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開始下雨了,地牢里,只有一盞燈籠,發著微弱的光亮。
大漢甲將酒倒給其他幾個大漢:“老大,半夜降溫了,吃點酒,暖暖身子。”
為首的大漢一飲而盡:“這天真他娘的冷了。”
大漢甲看著囚牛和蒲牢:“這倆真是犟骨頭啊。”
為首的大漢:“這活兒難干啊!弟兄們,這幾天辛苦了,都得扛住啊!”
大漢甲也將酒一飲而盡。
為首的大漢:“咱們順利完成此次任務,王上定會重重有賞!來,干了!”
眾大漢飲酒取暖。
話音剛落,大漢甲頭頂的燈籠繩忽然一斷。
眾大漢被驚動,順著往上看,只看到一個黑影子。
為首的大漢對旁邊的人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去看看。
大漢甲拿著一根點燃的蠟燭,躡手躡腳地走到燈籠下面,撿起來一看:“好像,是被什么東西割斷的。”
大漢甲將蠟燭往上放放,忽然大叫一聲:“老大,這上面有……”
還沒等他說完,一個黑影從天而落。
大漢們紛紛后退,看著眼前的黑影:“你,你是干嘛的?”
睚眥漸漸從黑影中走出來:“我是來把他們帶走的!”
為首的大漢先是愣了一下,隨后哈哈大笑,其他大漢聽了也羈笑起來。
為首的大漢:“這里可是大理寺的地牢,從咱們兄弟眼皮下帶走人,你在開玩笑嘛?”
睚眥步步逼近:“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嘛?”
為首的大漢:“哥幾個在這憋著也有兩天了,骨頭都僵了,正好,來個毛頭小子,陪爺玩玩!”
睚眥咧嘴一笑:“爺可沒心思陪你們玩!”
說完,他一個拳頭上去,大漢甲直接被打暈在地。
為首的大漢定睛一看,其它大漢也都警覺起來,紛紛拿起刀。
一片微亮之中,睚眥一躍而下,一左一右,擊倒前來抓自己的兩名大漢。
為首的大漢看到此番情景,趕緊連滾帶爬跑出地牢。
睚眥快速跑到蒲牢身邊,伸出利爪,幫蒲牢斬斷捆綁的繩索:“阿姐!”
蒲牢微微抬起眼,發現前來者是睚眥:“睚眥!”
睚眥環看著周圍:“阿兄呢?”
蒲牢努努嘴,看著不遠處,睚眥跑過去,才發現已經是嬰兒的囚牛。
他的身體不由一滯,雖然只有一天一夜,但睚眥覺得已經許久未見囚牛和蒲牢了。
昨日,在自己的大婚宴上,囚牛和蒲牢如此光彩照人,但再見已是今日,在地牢里。
囚牛已經蜷縮成滿身褶皺的嬰兒,而那個披頭散發,渾身散發著泔水味道的女子,真是自己的阿姐嗎?
睚眥渾身的血液似是都凝固了,雙腿僵硬直直站在原地,怎么都挪不動步子。
靈闕龍族一脈出過三位將軍一位侯爺,自己的長兄更是文武雙全人中翹楚,譽滿神崆國門徒無數,德高望重貴極人臣啊,雖然這些年囚牛身子孱弱,兩鬢微微有了些白霜,可仔細打量依然看得出昔日風采,可此刻,睚眥卻一點也認不出來了。
大理寺的地牢是多折磨人啊!
睚眥顫顫巍巍地將囚牛抱起來:“阿兄,是我,我是睚眥。”
睚眥連呼吸都得放得小心翼翼,他太害怕了,害怕自己稍微用力呼吸就會驚擾到囚牛,而他的阿兄明顯已經經不起一絲一毫的叨擾和沖擊了。
蒲牢抹著眼淚默默將囚牛接過來,緊緊抱住囚他:“你是怎么進來的?”
睚眥繼續幫蒲牢解著腳上的繩索:“時間急迫,咱們得先離開這里。”
蒲牢:“睚眥,家里人,他們還好嗎?”
睚眥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他們離開的這幾個時辰里,嘲風被侍衛打倒在地,失了顏面;霸下因為沖動差點也被關入地牢;而鴟吻,多次哭到暈厥。
“嘲風和霸下沒干什么沖動的事兒吧?”
