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張道：“痛嗎？”
    你緩過一口氣來，俯在他肩上，搖搖頭。
    這個搖頭可以說是溫柔、抑或說敷衍。反正男女之間，有時是不需要真話的。反正不管你痛不痛，他也不會退出去甚至，在你搖頭之前，他已經(jīng)動起來了。
    你抱著他的姿勢，新發(fā)育的胸口貼著他的胸，嘴唇痛楚茫然的張開來、一點點喘息，大概沒男人忍得住不動吧？
    至于你，是在忍，一直忍，從一種姿勢到另一種姿勢，全部全部都忍受下去，直到最后，他瘋狂的抽動起來。多奇怪，你這么小的腰腹里面，怎么可以容納那么大的抽動？“我要死了要死了”你無意識這么想著，仰面往深淵跌下去一般，忽然疼痛麻木都消退，有一絲奇異的快感升起來，在四肢百骸輕輕一涌，與舌根打個招呼，并未容你品鑒，已然離開。
    伯巍退出去，大口大口喘氣。你這時候才重新感覺到疼痛，還有疲倦。
    這份疲倦具有良好的催眠效果，他泌著汗珠的身軀剛剛翻落在你旁邊，胸口還在一起一伏，你將眼簾一合、便睡著了。
    夢里像是有一片海洋，你在海洋之上飄浮，有什么人守在你旁邊，你看不見他、他沒有形體，因為你也是沒有形體的。這片海到底是太初之初、還是尾聲之尾？只是浮動、浮動，連“鴻蒙”概念都沒有的簡單世界
    你忽而回頭問我：“你是誰？”
    你真是不該問的！這一問，我忽然又有了“我”的意識，于是隨之而來的困難問題就是：我是誰？我是陪伴著你的“什么人”、還是跟你一起被“什么人”陪伴著的“特殊的人”？我是你的附庸、你的寄生蟲、你的一部分？抑或是從其他遙遠(yuǎn)地方趕來見你的一縷幽魂？
    我是誰？我為什么而來？我要做什么？
    這些問題叫人發(fā)瘋，幸而伯巍碰碰你，把你從夢中叫醒。他想再要一次。
    你去應(yīng)付他了，我趁機(jī)從你的問題中逃走，重新沉進(jìn)沒有意識的境界。你，只有你，以及跟你有關(guān)的一些人物，是我凝視和記錄的所有對象。其他不需要關(guān)心什么、也不需要思考什么。連“我”都是輕飄飄可以忽略不計的存在。這真讓人輕松得長出一口氣。
    那一晚，伯巍要了你三次，如果不是出于憐惜的緣故，他可能還會要第四次，而清晨睜開眼睛時，他終于把第四次付諸實踐。于是，你們真正起床，已經(jīng)是午后時分。
    兩個丫頭給你梳頭、戴上假發(fā)，這一次，你頭上不必再頂著女孩的辮子、或者少女的螺髻，而是正式用起女人的發(fā)髻了。“這是媛琴髻。莊容保林懿淑敏端，正宜用此髻添妝。祝莊容保林與太子殿下從此琴瑟和諧、相守白頭。”她們道。
    （呵，真是善頌善禱。若這么一個發(fā)髻就能求得琴瑟和諧，佛教八苦中何必還要加兩宗“愛別離、求不得”？只此兩宗，便叫人輾轉(zhuǎn)呻吟，多少香火心愿、都超脫不得。）你凝望鏡中的自己，以后不必再梳孩子氣的小辮子了嗎？即使頭發(fā)養(yǎng)長后，都不再梳了？從今以后，真正是一個婦人，品階為“莊容保林”。
    （要命，十四歲的貴婦人。）你從來不曾真正做一個天真單純的孩子，但此刻要告別那個身份，忽然也覺得感傷。
    伯巍也在凝視鏡中的你，見到你眉間的感傷，誤會了，握住你的肩：“小家伙，等你頭發(fā)長出來，再給你梳個好髻。”
    經(jīng)過昨宵纏綿之后，他還叫你小家伙，這讓你覺得親切，仿佛你們的關(guān)系一路走來，經(jīng)過了身體的戰(zhàn)火，還有那么點兒純凈的東西可以保存下去，于是不僅僅像是上過床的男人和女人，還像是兄弟或者戰(zhàn)友。
    這樣感覺著親切時，你不由得想，也許你可以向他試試看要求一件事？雖然昨晚向葉締發(fā)出的冒昧請求，讓你羞憤欲死，再也不想癡心妄想的向任何男人要求這種程度的事，但伯巍他是伯巍啊，是你叫了這么久的神仙、巍哥哥。向他，也許還是可以求一求的？
    丫頭們收拾床褥，將床單鄭重疊好，捧著過來祝賀。這張床上沒有鋪白布，但是大紅床單上，你落紅的痕跡依然看得出。
    你有點惱怒的瞄了它一眼。它是落在你那邊的床單上，害得昨晚你在它上面睡了一宵，怪不舒服的。聽說有些女孩子第一次跟人交歡時也不一定落紅，為什么你要像大家閨秀一樣落下這個呢？讓人像勛章一樣捧出來，真礙眼。你討厭它！
