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集第十二章 “嗚!嗚!”
沉悶的牯牛號角吹響睡夢中的季爾登習慣性一躍而起。無論睡得多么死只要這代表戰爭和血腥的聲音響起他都能條件反射般地蹦起身。
夕陽正透過艙窗射入艙內。水上的這幾天噩夢般的生活讓睡覺完全失去了規律不管早上晚上吃了就睡睡醒了就吃吃完接著睡。
與其在清醒狀態下遭受折磨不如渾渾噩噩地在夢中把這段時間熬過去--這是季爾登為應對枯燥難受的船上生活想出的辦法。
“季爾登將軍前面現敵船!”
當季爾登踏出船艙時希萊茨基正揮動令旗打出旗號命令所有船只進入備戰狀態。
遙望遠處出現了二十余艘戰艦猛虎軍團的戰旗在強勁的南風中獵獵飄舞!
“怎么會在這里碰到敵人?!”季爾登暈頭暈腦地咆哮道。
其實問題正出在季爾登自己身上。
當日在石棺里丹西偷聽到了鷹斯與季爾登之間的談話。盡管鷹斯什么消息都沒有套出來被季爾登糊弄過去但躲在石棺中的丹西卻起了疑心。
斥候和情報人員只能提供普通信息以及一些軍事調度情報卻不可能如鷹斯一般能與游牧各族領、戰將隨意交流瞭解他們對于北部戰場形勢的判斷以及對未來走勢的猜想。
除了沃薩人持樂觀態度外其他各族都開始對戰爭前景有所懷疑這本身就相當令人可疑。
丹西知道季爾登與鷹斯的關系非常鐵互以兄弟相稱可季爾登仍瞞著什么東西不告訴鷹斯這更加深了丹西的疑心。
盡管當晚在石棺內沒有想明白為什么但丹西已經有了某種不祥的預感。
戈勃特一定是抓到了什么王牌足以令猛虎軍團致命的王牌并且為了保密連自己最親密的盟友也瞞著故而聯軍不同民族高層間才會對戰爭的看法產生如此大的分歧。
盡管也有可能是自己疑心過度但這種關系到無數人生死存亡的大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最后一段逃亡的旅程中丹西將自己的平蠻方略進行了無數遍的檢討和重構站在戈勃特的立場去思索破解猛虎軍團北線防御體系的辦法。
那段驚險刺激多次命懸一線的逃亡經歷告訴丹西任何事都有可能生--任何一種可能性無論多么微小都不能輕易忽視。
這是一種自我挑戰的解謎游戲!
為了解開謎團丹西不僅無數次地用狼牙棒在地上描畫地形圖、對陣圖甚至還將敵我兩方領所有萬人隊以上將領的名字悉數列出以探求其中是否存在著某種關聯。
終于當希萊茨基這個曾經讓猛虎軍團血流成河的名字再度映入眼簾的時候丹西定住了……
回到破蠻岡的當天丹西即向紐卡爾去緊急密報告之蠻族可能自水道于亮月平原登6并偷襲閃北郡領地的消息要求紐卡爾暫停其他一切活動全力進行備戰工作。
此外丹西還命令閃南郡軍事總長旺熱緊急抽調兩萬地方守備部隊支援閃北郡防衛。同時完成援助圣瓦爾尼任務后回國修整的孔狄及其手下兩千“尖犀騎士”也火馳援--這些軍隊已經是丹西所能抽調兵力的極限了。
收到密報后紐卡爾嚇得六神無主。他立刻將閃北郡原有的分布各處防衛的五千正規軍全部調往淚河沿岸防守。
此外他還徵集將近兩萬漁民、農夫和牧人入伍組成一支雜七雜八的民兵隊伍開赴前線。這些部隊加上調來的援軍達到了四萬八千人左右與季爾登和希萊茨基的部隊大致相仿。
可要論及戰力只有孔狄手下的騎隊以及駐防正規軍共七千人可堪一戰。其他人若是在6地上遇到季爾登率領的沃薩精銳騎兵基本上不堪對方的抹劍一揮。
但幸運的是這次雙方是在水上相會。
紐卡爾不通軍事閃北郡軍事總長尤里奇又被丹西帶去破蠻岡迎敵。他急得上竄下跳卻不知道如何是好兩萬五千人乾巴巴地守在岸邊不知道可怕的蠻族大軍何時到來。
