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集第三章 作為一名老騎官切薩皮克也許對刑訊套供等反間諜工作并不在行但行軍打仗、臨陣沖鋒卻是輕車熟路。正是看中了他的經驗和才能他被茲波林和伊薩委以重任指揮塞爾本部主力部隊的前哨騎隊參加戰役。
作為全軍的開路先鋒指揮前哨騎隊需要很高的戰術技巧并隨戰爭形態和戰役任務的不同而採取不同的行軍、作戰方式。
當進行穿插滲透側后繞襲時前哨騎隊應快行進并保持較小正面縱隊以盡可能少地引起敵人的注意。
當急行軍時應以一定的正面急推進盡快控制一定幅面和距離的區域為大部隊迅開闢安全通道出這一區域的地段只要對預期的行軍沒有影響就不會去碰。
當引導大部隊正常行軍時則前哨騎隊須擔負索敵和開路的雙重任務一方面要為主力部隊打通進軍路線一方面要占據道路兩側可通視一定范圍的所有制高點搜索密林等可能設伏的地段尋出可能潛伏的敵方大軍或掃清小股騷擾部隊。
當如現今般以包抄方式接敵迎戰時前哨騎兵應以鉗形、扇面等作戰態勢多路全線推進形成最大幅度的正面并建立密度較常態行軍時高出四倍的偵訊系統。
這樣做的目的在于通過試探性進攻以最少量的部隊作先導與最大面積的敵軍取得和保持接觸探究敵軍各佈防區域的兵數多寡、戰力強弱查明陷阱、暗壕等潛在危險地帶。
前哨偵訊兵在收集到有關敵軍佈防的情報資訊后馬上利用旗語和軍號等工具向后方報告。指揮部接到信號就能迅瞭解到戰場情況和敵軍虛實果斷決策保證主力部隊能有目的地投入決定性的進攻力量。
接觸探敵是一項極富挑戰性的危險任務需要很高的戰術素養和大無畏的戰斗精神不是多年征戰的老兵和經驗豐富的指揮官絕難勝任。
上千戰馬邁動輕盈的步伐載著彪悍勇毅的前哨戰士于敵營前四百米處恰在箭矢射程之外立定。
啟動、行進、暫停整支隊伍雖然排成間距極大的橫隊但動作卻齊整劃一顯示出戰士們極高的騎術。直到此時前哨騎兵們尚未遇到任何阻攔。塞爾王國的前哨騎隊屬于輕騎兵騎手們馬術嫺熟跑位飄逸輕靈可以適應機動靈活的軍事任務、能迅接敵脫敵進退裕如、來去如風。其戰斗武器除了輕騎兵的標準配置——馬刀、騎弓等之外每人還給一枝紅色長矛。這柄長矛既不是用來挺刺的騎槍也不是用于擲射的投矛而是警戒矛一旦現陷阱、暗溝等便插于其旁以這種方式通知身后的偵察兵并警示戰友。
另外不少騎手還配備信號旗和軍號在戰斗的同時還負有偵訊的任務。
夕陽染紅的世界里這排疏散的塞爾前哨騎隊恍如一根柔軟細長的銀色絲線攤放在自由軍團營前。
“上!”
切薩皮克令旗前指。
剛停頓片刻的銀絲線在柔和的北風吹拂下又開始向南飄去。
茲波林站在馬車上面無表情地遙望戰場。
副將伊薩和“請來”的戰役見證人密爾頓分立左右兩側。
“敵人出擊。”伊薩同樣一臉嚴肅地提醒道。
當塞爾前哨騎隊啟動時自由軍團的營寨大門轟然洞開阿施塔率領一千五百名自由軍團戰士每五百人為一橫陣共三個寬闊的步兵橫陣從雞冠山、雞啄嶺和南大營三處同時殺出迎敵而進!
“有問題。”茲波林看了一會后皺起眉頭冷聲喝道:“傳令凱提南亞騎兵縱隊第一、第二輕騎大隊準備!”
