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昱本想沖過去,被睚眥一把攔住,睚眥拐彎將她拉入仙肴樓對角的茶社:“如今你貿然前往,風險太大?!?br/>
九昱:“但無論如何,我都得通知大黃啊?!?br/>
睚眥觀察仙肴樓的周邊,從袖中掏出半枚龍鱗:“這是之前嘲風借給霸下的那半枚龍鱗,有了它,你還怕我救不出大黃嗎?”
九昱:“可此刻并非子時,用了它,你會…”
睚眥安慰九昱:“如今顧不上這么多了?!?br/>
睚眥在一處角落中啟動著龍鱗,剛剛幻化成鳥兒,便又被打回原形,如此反復,嘗試了好幾次,都失敗了。
九昱:“怎么會這樣?”
睚眥眉頭緊皺:“想必這周圍有著強大的結界,才會如此?!?br/>
九昱:“結界?會是柳博文嗎?”
睚眥:“看來的確是有大事要發生了。”
睚眥將九昱帶回茶社:“你且在此處等著,我去看看?!?br/>
九昱一把拉住睚眥:“如今連龍鱗都不能使用了,你這樣去,太過危險?!?br/>
睚眥:“放心,我一定把大黃給你帶回來?!?br/>
九昱咬緊牙關。
睚眥:“我自有辦法。”
慢慢地,九昱才松開睚眥的手。
睚眥順手從隔壁桌上拿了一頂草帽,帶在頭上,走向仙肴樓。
睚眥走到仙肴樓后門,見后門守衛松懈,從袖中掏出匕首,一個箭步沖上去,將那守衛直接敲暈,睚眥見四下無人,將守衛拖到小巷中。
不多時,睚眥身著禁軍的官服,悄默默地從后門走進仙肴樓。
而此刻,仙肴樓中的大黃也覺察到了今日似乎有些不同,他到現在都沒有幻化成黃鼠狼的模樣,一個七尺男兒焦急地在包廂里走來走去:“姑娘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不可以真身暴露,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黃實在按捺不住,準備離開仙肴樓,他剛打開包廂的門,便見不遠處一個禁軍朝二樓走來,大黃趕緊退回來,將門緊閉。
他走到窗欞邊看下去,卻見仙肴樓門口也聚集了禁軍。
大黃:“不好…”
大黃正在擔心之中,有人卻敲響了包廂的門。
大黃趕緊躲在門后,小心翼翼,不敢發聲。
“大黃,我是睚眥,你在不在里面?”門外忽然傳來睚眥的聲音。
大黃正想應聲,只聽不遠處一個禁軍正叫著睚眥:“哎,你干什么的?”
睚眥趕緊變幻了一種聲音,將帽檐壓低:“我在檢查這間包廂有沒有人。”
兩個禁軍走近,其中一個禁軍將門推開,只見偌大的包廂,一個人影也沒有。
睚眥壓低聲音:“阿兄,方才我已將二樓翻了個底朝天了,一個人影也沒有,您放心,二樓這有我守著?!?br/>
睚眥把門關上,門梁上吊著的大黃長舒一口氣。
禁軍甲:“那成,你們倆把這二樓看緊了啊,我去一樓看看?!?br/>
禁軍乙:“好嘞,阿兄您放心?!?br/>
禁軍甲走之后,睚眥招呼著禁軍乙:“阿兄,要不你去那邊守著,我在這邊看著?”
禁軍乙:“成,咱倆各守一邊,若真是有人,咱們就來個甕中捉鱉?!?br/>
睚眥:“對,對!”
待禁軍乙離開大黃的包廂之后,睚眥沒辦法進入包廂,只能隔著門,輕聲說道:“大黃,你在不在里面?”
