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br> 沒有幾個人知道夏青墨這個名字。</br> 畢竟在古代,女兒閨名都是不外傳的，即便是公主也一樣。</br> 大部分人都知道她是戰神十四公主，朝堂上很多人只知道她的封號安國公主,只有對皇家極為熟悉的人才能知道她的名字叫做青墨。</br> 這是她那位飲酒作樂第一,文章武功全廢的父皇給起的名字。</br> 聽說她出生時,他父皇正在跟幾個妃子嬉鬧,恰逢瞧見了天邊墨色，就隨口起了這個名字。</br> 她的母親楚貴人其實是很厭惡的，卻又沒有任何抵抗的本事，只能任自己女兒叫著這個不怎么過心的名字了。</br> 不過這位可憐的女人,并沒有活多久，在夏青墨七歲那年就病逝了,夏青墨也是因為母親去世太過悲痛,著了風寒一命嗚呼，趙長纓穿過去的時候,就是個孤女。</br> 但這不是回憶她在大夏朝十年的時候，現在的問題是,顧懷之怎么知道？</br> 那是一段就算說起來也沒有人會相信的故事，趙長纓回來后偷偷不知道查過多少次,在華國的夏朝,只是公元前2070年到1600年的王朝，是華國歷史記載的第一個世襲制度的朝代,它的國主姓姒。</br> 趙長纓曾經猜測過,她所經歷過的那個朝代,也許是同時空的另一個地球，也許是不為人知的隱秘，但如今的華國是沒有的,它不曾在這里存在過。</br> 這樣的地方，顧懷之怎么知道的？他還知道什么？知道多少？</br> 只是她心里疑問萬千，此時卻不是說話的時間。</br> 樓下付天易在顧懷之向著她走來那一步后，終于松了口氣，倒在了顧懷之懷里嚎啕大哭，即便是世界冠軍又怎樣？在兒子的生死面前，她和所有的母親一樣脆弱！</br> 只是哭了幾聲，付天易就又抬起了頭，抬起手沖著顧懷之就是兩巴掌。</br> 顧懷之被這兩巴掌打的退了一步。</br> 付天易顯然是嚇怕了，也生氣了，兩巴掌還不夠，伸手又去打。“我知道你難受，我知道很多年了，我每天每時每刻都忍著，我期望你好可是顧懷之，十六年了，你就不能體諒我一下嗎？”</br> “你爸爸想不開帶著你，可是媽媽在帶著你活啊。你為什么不能向前看，你為什么不能為我想想！你說你的人生沒有意義，你怎么會沒有意義呢，你就是我的全部！”</br> “我可以忍受你天天不斷去找死，那么多人都問我，你為什么不管管啊，我真不想管嗎？我知道，那是你發泄的途徑。我可以忍受你不談戀愛不結婚不生子，跟所有的孩子都不一樣。沒關系，只要你在就可以了。”</br> “但是顧懷之，你怎么能去死呢！你以為你走了我會好受嗎？不會的，我生無可戀！”</br> 她的眼淚壓根不是電視上哭泣的那種，一滴滴滾落的，而是一行淚直接流了下來，她的淚水壓根忍不住。</br> 她的情緒也忍不住，吼到這里，忍不住又上前去拍打著顧懷之。</br> 林飛瞧著不忍，想要去阻攔，卻被趙長纓一個眼神制止了，顧懷之需要發泄，付天易同樣需要發泄。</br> 顧懷之也沒有阻止，他只是張開了臂膀，抱住了付天易。</br> 大概所有的母親都是這樣的吧。即便孩子做了多讓人擔心的事情，即便她可能因為這件事后半輩子孤獨一人，即便她恨死了，即便她嘴巴里罵的再厲害，但只要孩子一個擁抱，她就柔軟了。</br> 付天易也是這樣。</br> 她本來還吼著，怒著，拍打著。</br> 但被抱住后，她就軟弱了下來，她的聲音變得不在那么歇斯底里，而是充滿了無奈心疼，“你還有媽媽啊，我知道你有病，那個天殺的病不容易好，但是你有媽媽啊。你怎么能去死，怎么能選擇這樣去死。你得多難受才要去死啊。懷之，媽媽不是怪你，我知道你忍不住沒辦法，媽媽是恨。”</br> “可是我也不知道該恨誰！”</br> “我不后悔當年未婚先孕，我和你親爸都要結婚了，我們已經談婚論嫁了，相互喜歡有肌膚之親這不是罪過。