與雞鳴鎮的主動出擊不同黑巖城內是一派緊張的嚴防死守情狀。
淒厲的警戒號在城內各處吹響城頭的垛口處站立著剛剛從城內各處軍營跑來呼呼喘著粗氣的塞爾士兵。
他們一手抱著武器一手擦著額頭的汗滴。在這些衛兵的身后還有更多的戰友從身后的梯道臺階爬上城頭。一面面搖曳的旌旗給將士們指引著道路帶著他們奔往各處防區。
讓這些身經百戰塞爾戰士驚惶失措的是北城門外一公里處的傳奇女將奈絲麗及其轄下兩千輕騎。奈絲麗打扮得極其精神虎頭盔、黃金甲、雪攢梨花槍、紫電驊騮駒。一雙微微上挑的鳳眼像一汪明澈的清泉連年的風沙磨礪和戰火熏燒又令其閃動著淩厲的殺機。
在這個如映日芙蓉般艷美的女將身后兩千身著猛虎軍團金色鎧甲的閃特輕騎兵列成一個整齊的長條形騎陣。
經過三天三夜的連續賓士身下的戰馬已是遍身汗然馬鼻噗噗地噴著熱氣然而騎兵戰士們卻個個精神抖擻、巍然肅立除了馬兒的響鼻聲和偶爾的鐵甲軍器的碰撞聲外整個戰陣一片寂靜。
夕陽耀射在這片金色軍陣上給他們罩上了一圈奪目的紅色光暈。
珵亮鎧甲的反光刺痛了塞爾守城戰士的眼睛城下的敵人好像變成了一種不真實的存在他們浴火而出直恍若從云端飄下來的天兵神將。
這支敵方兵馬來得如此突然確實讓黑巖城守將吃驚不小。
戰爭中任何一方指揮者對局勢的運籌都是有其邏輯邊框的。例如雙方軍隊的運動度有其限度戰斗方式、武器射程和精度、戰力強弱有其范圍各層次的防護有其強度雙方軍隊對環境的運用有其局限等等。
這些邏輯邊框構成了思維的有效模式。但這些邏輯邊框一旦被打破對方的思維便會散漫失形無法運轉。茲波林率領大軍出征前往雞鳴鎮迎戰強敵遠在遙遙后方距離戰場十萬八千里的黑巖城幾乎不可能受到任何威脅。即便對方從雞鳴鎮營地出北上且不說途中會遭到塞爾進擊部隊的察覺和圍堵進軍旅程中要克服諸多地形障礙光時間上說也不可能在三天之內殺至城下。
黑巖城城防堅固沒有幾倍于守軍壓倒性兵力優勢絕難攻下。
對方僅兩千來人悉數都是騎兵沒有帶任何攻城器械幾乎沒有攻下城池的可能。但他們信心十足士氣昂揚又不免叫人疑神疑鬼揣度這只是敵軍的先頭部隊尚有大批人馬將緊跟而來。
眼下的這支部隊絕非塞爾人以前在淪陷區遇到的專打游擊以暴民為主體構成的烏合之眾而是一支正規軍勁旅。
精良的鎧甲和武器也許誰都能夠裝備但嚴明的軍紀、精湛的騎術、高的戰術素養卻絕非一日能夠練成。
塞爾人以前從未聽說過自由軍團里尚有這樣的部隊今日卻不知從哪里猛然冒了出來。
常識被顛覆、理性被推倒、思維邏輯框架被粉碎后幻想和臆測就會趁虛而入。
當幾個方面看都不可能生的事情卻都在自己的眼前真實地生了黑巖城守將的腦海中也不免產生了與身旁的普通戰士們同樣的錯覺——這支精銳的正規軍騎隊是從地底下鉆出來的還是從天上飛下的?
仿佛在驗證守將的疑慮遠處的斜陽下風奔塵走跛子別亞率領八千剽悍的騎兵如豹騰虎掀以傲睨群倫的氣勢呼喝著飛馳而來!
這道金色的洪流同樣正對著北門正對著奈絲麗靜靜矗立的騎陣奔騰如電洶涌而來。
騎兵的奔是如此之快以至于讓人懷疑他們會與前方奈絲麗的戰陣撞在一起!