“嗯…還好。”睚眥的回答含糊不清。
“鴟吻,她還好嗎?”
睚眥:“此刻,她很安全。”
蒲牢微微點頭。
睚眥將蒲牢渾身的繩索都已經斬斷,一把拉著蒲牢,就要往地牢出口走,沒想到蒲牢卻停住了。
睚眥:“阿姐?”
蒲牢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囚牛:“阿兄與我,是不可能出去了。”
睚眥故作驚訝:“為何?”
蒲牢搖搖頭:“不重要了。”
睚眥不管不顧,繼續拉著蒲牢往前走:“我從靈闕走出來,就發誓一定要把你們帶回去。”
蒲牢:“睚眥,別費氣力了。”
睚眥:“阿姐!”
蒲牢一把拉住睚眥,與他附耳:“記住這個位置。”
睚眥:“阿姐,這是?”
蒲牢:“阿兄與我去了之后,負熙尚未醒來,靈闕就交給你了。你要…”
蒲牢忽然哽咽:“你要保護他們,你們要好好的。”
睚眥眼睛含淚:“阿姐,別說了,咱們走!”
說完,睚眥不顧蒲牢掙扎,直接把她扛起來就往門口走。
還未走到門口,地牢忽然燈火通明,靖海帶著一隊侍衛包圍了整個地牢,將囚牛、蒲牢、睚眥緊緊圍住。
靖海:“靈闕人,果然狡猾,還好王上英明,沒有聽信你的謊言,否則,豈不讓你們逃之夭夭了。”
睚眥護在蒲牢身前,伸出利爪:“靖海,論功夫,你們不是我的對手,識相的,就給我讓開!否則,擋我者死!”
靖海和侍衛們紛紛提刀,圍著睚眥他們布陣起來。
蒲牢忽然解開自己脖頸上的絲巾,一把抓住睚眥的手臂,按著他龍鱗的位置,將自己的龍鱗靈氣慢慢輸入到睚眥體內。
地牢中,一時間青光映天。
靖海等人也看愣了。
青色的光線慢慢微弱下來,蒲牢氣喘吁吁,倒在地上,懷里還是緊緊抱著囚牛。
睚眥:“阿姐!”
蒲牢:“睚眥,囚牛與我都沒有重放光彩的那一日了,我倆的氣數就要終止在這一年,再也沒有將來了。”
昔日蒲牢那雙明珠般的雙眸,如此渾濁暗淡,即便散落在塵泥里也再尋覓不到一絲光芒。
“阿姐…”睚眥緊緊抓住蒲牢的手像是抓著湍急的河流中的一塊意欲飄走的浮木。
蒲牢沉默著任由睚眥抓著她,她緩緩舉起另一只手微微揉了揉睚眥的腦袋,眸中不變的枯槁流露出不舍與溫情:“寅時是龍族靈氣最弱的時候,現如今我已將我的龍鱗賦予你,足夠你逃離地牢了,快,別管我們了,快走!”
蒲牢用盡全力將睚眥扔到遠處。
遠處的睚眥踉踉蹌蹌地站起來,靖海等人本想追過去,卻沒想到睚眥沒有逃出地牢,反倒一步步往回走。
靖海等人都將刀刃對準了睚眥,而睚眥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直接穿過他們,又回到了蒲牢眼前。
蒲牢:“快走啊,你還在等什么!”
睚眥眼神冷峻:“阿姐,我還在等著囚牛阿兄的那枚龍鱗。”
蒲牢沒聽明白:“什么意思?”
“哈哈哈。”此刻,戎紋也來到地牢,他拍著手,穿過靖海等人。
靖海:“王上!”
戎紋走到睚眥身邊:“愛卿這出戲,真是好看啊!”
蒲牢呆呆地看著戎紋,又看了看睚眥。
戎紋:“假裝是深入地牢,拼命救姐,其實是讓她在危難之間,臨危受命,不但為孤問到了余孽藏匿的地點,還讓她心甘情愿地把龍鱗賦予你,睚眥,你的演技太好,孤差點還以為要被你騙了呢。”
睚眥沒有回應。
蒲牢這才反應過來:“是真的嗎?”
