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個一臉大胡子的彪形大漢,滿臉橫肉,一身武將打扮,手里拿著兩把雷神錘。
蕭憐總聽著這個聲音耳熟,卻不記得自己曾經認識過這樣一個人。
“這是誰啊?”她悄咪咪地問躲在她身后做小鳥依人狀的勝楚衣。
勝楚衣臉色稍微變了變,“一個御前經常走動的武將而已,名喚雷隱。”
“雷隱,的確沒聽說過。”蕭憐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人,迎了過去,“雷將軍好。”
雷隱笑嘻嘻湊過來,“趕緊的,別玩了,瀚天宮那邊急著召見呢。”說著招呼勝楚衣,“神女快走吧。”
蕭憐身后的勝楚衣神色更是一凜,難道昊元已經醒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既然來了,便要一探究竟,方能知己知彼。
“謝雷將軍。”他盡量學著芷鸞的神色講話,卻又不清楚她平日言談舉止到底為何,就只能憑著以前的印象,和剛才偷看她跟穹隆兩個人誆蕭憐時的舉動來猜。
雷隱哈哈一笑,“哎喲,芷鸞神女可千萬別這么說,下官不敢當。”他說完重重懟了蕭憐一下,“快走啊!別耽誤事兒了,流連君發起脾氣來,你知道的。”
什么榴蓮君,蕭憐完全不知道啊。
她回頭看勝楚衣。
勝楚衣臉色就更難看了,卻俏生生地半是應付雷隱,半是安慰蕭憐道:“雷軍性子真是急躁,既然如此,就快走吧。”
她做出嬌蠻的樣子,牽了蕭憐的手走在前面,雷隱就只好陪著笑,跟在后面。
一雙牛眼,始終盯著兩個人牽在一起的兩只手。
到了瀚天宮門前,蕭憐四下打量了一番,這里倒是與她記憶中沒什么區別,只是心頭沒來由地有些酸楚。
這個地方,她不喜歡,整個神域,她都不喜歡,這里沒有歡樂的記憶,有的,全是哀傷、憤怒和絕望。
當初,她是跟著他來的,只有他可以依靠。
現在,她還是跟他一起來的,依然只有他一個人可以信任。
勝楚衣比蕭憐落后半步,有意無意瞥了眼頭頂高懸的一面鏡子,鏡子上用上古大篆刻了三個字,天光鏡。
這天光鏡,可照應世間萬物的真相,若是誰幻化了模樣,從這鏡下一過,就會被立刻打回原形。
有這面鏡子守著瀚天宮,也是勝楚衣為什么一定要換了身皮囊才肯來的原因。
可此時,他不是一個人前來,身邊還跟著個媳婦,萬一天光鏡能照穿魂魄,便是會連累蕭憐。
所以,從這下面走一遭到底會不會被識破,進去之后,除了那個流連君,里面還有誰,他們要面對些什么事,到底能不能全身而退,他都沒有十成十的把握。
勝楚衣緊了緊蕭憐的手,暗示她小心。
蕭憐來了瀚天宮幾次,都只是在外面等著,如今第一次踏入,加之從前的記憶又被重新掀起,心中五味雜陳,便反手將勝楚衣的手攥得更緊。
兩人手牽著手進了瀚天宮,見到神帝之位上,遠遠的,高高的,端端正正坐著一個人,卻不是昊元,該是那個流連君。
勝楚衣眼光四下一掠,此間除了隨侍的護衛,也沒有旁人,于是暗暗松了一口氣,輕輕推開蕭憐的手。
只要昊元不在,此時在場的所有人全加起來,他都可以毫不含糊地帶著蕭憐大鬧一場,再全身而退,自是不必再全神戒備。
蕭憐被放開的手,順勢不動聲色地按在了腰間的刀鞘上。
勝楚衣放開她,說明這里安全了。
她清了清嗓子,因為從小就扮作男子,舉手投足之間,俊逸瀟灑,步履如風的姿態,自是信手拈來,不在話下。
她大步在前面走,勝楚衣就只好學著女孩兒家的樣子,一溜小跑地跟著。
兩個人到了大殿中央,停了下來,蕭憐耳邊響起勝楚衣的聲音,“拜見流連君。”
她立刻雙手抱拳,“臣,拜見榴蓮君。”她心中所想的,此榴蓮非彼榴蓮,說完有點想笑。
那流連君從帝位上站起,走了下來,看的也不是用了穹隆殼子的蕭憐,而是低著頭立在一旁的勝楚衣。
這個人,生得倒也可以用面如冠玉,玉樹臨風來形容,可蕭憐用眼梢溜著,怎么看怎么覺得,他雖與勝楚衣有幾分相似,卻始終是一副斯文敗類的面相。
流連來到勝楚衣面前,“芷鸞,你可來了,我派人到處找你。”
說著厲聲對蕭憐道:“以后沒有我的許可,不要再隨便帶芷鸞亂跑。”
之后立刻變了副溫情脈脈的臉,牽了勝楚衣的手,“來,我們上去說話。”
蕭憐傻了,原來這只榴蓮要見的,根本就不是穹隆,而是芷鸞!