許久,里面傳出大黃的聲音:“三爺,我在?!?br/>
睚眥:“大黃,你現在聽我說,今日負熙帶著禁軍的人來仙肴樓執行一項秘密行動,行動的具體內容我不清楚,但我跟九昱推測,很可能是你的線人阿木出賣了你,是柳博文假冒阿木約你,為的是將你一網打盡?!?br/>
大黃大驚:“阿木…”
睚眥:“前因只是我們的推測,此刻仙肴樓已經被禁軍包圍,并被下了很強的結界,我的龍鱗已經不能用了…”
大黃:“難怪,我今日不能變身成原形。”
睚眥:“你也不能變身了?”
大黃:“嗯。”
睚眥:“你放心,我會想辦法幫你脫身?!?br/>
大黃:“如今外面都是人,你和我的異能都不能用,能怎么脫身呢?”
睚眥快速想了一下:“一會我制造混亂,借機帶你離開?!?br/>
大黃追問道:“制造什么混亂?怎么借機離開?”
睚眥:“具體方案我還沒想清楚,一會只能見機行事了。”
大黃:“很難?!?br/>
睚眥:“再難也要試一試。我答應了九昱,一定要把你帶出去。”
沉默了一會,大黃說道:“睚眥爺…”
睚眥:“嗯?”
大黃:“當日你與我家姑娘成婚之時,我與你交代的話,你可還記得?”
睚眥回想著。
大黃走上前,倒有幾分托付的意思:“我家姑娘,有時候她脾氣不太好,犟得跟頭牛似的,有時候說話也不好聽,但人是頂好的人,善良、心軟。而且吧,我家姑娘是吃苦過來的,這一路走來,不容易。以前獨個在歸苑做主人慣了,以后…她不懂事的地方,您多擔待。”
睚眥:“不曾忘記?!?br/>
大黃點點頭:“我能看出,你對我家姑娘是真心實意的好,請你一定將這一份真心繼續下來,永不傷害她、背叛她,永遠守護她,愛著她?!?br/>
睚眥:“先出去再說?!?br/>
大黃:“你先答應我。”
睚眥:“我答應你?!?br/>
大黃一笑:“好,睚眥爺先去一樓制造混亂吧,我見機出去,與你匯合?!?br/>
睚眥:“好,一刻之后動手!”
大黃:“好!”
說完,睚眥先行下樓。
待睚眥離開,大黃從袖中掏出一瓶東西,他看著瓶子,若有所思起來。
睚眥下到一樓,禁軍甲:“你怎么下來了?”
睚眥壓低帽檐:“不好了,我見有一個人從二層跑出去了,此刻往后門方向跑去?!?br/>
禁軍甲:“什么!所有人集合,給我追!”
一時間,禁軍們慌亂無比,一窩蜂地往后門涌去。
負熙在前門聽到亂糟糟的聲音,沖進仙肴樓:“怎么回事?”
禁軍甲:“方才有人來報,說是有嫌疑人從后門溜出去了,督統放心,我已派人去追。”
負熙抬頭看看二層。
禁軍甲:“督統,二層有咱們的人守著,沒問題?!?br/>
負熙半信半疑。
此刻二樓戒備松懈,空無一人,睚眥借機趕緊上二樓,敲著大黃的門:“大黃,快!”
但里面無人應聲。
睚眥忽然聽到腳步聲,他一邊看著樓梯,一邊用力敲著大黃的門,有些焦急:“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門內的大黃此刻正盯著手中的瓶子,他輕輕說著:“睚眥爺,我不走了?!?br/>
睚眥:“什么?!”
負熙出現在二樓,他一步步朝著大黃所在的包廂走去,越來越近。
睚眥趕緊躲起來。
禁軍甲:“哎,二樓的看守去哪了?”
負熙:“把這些包廂,一間間給我打開!”
禁軍甲:“是!”
睚眥趁人不注意,從二層下來,逃出仙肴樓。
九昱見睚眥一個人回來,連忙問道:“大黃呢?”
睚眥觀察四周:“如今只能強行救出了。”
睚眥看著茶社旁的樹,九昱知道他是想通過這里跳到對面仙肴樓:“我與你一同。”
睚眥:“此處太過危險,你…”
九昱目光堅定:“我必須要去!”