蒲牢盯著睚眥,又一次問道:“是!真!的!嗎?”
睚眥不敢看蒲牢的眼睛,雖然聲音極小,但這一個字足夠穿透蒲牢的心臟。“是!”睚眥像變了一個人一般,瞬間陰鷙嗜血:“事實正如王上所言那般,我假裝獨闖地牢,救您出來,為的就是讓您把余孽的藏匿之所告訴我,讓您心甘情愿地把龍鱗給我!”
蒲牢滿眼不置可否:“為什么?”
就在距離睚眥大婚還有兩日的某一天,鴟吻吃著吃著早膳,忽然筷子一放。
霸下側目看著鴟吻:“怎么了?”
鴟吻:“再過兩日,是不是祭月節了?”
嘲風若有所思:“這么算來,今年的祭月節,好像就在秋夕的前一天啊。”
鴟吻:“祭月節是囚牛阿兄的生辰哎…”
幾個人忽然想起來這事兒。
鴟吻眼珠一轉:“我想送囚牛阿兄,一份大禮!”
鴟吻忽然又垂下眼,無趣地倒弄著手中的粥:“不過,怕是有些來不及了。”
霸下直接湊過來:“鴟吻,你想送囚牛阿兄什么啊?我來幫你。”
鴟吻看了看霸下,隨后又看看睚眥和嘲風,眼神一亮:“幾位阿兄,可以一起來幫忙嗎?”
嘲風擦了擦嘴:“你先說說看。”
睚眥也頗有興趣地看著鴟吻。
鴟吻狡黠一笑,示意讓幾個人湊過來,只見四顆腦袋圍在一起,竊竊私語。
嘲風笑著:“你這個鬼靈精!”
霸下:“這個好,這個好!”
睚眥眉頭一皺:“有點復雜。”
鴟吻看著睚眥:“阿兄,就一句話,你參與不參與?”
睚眥抱著雙手,冷冷說道:“哎,你啊,到時候安排什么我就做什么吧。”
鴟吻一拍睚眥:“我保證囚牛阿兄肯定喜歡!”
蒲牢:“你們幾個,不好好用早膳,都圍在一起干嘛呢?”
見蒲牢前來,幾個人趕緊散去。
蒲牢狐疑地看著幾個人:“有什么事兒瞞著我?”
霸下連連搖頭:“沒有,沒有。”
蒲牢看向鴟吻,鴟吻趕緊低頭吃飯。
蒲牢順手將鴟吻面前的糖罐拿走:“跟你說了多少遍,少吃糖。”
鴟吻吐吐舌頭,偷偷給幾個阿兄遞了一個眼色。
兩天后,便到了祭月節。
祭月節這天,各家各戶都要設大香案,香案上擺著月餅、西瓜、蘋果、紅棗、李子、葡萄等祭品,將月神的牌位放在月亮所升起的方向,紅燭高燃,一家人要依次拜祭月亮,祈求福佑。
因為這天晝夜幾乎相等,所以囚牛一般剛剛落日便會回來,蒲牢特意交代睚眥他們:“今晚,囚牛阿兄會提早回來,你們都早些回到靈闕用晚膳。”
可是沒想到,都到了近戌時,靈膳閣居然獨獨坐了蒲牢和囚牛兩個人。
囚牛:“你確定跟他們交代過今晚要早些回來一起用膳?”
蒲牢面露怒色:“千叮嚀萬囑咐!”
囚牛見蒲牢這般模樣,也不敢多言語:“夫人既然交代過,便一定不會出錯。”
金管家快步走進靈膳閣:“侯爺,二姑娘,三爺那邊說是酒肆生意太忙,要晚些回來,六爺和小姑娘下午的時候去集市了,至于五爺,老奴,實在不知道他此刻在哪?”
蒲牢一拍桌子:“在哪?肯定在金樓!”
說著,蒲牢起身便要前去抓嘲風回來,囚牛一把按住蒲牢:“夫人,息怒,實在不行,咱們先吃。”
蒲牢:“明日便是睚眥大婚,說好的今晚一起用膳的。”
蒲牢還沒踏出靈膳閣,霸下就急匆匆地跑進來:“不好了阿姐,一間酒肆出事兒了,您趕緊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