連他族領都不知道這次軍事行動丹西更無法弄清楚了他只能按自己的猜想告訴紐卡爾規模在三萬至十萬之間時間不定。
亮月平原上淚河岸邊軍營里的混亂和茫然直到旺熱和孔狄于三日前趕到時方才結束。紐卡爾也才得以舒一口氣將燙手的軍事指揮權拱手送出去自己專心去搞后勤內政。
紐卡爾老哥連河防的基本工作都沒有做竟然不派人巡航河道只坐在岸邊乾等這項工作直到兩日前才在旺熱的組織下進行。
不過人有所長紐卡爾總督也不完全是酒囊飯袋他搜集了幾十艘戰艦將兩百多條漁船改裝成戰艦并組織工匠連夜造出上百架投石機戰斗武器、軍需物資也一應俱全保證了旺熱和孔狄主持戰局時后方無憂能夠大展拳腳。
這次兩軍于河中相逢其實也是一場遭遇戰。
旺熱和孔狄的部下連夜趕路剛剛抵達需要扎寨修整但由于紐卡爾前些日子坐在岸邊等待并不瞭解敵軍動向故而兩人決定親率艦隊出航視察戰場情況以便制定應敵之策。
雖然同為騎將季爾登這只旱鴨子的水性比起孔狄來就不可同日而語了。作為猛虎軍團十九位創業角斗士之一孔狄曾登6鯊魚島血戰、在南大洋掌舵、于累斯頓河巡航水性不說卓卻也有相當的水準。
隨同兩人行動的有原駐防閃北郡正規軍五千人、閃北郡熟悉水性的民軍三千人。八千人的水軍分乘十五艘戰艦、十艘漁船改裝戰艦沿河而上。
這支巡航隊本來準備巡航一天于傍晚時返航。誰知道就在艦隊準備掉頭回去的時候現了遠處開來的游牧聯軍艦隊。
不期而遇雙方都是大驚失色各自準備應戰。
從兵力和船只數目上說游牧聯軍艦隊遠遠過對手都是對方的五倍有余。即使是聯軍中九千閃特降軍的水性也不遜于對方的八千人。
從指揮官的角度看希萊茨基和旺熱這兩位閃特籍將領對水戰都不陌生在對淚河水情的熟悉程度上希萊茨基還要勝上一籌。從戰場位置上說游牧聯軍艦隊是逆風順流更加占優。
不過旺熱和孔狄的艦隊也并非全無機會他們至少掌握著兩項優勢。
其一旺熱和孔狄指揮的悉數為戰艦而對方除了希萊茨基與季爾登共乘的旗艦外都是運兵船。
秘密行動講求快捷迅在有限的時間里載運量更大、度更快的運兵船遠比戰艦合適。當然如果敵人覺察自己的動向并有所準備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其二為了操持槳舵九千閃特降卒被分散到百余條船上每船不到百人而船上其他的沃薩人對水戰可以說完全外行。
這些暈了三天船嘔吐拉稀、臉色寡白的戰士原本是非常勇猛的可到這時戰斗力還能保持幾分實在令人生疑。
“將軍不必驚慌。”希萊茨基一邊用旗語指揮船只行進一面給季爾登解釋道:“我船多、敵船少我船大、敵船小我兵眾、敵兵寡只要能靠上去登船相戰我軍就有勝出的機會。”
“***不是說閃北郡幾乎不設防嗎?!”季爾登狠狠啐一口濃痰:“我對水戰一竅不通全由你指揮我做你的馬前卒!”
拔出閃亮的馬刀季爾登輕身一縱躍上旗艦的艦。見過無數戰陣廝殺經歷無數兇險場面的勇將季爾登知道自己的能力也非常清楚自己在這場水戰中的地位。唯一不妥的是他仍習慣性地用上了騎戰術語“馬前卒”。
“敵軍多而弱我軍少而強。”旺熱雙手負胸遙望遠方。
“敵艦大而脆我艦小而堅。”孔狄拔劍在手。
“敵艦笨重我艦靈活。”旺熱繼續眺望。
“敵人缺乏遠戰利器我方物資一應俱全。”孔狄繼續接口。
兩位指揮官不由得相視大笑對于即將到來的勝利充滿了信心。
“希萊茨基定然用擠壓戰術。”孔狄冷笑道:“讓我去逗弄逗弄他們看看他手下的那群認賊作父的狗崽子有沒有能力執行那么精巧的戰術!”