穹隆的存在,根本就是個陪襯。
勝楚衣平白被個男人牽了手,渾身一陣雞皮疙瘩,可情況未明,又顧忌蕭憐的安危,只好由著流連牽著水蔥一樣的指尖,隨著他上去了。
那流連到了帝位前,大大方方一屁股坐下,就拍著身邊的空地兒對勝楚衣和顏悅色道:“來,坐下。”
勝楚衣故作怯懦,退了一步,“這是神帝之位,我們坐上去,不好吧。”
“哎,芷鸞,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畏首畏尾,是不是下面那個傻瓜又跟你胡說八道什么了?”
勝楚衣怕他遷怒蕭憐,連忙道:“沒有沒有,我只是覺得這樣不妥。”
流連笑道:“有什么不妥,這個位置,早晚都是我的,現在父君重傷,沉睡不醒,神域由我主持大局,這位置,我坐得,你就坐得。”
他此言一出,勝楚衣當下心安,昊元果然還是昏迷不醒,既然如此,在他醒來之前,神魔兩界,都該是相安無事,他有充足的時間籌備誅天軍。可是,穹隆到底為什么私闖魔域?
蕭憐立在下面聽著,眉梢也是一挑,父君?
勝楚衣的兄弟?
可是她記得他是唯一的嫡子啊!
如果不是親兄弟,那就是……哦!庶出!
昊元老爺子不可能坑死了原配的神后就清心寡欲,既然有兒子杠著,不敢再立神妃,可并不妨礙他跟別的女人云雨。
所以,這只榴蓮,肯定就是這么整來的!
流連見勝楚衣扭扭捏捏不大方,索性伸手去拉他,“來啊芷鸞,你嫌坐父皇的帝位不合適,就坐我腿上,咱們兩個將婚禮上的儀制,再一起好好參詳一番。”
叮!
蕭憐和勝楚衣同時一驚!
原來芷鸞和流連君是有婚約的!
那么……
可惜現在,勝楚衣已經顧不上想什么婚約不婚約了。
坐他腿上!
那還了得!
他堅定地搖頭,手底下加大了勁兒,決定跟流連君死磕到底!
他雖然是個百無禁忌的魔頭,可蕭憐不是。
若是今天,他當著她的面坐在了別的男人腿上,只怕他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要被她笑死。
流連發現自己居然拉不動個妞兒,“哎呀,芷鸞,你今天吃什么?好大的勁兒啊!不過我喜歡!”
他再加把勁兒!
勝楚衣擔心再硬碰硬,就要暴露了,只撒嬌道:“哎呀,流連君,那么多人看著呢,多不好意思。”
流連向四下一看,除了死人一樣杵著不動的宮女、侍者、護衛,就只有立在下面津津有味看著他倆的穹隆是個活的了。
“看什么看!這兒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蕭憐一看,趕我走?那我夫君怎么辦?
必須找個由子留下來。
可她又不懂神域都有哪些不得了的事是必須向一位代理神帝稟報的,除了混沌囚籠。
于是她壯著膽子道:“稟流連君,臣近日發覺混沌囚籠不太穩定,似乎有所異動,不知該如何處置,請您示下。”
“哦?有這樣的事?”流連皺眉,有些畏難,混沌囚籠,曾經先后兩次被人破掉,闖出來的,都是要昊元親自出馬才能收服的東西,比如那個叫帝呤的巨龍,比如那個叫方寸的少君。
勝楚衣向蕭憐擠了擠眼,對流連道:“不如就派穹隆哥哥前往,再仔仔細細查看一番,嚴防死守,防患未然啊。”
他特意將“仔仔細細”四個字加重,蕭憐便聽懂了。
他是要她去混沌囚籠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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