然而就像歌劇舞臺上的變換佈景一樣騎隊在即將與前方的騎陣相撞時戰士們撥動韁繩微轉方向陡然叉成兩支自騎陣側后撲出。
就像激流沖上頑石也如參天古樹張開雙臂一萬輕騎兵寫出了一個動感十足的“丫”字。
被劈開的水流朝旁側飛濺金色的手臂不斷向兩邊伸展。兩只手臂越伸越長越展越闊最終將黑巖城的東、北、西三門悉數環抱在內。
當別亞完成了他富于創意的布陣后剛才還棱角分明的“丫”字此時變成了圓潤包容的馬蹄鐵狀的“u”字。
輕騎兵將黑巖城團團包圍徹底堵死了城內守軍的逃路。
此刻夕陽幾乎完全落到了地平線處只余一縷微弱的光亮。
在遙遠的天邊大地上昇起一片鋪天蓋地的滾滾紅塵在夕陽的余光下看不真切隱隱約約有無數人馬踐踏著大地朝著黑巖城而來。
到了現在城防守將已經不再有任何懷疑了。盡管不知道敵人是從哪里、用什么方式闖進來的但他卻知道自己即將面臨一場艱苦卓絕的守城戰役。
眼前這一萬輕騎僅是攻城敵軍的前鋒部隊意圖圍住城市封堵守軍退路敵方尚有不計其數的大隊人馬正在趕來的途中。
城內僅有一萬守軍兵少將微只能堪堪守住三面城墻雖有堅固的城防設施可供依託但面對著蜂擁而來、訓練有素的敵軍到底能頑抗多久卻殊難預料。
危急關頭經驗老到的塞爾守將果斷地下達命令——立刻向習博卡二世和茲波林去緊急軍報彙報黑巖城危殆的形勢要求馬上派軍增援;將城內的治安預備隊從三千人減少為五百其余所有守軍一律上城頭駐守衛護城墻。
接到命令后久經沙場的塞爾士兵馬上行動起來高效而堅定地貫徹主將的意圖。只是沒想到這兩條命令卻正中跛子別亞的下懷……
阿施塔像一頭沖進鶴群的雄鷹在塞爾前哨騎兵中進退騰躍足有一人高的大塔盾被一只手牢牢地擎在手中擋住一記又一記刁鉆狠辣的劈刺另一只手舞動著一把已經鈍了口子的重劍。
這把跟鐵棒沒什么區別的重劍在夕陽下的每一次閃亮就有一個帶血的塞爾騎兵頭盔滾落到馬蹄之下。
在他的周圍盾抵著盾、刀碰著刀人抱著人、馬匹驚厥戰旗折斷鮮血和屍體裝飾著大地武器的猛烈斫擊淬出星星點點的火花。
按照巴維爾的指示阿施塔的留守部隊只需堅持到茲波林主力到來就可以立刻撤退逃命。畢竟他們只有三千人面對的卻是數十倍的敵方正規部隊。
鑒于留守惑敵任務危險極大生存機率極小留下的戰士都經過了特殊的挑選。他們并不是軍中的精銳但全都是了無牽掛的單身漢。他們的年齡有大有小、身體有強有弱但幾乎所有的人都懷抱刻骨的仇恨做好了與敵人同歸于盡的打算。
這里有喪偶的丈夫有失去雙親的青年有失去兒女的傷心欲絕的父親……
戰前商議會上幾乎所有的留守將士都反對撤退或突圍一致要求留下來堅守營寨與敵人奮戰到底。
塞爾禽獸讓他們失去了親人今天他們要叫敵人以血償血、以命還命!
仇恨是如此的強烈、戰斗意志是如此的狂熱阿施塔深深為之感動、為之折服。
況且留守部隊堅持得越久把茲波林的主力部隊吸引在此處的時間越長巴維爾的主力部隊就有越多備戰時間整場戰役獲勝的可能性就越大。
望著一張張視死如歸被復仇扭曲得變形的臉龐阿施塔作出了就地堅守抵抗到死的決定。
也許對這些心兒已經完全破碎的人來說活著已經沒有任何樂趣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脫。在臨死之前以最激昂的戰斗舞曲結束生命則成為大伙共同的心愿!