“一切保重。”旺熱拍拍戰友的肩膀。
“放心吧!”
說話間孔狄如燕子般飛身而躍橫空丈許跳上了另一艘戰艦。
淚河南北兩端河面上號角震天令旗翻飛呼喊連連。兩支突然遭遇的艦隊都在利用交鋒前的短短時間進行最后的戰前調整。
如血的殘陽將萬物罩上一層紅暈。
著名的淚河水戰終于在黃昏時拉開序幕……
游牧聯軍的艦隊每排三船成三列向下游撲去。除了每列間必須留出的間隙外這支艦隊將整個淚河水面完全擠滿。
這是水戰中常用的擠壓戰術。當本方人數、船數多于對手時可以通過擠占河面的方式向前挺進逼迫對手進行比拚人力的接舷戰。
同時這種布置也可以大大壓縮對方艦只靈活調度和變向運轉的空間。
閃北郡正規軍與民軍組成的混合艦隊則在河心排布成一列魚貫溯流而上。看樣子是準備進行尖刀式中心突破。
不過在這把尖刀的前端是孔狄率領的兩艘戰艦與身后的艦隊遠遠拉開一段距離。
這兩艘先鋒艦是整支艦隊里最好的兩艘戰艦上面佇立的也是具有豐富水上經驗的老水兵。艦船上赤著臂膀的舵手高頻率地揮動著櫓槳長長的船槳整齊劃一地在水面快地起、落起、落。
孔狄立在船伸劍前指。先鋒艦鋼硬的船撞角順著利劍所指的方向在淚河中乘風破浪!雖然是逆流但舵手的劃動整齊有力比順流而下的敵艦還要更快!
看上去從北往南的百余艘船黑壓壓地沖下來如泰山壓頂。
迎面撞上去的這兩艘先鋒艦恍如巨石下的沙礫顯得那么的孤立無助像隨時會被壓成齏粉。然而從指揮官到水兵人人臉上都閃動著堅毅與自信。
沃薩人有福氣次坐船就遇上水戰。他們不知道目前是危險還是安全也沒人告訴他們要如何應對。希萊茨基現在再來教這些人如何水戰也已經來不及了。
他們臉上的表情更是千姿百態有的人興奮、有的人害怕、有的人什么也顧不得只在那難受地嘔吐。很多人茫然地向左右和身后顧盼希望從其他人的臉上找到答案可他們失望了其他人也在以同樣的目光望向他們。
甲板也成為沃薩指揮官個人表演的舞臺。
有的人瘋狂地揮舞著馬刀大喊“沖啊!”可是他們忘記了腳底下是船板而非6地手下人根本不知道往哪沖、怎么沖。有的人大叫射箭可是他們對水上的射程根本把握不了箭枝全都掉進了淚河水面倒是弄死不少魚蝦。有的人自顧不暇彎著腰在那里一個勁地吐酸水……
閃特降兵們比那些異族盟友要有經驗得多他們的表情都非常嚴肅因為他們知道自己遇上了最可怕也最難纏的一類對手。
他們已無暇叫身邊的沃薩人冷靜下來更無暇教異族戰友如何應對這種水戰因為他們自己必須精力和體力高度集中才能對付得了前面狡猾而善戰的同族敵人。
近了近了!
兩支艦隊越駛越近!
終于進入了有效射程!
先鋒艦上的投石機先難!
