膝蓋，坐在榻邊，“我看你累了，送客那會叫云瓔幫襯，女賓那邊有我娘，出不了岔子。“
    “那多不好，“云琇支起身子，下榻穿鞋，“我是侯府的大奶奶，送客理應(yīng)我在，叫我姐，不是為難她嗎，盧夫人怎么想我。“
    “你身子要養(yǎng)。“凌驍說，“云瓔知道怎么回事，盧夫人那邊有齊俞恒擋著，你操心自己就成。“
    “你也替我擋了不少吧？“云琇貼上去，額頭抵著他的肩，“你不說，我也知道。“
    凌驍摸摸她的背，“只要你活蹦亂跳，其他都是小事。“
    云琇抬頭，食指劃過對方嘴唇，喉結(jié)，一路向下，嗓音又輕又嗔：“你對我這么好，不給你多生幾個兒子，都對不起你。“
    說著，她在他臉上飛快親一下，咬著唇媚笑：“我去洗澡，一會來。你去里屋等我。“
    “你趕緊。“凌驍三魂七魄恨不得勾走了，趕緊去廂床躺著。
    甜膩一觸即發(fā)，近乎瘋狂，仿佛分開就會撕裂血肉。
    直到恢復(fù)平靜??
    “還不睡？“凌驍興奮過后，困意上頭，攔腰抱著她問，“穿什么衣服，不熱啊？“
    “我想去看看煥哥兒，“她坐起來，“你困了先睡。“
    “還好，“凌驍想到明天休沐，“我陪你。“
    煥哥兒在搖籃里睡得香甜，云琇俯身親了親白嫩的小臉，拉著凌驍?shù)氖郑p手輕腳離開。
    兩人回到廂床，云琇反而睡不著了：“跟你說個事。“
    “你說。“凌驍來回走動，瞌睡全無。
    “婆母把覃清素接回來了。“她看著他，“估摸明天會要你去看她。“
    “不去。“凌驍皺皺眉，大喇喇靠在軟枕上，“誰接她回來，誰去看。“
    云琇沒隱瞞：“她病了，在莊子上鬧兩次自殺，萬一死了，那邊的人擔(dān)不起責(zé)任。“
    凌驍嘖一聲，埋怨道：“那就接回來，隨便扔哪個外宅，找大夫看病不就得了，你是不是早知道這事，故意讓我娘安排。“
    “我是知道，“云琇轉(zhuǎn)頭，“婆母巴不得她回來，我把人放外宅，到時又說我無事生非，不圓融，不以你的大局為重。“
    “得得得，我就這么一說，“凌驍不想破壞好心情，“后院的事我不管，你別到時又急眼悶出別的毛病，我心口脆，經(jīng)不住嚇。“
    “你膽子比人粗，“云琇摟著他的脖子吻了吻，“成日不著調(diào)，睡覺吧，我累了。“
    不睡能怎樣呢？
    明天太陽照常升起，該怎么過還得怎么過。
    云琇一語成讖，平康郡主打發(fā)人傳話，要凌驍吃完早飯去看看覃清素，說人病得不輕。
    “小，小，侯爺??“覃清素躺在床上，渾身發(fā)僵，只能轉(zhuǎn)動脖子，舌頭打結(jié)，哭得滿臉淚。
    “行了，你休息，不用說話。“凌驍坐在對面的圈椅里，又問屋里丫鬟，“請大夫沒？“
    丫鬟：“回小侯爺?shù)脑挘呀?jīng)差人去九安堂，估摸大夫一會就到。“
    話音剛落，說曹操曹操到。
    安恩同背著藥箱急急忙忙跨進門，和凌驍?shù)哪抗馀鰝€正著。
    “安大夫？“凌驍半笑不笑，“你不是葉太醫(yī)的門生，怎么九安堂也有你？“
    “小侯爺健忘，九安堂是葉家家業(yè)，“安恩同拱手作揖，“學(xué)生在老師身邊學(xué)習(xí)，常在九安堂走動。“
    “哦--“凌驍挑挑眉，指著覃清素，“你看她怎么回事。“
    安恩同放下藥箱。走到床邊，拿脈問診，片刻功夫，確定道：“這位女病患受風(fēng)邪入體，加之寒風(fēng)疾吹面部，施針兩日，敷藥便可復(fù)原，還請小侯爺移步門外等候。“
    凌驍出門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安恩同開門出來，作揖告辭：“已無大礙，在下明日再來施針一次。“
    “你等等。“凌驍叫住他，“我夫人耳朵，你再去看一眼，她最近總說頭暈。“
    安恩同想都沒想答應(yīng)下來：“還請侯爺帶路。“
    云琇沒想到凌驍突然帶安大夫來，慌著披上外衣，叫春柳上茶點。
    “不必麻煩，“安恩同淺笑道，“醫(yī)者仁心。夫人病好，才是對大夫最大的嘉獎。“
    說著，他凈手，按上次給云琇治耳朵的步驟，又要施針。
    凌驍趕忙阻止，“她又沒風(fēng)邪入體，扎什么玩意？“
    安恩同一手拿著銀盤柄細針，莫名其妙看著他：“小侯爺，您方才說夫人近日頭暈，在下才來調(diào)理，如果只內(nèi)服，夫人的方子無需調(diào)換。“
    凌驍頓時有種大老粗的既視感，擺擺手，“成，你調(diào)理，我去堂屋等著。“
    云琇朝安恩同笑了笑，“小侯爺關(guān)心則亂，你別介懷。“
    “在下只是行醫(yī)救人，談不上介懷二字，“安恩同沒有之前相見的慌亂，鎮(zhèn)定自若地說話，可眼里多幾分關(guān)心，又夾雜幾分云琇看不懂的情緒，“夫人不必多想。“
    “安大夫，你救我們母子兩條性命，這份恩情沒齒難忘。“云琇很配合的不動，“只求你見到我六姐和六姐夫，什么都別說，我已經(jīng)夠不堪，不想娘家人為我掛念。“
    “夫人放心，“安恩同輕聲嘆息，“醫(yī)者最忌嘴不實，在下不會亂說，更不會像長舌婦，只想問夫人，您離開揚州，后不后悔？“
    “不知道，“云琇無奈笑笑，“世上沒有后悔藥，小侯爺待我很好，我很珍惜這段緣分。“
    “那就好，“安恩同一身書卷氣，帶著江南男人的細致與溫柔，手指不輕不重，語調(diào)不急不緩，“夫人安好，在下便放心了。“
    說著，又像怕云琇誤會，補充道：“平日陪老師去云家給老太太看診，免不了聽她老人家嘮叨兩句，下次再見老太太，在下實話實說，不用撒謊。“
    “祖母那邊，“云琇蹙蹙眉，“請安大夫多費心。“
    安恩同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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