依託營寨防禦較出兵迎擊能抵抗更長的時間——看似如此實則不然。戰爭從無一定之規在當前的情勢下這條常識卻變成了謬誤。留守部隊廣插旗幟、遍燃火把、拖馬揚灰、懸羊而鼓在營地內放上一堆堆稻草人等伎倆可以迷惑和嚇倒膽怯的喬伊賽令其龜縮要塞不敢出擊卻根本不可能騙過茲波林及其手下那群嗜血惡狼的幽幽綠眼。
只需一番試探性的假沖鋒根據軍營內射出箭雨的密度敵人就能看出本軍是外強中乾虛有其表。以數十倍的精銳兵力攻寨又面臨如此廣闊、如此疏散佈防的戰線三千留守部隊恐怕拖不過一個小時。
故而阿施塔乾脆帶著一千五百戰士從軍營殺出對切薩皮克的前哨騎隊起反沖鋒。在塞爾人的眼里這場拚殺只是兩軍間一場小規模的前哨戰殊不知此刻阿施塔已經將全部兵力的一半派上了戰場因為其他人必須繼續在軍營里虛張聲勢一千五百戰士已經是派出兵力的極限。
阿施塔的出擊決策確屬漂亮而大膽的一手。再厲害的戰士當敵人殺到眼前時也必須全神貫注于戰斗沒有什么余暇去探察敵營而兩軍混戰在一起營內士兵因顧忌誤傷戰友不放箭射擊也是很正常的情況。
畢竟像魯道夫那種視同袍戰友為草芥的變態將領只是極少數的一小撮。
按阿施塔的設想只要能咬牙堅持到天黑出擊惑敵的任務就很有可能實現。夜色是最好的保護傘肉眼很難分辨真偽虛實塞爾多半會擔憂敵方趁機使詐而暫停攻擊等待天明再重新開戰。
然而多年的征戰廝殺令茲波林的作戰經驗十分豐富阿施塔率部出營逆擊他就覺察到有些不對勁。
他非常狡猾地一個騎兵大隊接一個騎兵大隊地逐次投入兵力試探對方的應手從中揣度敵人的兵力佈置情況。如果敵人撤退那么取得初戰勝利將大大鼓舞本軍士氣如果敵人增兵而出茲波林亦無不可。因為局部沖突的逐步昇級最終演變成一場大會戰的例子屢見不鮮讓敵人出營決戰當然遠比進攻堅寨劃算。
不過這一次守軍的反應相當怪異。他們既不撤退也不增兵就在營前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廝殺堅守。
茲波林連續派出了兩個千騎隊使本軍兵力達到了敵方的兩倍數量但阿施塔及其部眾卻依然就地頑抗、咬牙死撐。這種戰場態勢令茲波林也生出摸不清對手底細的詭異感覺。
“傳令凱提南亞騎兵縱隊第三輕騎大隊準備!”茲波林不動聲色地繼續下令。
隨著帥旗的揮動又一支千騎隊躍馬揚鞭撲向戰場!
身在局中的阿施塔感到了越來越重幾乎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壓力。手下的戰士們固然憑著不畏犧牲的斗志豪情繼續在拚死廝殺但敵人同樣是攜著銳氣而來充滿了戰爭的狂熱。
這些老練的塞爾騎手已經被多年的無情廝殺熔煉成職業的屠夫他們馬快刀狠戰斗力相當強。塞爾輕騎兵手里拿著清一色的彎刃軍刀在高賓士的坐騎上在與敵交錯的一瞬間也能準確地揮臂轉腕割中敵人最脆弱的頸喉部。
自由軍團的戰士們一邊暴喝咆哮一邊浴血搏殺像野獸一樣在人叢中狂撕猛咬但是越來越多的敵兵涌上來也令他們越來越難以招架。自己人死一個少一個無法補充敵人卻在源源不斷地朝這里奔來起先的三個橫陣早已變形走樣變成東一叢、西一簇犬牙交錯各自為戰的混戰局面。
按道理這是步兵的必敗之相然而這些人卻像在一心求死堅持著絕不退后半步。
死士是冷兵器時代最可怕的群體連久經沙場的塞爾老兵也從未見過這樣恐怖的敵人。這些人仿佛是從森林里跑出來的怪物不知道什么叫疼痛、什么叫畏懼!刀劍砍在身上只要沒有致命他們仍繼續嗥叫、繼續戰斗!武器被打掉了一些人甚至撿起地上的殘肢揮舞!
當兩倍騎兵仍不能徹底擊敗眼前的敵人時塞爾人的第四支千騎隊又沖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