擁有投石機的閃北郡艦隊射程優勢比對手高出一截。燃著火油的石塊在投石手的熟練操作下開始在敵船上轟然砸落騰起片片木屑和青煙。兩艘先鋒艦的投石命中率非常高即便沒有擊中敵船也在船沿激起道道駭人的水花。
沃薩人的哀嚎開始在河面上出現。
運兵船講求的是運輸效率而非戰斗效率所以先鋒艦的每一塊石頭砸下去都是幾個人的傷亡并帶動一片沃薩人恐懼地亂竄。
不過沃薩人真正凄慘的叫聲還在后面。
在先鋒艦船指揮官的怒吼聲中十幾排密集的火箭飛空而上劃出道道紅線又澆落在游牧聯軍艦隊兵士們的身上。
雖然先鋒艦也遭受到射擊但那是無序而雜亂的而且先鋒艦上的弓弩手前排都有巨盾手舉盾相護。相對的游牧聯軍艦隊上卻亂成一團哪談得上配合與掩護傷亡比率有如天壤之別。
游牧聯軍艦隊開始現出混亂跡象怕挨砸的、怕挨射的、身上著火的沃薩人到處亂竄連負責掌舵搖槳的閃特降兵都受到自己人的沖擊一些人被擠落下水、一些人被沖離位置、一些人在踐踏下呻吟。
一些船只原本還算規矩的運行路線變得雜亂無章起來。
隨著敵我船只的逐漸駛近孔狄突然舉劍狂揮厲聲怒喝:“掉頭!”
先鋒艦一側櫓槳以瘋狂的度搖動一些甲板上的水手跑過去幫助戰友用力以加快度另一側的櫓槳則探入水中不動舵手靈巧而穩重地控制好方向。
孔狄指揮的兩艘先鋒艦竟然玩出來極高難度的花活于激烈的戰陣前掉頭轉向!
掉頭之后先鋒艦繼續按規定度劃行與身后追撲而來的游牧聯軍艦隊永遠保持一定的距離對方怎么也追不上。
他們保持的距離恰在投石與火箭的射程之內先鋒艦上的這兩大遠程利器依然毫不留情地往密集著兵員的敵船上傾瀉!
騎射聞名的沃薩人這次也嘗到了挨打而很難還手的痛苦滋味。
他們在6地上稱雄以快馬之“騎”拉開與敵人的距離讓對方怎么也追不上;以利箭之“射”讓對方挨打卻無法還手。
可今天閃特人在水上卻以同樣的技巧教訓了他們。
沒頭蒼蠅般亂沖亂竄的沃薩人、身上著火的沃薩人最終令游牧聯軍的運兵船上一片混亂。
一艘幾乎失去半數閃特舵手的船只開始在河心打轉。
“轟!”
一聲巨響后面一艘船躲避不及跟它撞在一起。
有了一艘之后隨后就是第二艘、第三艘……第十艘!
想擠壓別人的游牧聯軍整個艦隊現在已經亂成一團互相碰撞、自相沖擊慘叫之聲匯成可怕的哀樂在河面上回蕩!
掉頭后從艦跑到艦尾指揮戰斗的孔狄知道勝利已經來臨!
希萊茨基選擇的擠壓戰術是一種難度相當高的水戰戰術他不僅要求同一船上的水手心心相通也要求不同船只間的水手配合熟練這樣才能起到效果。
希萊茨基作出這種選擇也實屬無奈之舉--不如此又如何以運兵船與戰艦抗衡?
如果沒有船上的沃薩人自亂陣腳閃特降兵們很有可能會完成他布置的任務。
很可惜不熟水性且是頭一次參加水戰的沃薩人從6地上的勇士變成了水面上的懦夫在孔狄及其手下水戰老兵們的精彩表演和無情打擊下最終把自己船上唯一可依賴的水手們沖亂、沖散最終導致一場著名的水上悲劇在淚河上演。
正確的戰略毀在手下沒有執行的能力希萊茨基也唯有仰天長嘆。
當然話說回來如果手下沒有執行能力而采取的戰略又如何稱得上正確的戰略?
我們在紙上玩弄邏輯的怪圈容易但在瞬息萬變必須當機立決的戰場上將軍們出的每一道命令都絕不是那么容易而要使每一道命令都完全正確、完全奏效則幾乎不可能。
勝與負、成與敗往往只有一線之差、一紙之隔!
孔狄指揮的先鋒艦開始再度掉頭與此同時旺熱指揮的閃北郡艦隊主力也已經趕到。
可怕的尖刀開始露出兇殘的本色!
不帶絲毫憐憫、不含半點同情朝著全隊亂作一團完全混亂的游牧聯軍艦隊的傷口處捅去!
淚河水戰開始迎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