    而伯巍的眼睛瞪大了，看看它、看看你，揮手叫所有人退下，他忙不迭的抱住你，撫摸你額頭上的傷，親吻它：“小家伙、小家伙，你為了我，受這個傷，保住你的身子？我真是我該怎么回報你！”
    你茫然看他。
    原來他床第經(jīng)驗也不太豐富，所以此刻才知道你仍是處子，這且不論。關(guān)鍵是：他以為你不惜撞頭明志，才給他保住完璧之身？開玩笑！所謂“完璧”算個什么東西，哪兒值得用生命和鮮血去維護(hù)。伯巍竟然會為此感動得熱淚盈眶，真叫你意外。
    那么，他原來是當(dāng)你被他父親奪走初夜了，所以有意沒放白布，免得你難堪。及至發(fā)現(xiàn)你還是處子，便對你的貞烈給了更高的評價，連你額上的傷也隨之榮耀起來，值得特別獎勵個親吻了？真是莫名其妙。
    你覺得深深失望。當(dāng)然，伯巍他仍然不是壞人，只不過就是這么點眼界罷了。他的歡喜、他的榮耀，都這般俗不可耐。他也只是“他們”之中的一個罷。視“貞節(jié)”重于“身軀”、視“大義”重于“私欲”、視“名”重于“實”。他與“他們”相比，也許仍有程度或火候的區(qū)別，說到底也不過都一樣。
    前面想求他的事，還要不要說出來？你想了又想。再給他一次機(jī)會吧。雖然這世界沒有給你太多機(jī)會。但你對他總不妨寬容點，免得他以后怪你。
    “如果，王上曾經(jīng)對我做了那種事情，你怎么辦？”你問。
    “我、我不是仍然納了你嗎？”伯巍煩躁的咬牙，“不要再說了！”
    是，他太子殿下恩澤浩蕩，可你要的比這更多呢！所以仍然問下去：“如果這次我沒有逃出來，或者，萬一，我又被捉回去，又或者，他雖然沒有對我、但對其他女孩子做了這種事情，你會怎么辦呢？你會怎么辦呢？”
    他腮幫子上青筋都暴出來了：“不會有這種事！”半響，吼出這么一句，大口的喘氣。
    你安靜的坐著。好了，沒什么要問的了。老虎吃人怎么辦？“不會有這種事！”他連聽都不要聽呢。所以，那只老虎要是真的再來，他這只鴕鳥一定也就是氣憤、茫然的站著，很久后才會反應(yīng)過來、找你的骸骨流幾滴眼淚吧。
    你不怪他，他做的已經(jīng)夠多了。只是，從此以后你還是多為自己打算一點，也請他不要怪你。
    （算得這么清。你永遠(yuǎn)算得這么清。也許你從沒愛過他，或者也許，他從沒給你足夠愛上他的機(jī)會？經(jīng)常差那么一步，擦肩而過，手便落空了。隔著扇水晶玻璃門，他在那邊、你在這邊，你以為他是最可能打破這門救你出去的，但到底，你們也不過是分立在門兩邊的男女。）伯巍轉(zhuǎn)回身子，抱住你，聲音放柔了：“噯小家伙，你不要害怕。是我沒有保護(hù)好你。我保證，以后不會再有危險了！你看，你已經(jīng)是我正式的女人。沒事了，以后誰都不能搶你了。”
    你放任自己享受他的溫情。為什么不呢？以后也許不會再有這樣的機(jī)會了。不反駁、不質(zhì)疑，完全的失望之后，你表現(xiàn)出的是完全的信任，甜甜笑道：“嗯！巍哥哥，你真是神仙呢！怎么能把我封作什么保林的？好奇怪，我連想都不敢想，像做夢一樣。”
    他得意的告訴你：“一知道你在哪里，我就開始做準(zhǔn)備了。那些最基本的文卷，該蓋的印鑒，我還弄得到。沒想到你這么快就能逃出來，真是上天慈悲。也幸好我準(zhǔn)備好了這些，用最快的時間讓你有了名份。現(xiàn)在一切都好了。”
    唔，像小狗在樹下撒了泡尿，蓋了印鑒，覺得一切都好了。那如果現(xiàn)實告訴他，其實不是那樣，他該如何呢？你想著，笑。
    想看看這些男人能為你做什么事呀、想看看他們能被逼著去到什么地步。小憐兵敗、烽火傾國？邊想，邊笑。你已入魔。
    非幫你辯解的話，可以說你缺乏安全感，用一種絕望的心情開始游戲人間。但青樓和宮中的女子多了，比你經(jīng)歷更慘的也不知有多少，又不見得每個都會變成你。所以你是沒有理由可自辯的。只不過血液中本來就有瘋狂的種子，現(xiàn)在真正發(fā)作。
    （真好笑，你這樣的人，居然也會成為一本小說的主角。）本文乃是“調(diào)笑工作室”榮譽(yù)出品，工作室其它作品開列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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