睚眥知道,因為對方是大黃,他是攔不住九昱的,只能點點頭。
隨后睚眥抱著九昱一躍上樹,兩人仔細觀察著來往的人,企圖趁機一躍而過。
禁軍甲的腳將大黃隔壁包廂的門踹開,里面空無一人。
大黃下定決心,將瓶蓋打開。
禁軍甲的腳正要踹向大黃所在的包廂,只聽“嘭”地一聲,整個包廂都爆炸了,里面瞬間起火。
禁軍甲趕緊護在負熙身前:“督統小心!”
但包廂里的桌子、椅子全部被火炸得飛了出來,將負熙和禁軍們都沖倒。
不止負熙和禁軍,就連正要躍過來的睚眥和九昱也聽到了這一聲爆炸聲。
九昱看著爆炸的仙肴樓,驚恐萬分,想要直接過去,睚眥死死抱住九昱。
睚眥:“你聽我說,你聽我說,你現在過去就等于送死?!?br/>
睚眥一把將九昱攬入懷中,推著九昱朝靈闕的方向走去。
靈心閣中,睚眥給九昱倒了一碗茶:“我已經派人出去打探了,你放心,不會是我們想的那樣。”
九昱一直愣神,看著大門。
不多時,一個身影由遠及近。
九昱充滿期待地站起來,待她看清,又失望地坐下。
來者是負熙。
睚眥:“你回來了?!?br/>
負熙倒了一碗茶水,一飲而盡:“你們一直都在家里?”
睚眥氣定神閑地點點頭,隨后他問道負熙:“你的臉,怎么了?”
負熙擦擦了臉上被火燒出來的灰,無奈地笑笑:“不礙事?!?br/>
睚眥:“聽說仙肴樓今日發生大事了?!?br/>
負熙警覺地看著睚眥:“阿兄的消息倒是靈通。”
睚眥:“這么大的聲響,想不知道都難?!?br/>
負熙吃了一口茶:“也不是什么大事,有個客人自焚了。”
九昱一下子站起來:“自焚?”
睚眥趕緊走到九昱身旁。
負熙看著九昱:“是啊,那人不但燒了包廂,把自己也燒了,燒得連根毛都不剩,如今連男女年齡都不知道,死無全尸啊。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對自己這么狠?!?br/>
九昱的身體不停地顫抖,睚眥將外袍脫下,給九昱披上:“夫人,起風了,你身子本就弱,我送你回靈睚閣吧?!?br/>
說完,睚眥用外袍掩飾九昱的瑟瑟發抖,他支撐著九昱一步步離開負熙的視線,他不能讓任何人看出他們倆的反常之態。
睚眥將靈睚閣的門緊緊關閉,他知道對九昱來說,這是晴天霹靂,她需要時間。
窗外天光半暗,云霞浸染天邊。
睚眥給九昱倒茶水,可自己的手總是在抖,好不容易才倒滿一碗茶。
他回身,卻看不到九昱的表情,只看到她的背在不停顫抖,這么單薄無助。
到了晚上,九昱才開口說第一句話:“今日,大黃去世,按傳統,該收尸歸葬,該請人樹碑作銘,還得來至親好友,記功彰美??伤伦约罕┞读?,順藤摸瓜找到我,連自己最在乎的形象都不要了,沒有尸身,也不能為他建墳墓立牌位,甚至只能告訴別人大黃只是暫時回老家了,隨后又會有人招募來新的隨從,漸漸地便沒有人再記起他,而人世上,大多數人都沒有聽說過黃書瑯的名字。”
睚眥拉著九昱的手:“祭奠他這件事,我來安排?!?br/>
午夜,睚眥帶著九昱來到了幽目河,他準備了一個船塢,走進去里面放著一個長生燈,還放了一個字條,上面寫著“黃”。
睚眥:“我就在船頭守著,你去陪陪他吧?!?br/>
九昱坐在船塢之中,看著長生燈,隨后她從食盒中掏出一盤雞翅,將它們擺放在長生燈的周圍。
淡淡的香火之味將九昱周身籠罩,將八年前的往日舊事一一帶到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