我也不后悔留下你，懷之，我從不后悔為了留下你嫁人退役。人的一生有很多重要的事情，不是名利最重要，你比所有都重要。我也不后悔和你爸爸瞞著你，我們都想給你個家。當然，我也不后悔嫁給他，他是個值得托付的人，只是生活沒有厚待他。”</br> “我只恨我沒有處理好這一切，讓他和你都受苦了。是媽媽的錯，不是你的錯。你爸爸要恨也是我，你不必自責好不好？別再這樣了，我求你，別再這樣了！”</br> 這樣的母親，誰不動容。</br> 即便顧懷之，他只是悲傷他自己的悲傷，卻不是無法共情付天易的悲傷的。</br> 他緊緊的抱著付天易，“媽對不起。”</br> 但是趙長纓還是嘆了口氣，她看著遍地斷箭，顧懷之終究沒說出那句：“我不會死了。”</br> 不過這會兒她也幫不上什么忙，她就拿著手里的弓，走回了客廳去。</br> 昨夜林飛晚上睡不著，在別墅逛了逛，沒想到瞧見了地下室的這個射箭機器，他覺得不妙，自己又處理不好，所以連忙打給了付天易。</br> 付天易自然協調了飛機立刻要趕到港城，臨走卻想到了她，覺得趙長纓可以幫忙，就拜托她一起跟著來。</br> 她不是為了射箭而來，自然不會帶弓箭。</br> 剛剛到了別墅后，就發現大門緊閉，林飛就覺得不對勁，他倆往地下室沖，趙長纓則一眼看到了擺在柜子上的這把黃金戰弓，這跟她從顧懷之那里打賭贏的那把幾乎一個模樣，趙長纓顧不得，就拿了來救人。</br> 現在自然要放回去。</br> 不過剛才不注意，現在低頭仔細看，她則看出了不同。</br> 顧懷之輸給她那把，并沒有任何紋路，而這把上面有著繁復的紋路，這紋路她簡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是她在大夏朝的戰弓上的祥云紋。</br> 趙長纓越看心里越納罕，不由翻過箭身，看向了箭靶，那里果然刻著兩個小字：安國。</br> 到底顧懷之是怎么知道的呢？</br> 正想著，林飛也出來了，瞧見趙長纓就過來幫忙，“我來吧。”</br> 趙長纓就遞給他，林飛雙手接過，很小心的舉著，放在了客廳最中央的柜子的陳列架上。</br> 趙長纓就問了句：“這把弓和給我那把不太一樣。”</br> 林飛超級感激趙長纓的，畢竟救了顧懷之，而且剛剛那情景，可能付天易沒聽見，但是他作為旁觀者，他聽到了。</br> 顧懷之叫趙長纓夏青墨。</br> 這三個字他只聽過一次，是六七年前，顧懷之病情開始好轉的時候，他有次連著三天沒有上班，也沒有接任何電話，林飛害怕他出事，就跑到他住處守著，卻瞧見他畫了一把弓。</br> 就是這把黃金戰弓。</br> 這是一把跟現在流行的傳統弓不太一樣的弓，現在的傳統弓更接近于清弓，是改良版本，但這把弓似乎更像是開元弓，長稍寬臂，非常漂亮。</br> 更何況，那上面還有繁復的花紋。</br> 他沒見過就問，“這是什么花紋？”</br> 顧懷之說：“祥云紋。”</br> 這自然和大家見到的祥云紋是不一樣的，顧懷之笑著說：“你哪里懂？讓人去做就是了。”</br> 當然，林飛也瞧見了弓把上的那兩個小字：安國。他問了句：“安國什么意思？”</br> 顧懷之大概是因為畫圖太興奮了，并沒有設防，隨口說道：“那是青墨的封號。”</br> 林飛覺得奇怪，顧懷之卻沒有解釋的意思，補了一句：“你不懂，照做就是。”</br> 他就出來了。</br> 后來這把弓做出來后，顧懷之當做寶一樣，一直放在他在京城的家里最中心的位置。</br> 甚至還在博瑞的宣傳冊上，視頻上，放上這把弓。</br> 大家都以為他是想宣傳賣貨，其實不是的，這把弓完全手工，而且材料貴重，壓根不適合量產，顧懷之也沒有量產，一直只有這一把。</br> 他倒是覺得顧懷之是在借機找人，找那位青墨。</br> 只是這把弓在射箭圈傳的神乎其神，卻沒有一個人說出淵源，只當顧懷之炒作。