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李默群作為市委書記,對田俊東表現出謙恭,陸一偉反而不冷不熱,頭腦十分清醒。晚飯結束后,崔俊凱將其送到酒店休息,李默群將他單獨留在賓館會客室,就此事進行了安排交代。</br> “一偉,今天我打算把江平一起叫過來的,但他畢竟剛來,很多情況不熟悉,怕是應付不下來。不過我已經交代過了,全力配合你把這個項目盡快落地。今年,招商引資也是全省的重點工程,省委章書記不止在一次會議上提過,要大招商,招大商,突然一個上百億的工程落戶南州,這是天大的好事。光這一個項目足以走到全省前列?!?lt;/br> “所以,市委高度重視這個項目,你們龍安縣也必須高度重視起來?;厝ヒ院笱杆僬匍_常委會,研究通過此事,并上人代會審議通過。這項目是南州市的頭號工程,你的重視起來啊?!?lt;/br> 陸一偉沉默片刻道:“李書記,我可以發表下我的想法嗎?”</br> 李默群凝視著他,沒有回應。</br> 陸一偉鼓起勇氣道:“李書記,田總先前就和我對接過,而且說明了想在龍安縣建鋼鐵廠的意向,但被我拒絕了,理由有三。第一,十七大報告中提出走可持續發展之路,要淘汰高耗能、高污染產業,不再新建。我不知道田總是如何拿到批文的,但這一做法很明顯與國家政策背道而馳?!?lt;/br> “第二,龍安縣是純農業縣,雖有煤礦資源,但儲量很少,無法滿足鋼鐵廠需求。此外,鋼鐵廠需要大量用水,一旦建成,必將污染霄河。不僅僅是影響龍安縣,將影響整個流域。還有,龍安縣的生態資源是全省數一數二的,建成后將影響全縣乃至周邊地區的生態環境。破壞后,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無法修復?!?lt;/br> “第三,我對龍安縣未來的發展規劃是走農旅融合道路,依托旅游業帶動農業產業發展,等初具規模后將減少甚至關閉煤礦企業……”</br> 李默群聽著有些不耐煩,揮手打斷道:“不要和我說這些,現在是什么社會,市場經濟社會。沒有經濟基礎,什么能干成。國家是提倡低碳發展,但人家能拿到批文,就說明國家是允許的。你沒聽田總說嗎,將要建成西北地區最大的鋼鐵生產基地,主要生產軍用航空級別的精鋼,將來是要出口的。建成后,將帶動多少人就業,拉動多少產業,增加多少財政收入,至少能就地轉移上千剩余勞動力,其前景是不可估量的?!?lt;/br> “我不知道你去過河北沒,那里的鋼鐵企業多了去了,難道都污染河流,破壞生態了嗎?如果環保不達標,他們也不會繼續生產。所以,人家有人家的處理方式和處置標準,不是你憑空想象的?!?lt;/br> 陸一偉固執己見,回道:“河北的污染已經影響到全國,霧霾都飄到廣東了,造成的大氣污染不可估量?!?lt;/br> “好啦!”</br> 李默群生氣了,黑著臉道:“現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也不是和你商量,而是安排你怎么做。這事已經決定了,我會安排熊市長具體負責此事,你遵照落實就行。”</br> 陸一偉不知那來的勇氣,直接懟回去道:“李書記,我要對龍安縣的80萬群眾負責,為龍安的子孫后代負責,這個項目不能落戶龍安,您還是另選址吧。如果非要在龍安,除非把我調離。”說完,起身憤憤離去。</br> 李默群驚訝地愣在那里,臉色變成豬肝色。</br> 下了樓,陸一偉乘車離開賓館,返回龍安縣。路上,他對剛才的沖動有些懊悔。再怎么樣,對方是市委書記,不應該如此說話??煞催^來想,如果為了政績為破壞了龍安縣千百年的生態資源,他將成為歷史罪人,堅決不能開這個口子。</br> 然而,僅憑他一個人的力量能扭轉乾坤嗎,可能性不大。對方批文已經到手,而且得到市委書記的大力支持,說不定背后還有更大的關系。他不過是小小的縣委書記,想要弄倒他輕而易舉。不過,該反抗的時候堅決反抗,決不能輕易得逞。</br> 手機響了,是李默群秘書崔俊凱的,陸一偉深呼吸了口氣接了起來。</br> “陸書記,回去了?”</br> “嗯,已經在路上了?!?lt;/br> “哦,是這樣的,李書記讓我給您打個電話關心一下,路上開車要慢點。今天晚上具體情況我不太了解,但大體情況知道一點?!?lt;/br> 崔俊凱心平氣和道:“李書記畢竟剛來,也想做出點成績。好不容易有這么個項目落戶南州,他是不想錯過這次機會的。另外,聽您講應該早就認識田總,他的來歷和背景不必多說。我想再說的透徹一些,你我知道即可。田總來的時候,省委章書記親自給李書記打過電話。”</br> 果然背景深厚。陸一偉淡然一笑道:“崔主任,感謝您的善意提醒。我不管是誰打的招呼,就是中央領導也是今晚的態度。當然,這只代表我個人意見,如果非要做,還是把權力交給民眾吧。要是龍安群眾都答應,我沒意見,無條件服從?!?lt;/br> 崔俊凱耐心地道:“陸書記,我知道您是為了龍安好,非常敬佩。但有些事需要變通,更要著眼長遠。作為貧困縣,突然放這么大一個項目,別人爭著搶著都不一定能拿到,而對方就挑中了龍安。一是地理位置好,也是你們有緣。再說了,您在龍安也干不了幾年,說不定很快就能提拔到市委,李書記對您還是挺器重的。”</br> 崔俊凱說話很婉轉,陸一偉不為所動,道:“崔主任,這樣吧,如果非要建設,我選擇回避,這樣可以嗎?”</br> “這不是回避能解決的了的問題,如果都想您這樣,就沒人干工作了。這樣吧,您可能晚上喝的有點多,回去再好好考慮考慮,或許睡一覺什么都想通了。另外,通知您一件事,明天上午熊市長陪同田總到龍安縣實地考察場地,做好接待準備,辦公廳就不另行通知了?;厝ピ琰c休息,不打擾您了?!?lt;/br> 掛了電話,陸一偉將手機丟到一邊,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