</br> 他曾經很多次都瞧見老板對著這把弓沉默不語。他有陣子甚至在想，青墨是不是老板想象中的人，否則他天天跟著，并沒有見過這個人啊。</br> 不過即便這樣，他也愿意有這個人，因為老板明顯因為青墨好了很多。</br> 后來趙長纓出現了，還跟顧懷之打賭要這把弓。</br> 林飛燃起了希望，以為青墨出現了，但很快就破滅了，因為顧懷之讓做了把除了花紋一模一樣的凈版弓給趙長纓，趙長纓收了居然也沒說什么。</br> 別說顧懷之，林飛都覺不是那位青墨，否則這么大的差異看不出來嗎？</br> 但現在，不一樣了。</br> 顧懷之叫她夏青墨。</br> 林飛不知道什么淵源，什么故事，但他覺得這是好事。他小心的措辭：“不太一樣，這把弓的來歷，待會老板肯定會告訴你的。不過這把弓對老板很重要，圖是老板親手一筆一筆畫出來的，做的時候他親自監工，一直擺放在京城家里，只是這次來港城，才要求帶上的。”</br> 趙長纓嗯了一聲，林飛就忙自己的去了。</br> 趙長纓這次出來是臨時請假，只有一天的時間，約了傍晚的飛機回京城，所以就在客房里暫時休息。</br> 不過她沒睡，她知道顧懷之肯定會來找她的。</br> 果不其然，不多時就聽見顧懷之匆匆忙忙的走了過來，不過到了門口又沒聲音了，再過了半分鐘，他才叩叩敲了兩下門。</br> 趙長纓就站起來把門開了，顧懷之就站在門外，從她打開門開始，就一眼不眨的看著她。</br> 趙長纓倒不怕被看，大夏朝她凱旋游街，那是全城百姓都來看這位打了勝仗的公主將軍。在這里她是世界冠軍，賽場幾萬人，場外上億人在看她，她已經習慣了。</br> 但顧懷之的目光不太一樣。</br> 有不敢置信，有激動萬分，還有一種她看不懂的情緒，他的眼睛里在閃著光。</br> 對的，似乎當年在他眼中消失的光，又出現了。</br> 顧懷之說：“長纓，我想問你幾件事，可以進去嗎？”</br> 趙長纓就往后退了一步，讓開了地方，徑直往里走去，顧懷之跟在后面，把門關上了。</br> 這客房不小，分為內外兩間，趙長纓在客廳里坐下，顧懷之就坐在她對面，他平時一向冷靜，這會兒卻有點忐忑，有些緊張，可沒有退縮，試探的說：“有個夏青墨的女孩，你認識嗎？”</br> 趙長纓就知道，一定是這個問題。</br> 現在不是承不承認的問題，她要知道顧懷之為什么會認出她，為什么會知道大夏朝的事情。</br> 所以趙長纓的回答是：“你怎么認識夏青墨的？”</br> 這不是肯定，但也不是否認。</br> 顧懷之心里越發有底，并不隱瞞，“在夢里。”</br> 果不其然，趙長纓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顧懷之接著說道：“我知道不好相信，但的確是在夢里。”</br> “六年前，我玩高山滑雪跌落昏迷了三天，從昏迷開始，我就斷斷續續的做一個夢。”</br> “開始的夢很不連貫，只能憑借著猜測。那是個深宮中，不過不知道是什么朝代，有個九歲的小女孩，因為母親去世生了一場大病，變得有點遲鈍，每天渾渾噩噩的坐在湖邊托腮，連她的宮女都說她傻乎乎的。”</br> 趙長纓心里是極為震驚的，她以為顧懷之也穿到了大夏朝，所以才認識她，但她萬萬沒想到，顧懷之是做夢夢到的。</br> 這太不可思議了！</br> 但他說的的確對。當年自己突然穿越，更何況是被燒死的，整個人都處于一種情緒當中，她有憤怒有不解也有委屈，所以那段日子，她一直是沉默的。</br> 宮里的人都說，“楚貴人死了，十四公主魂也被帶走了，成了傻子了。”</br> 顧懷之竟然連這個都知道？</br> 顧懷之說話也看著趙長纓，她的表情很少有波動，若非真的對夏青墨太了解了，他甚至看不出這個丫頭心里的詫異。</br> 他定了定心神接著說：“那段情景過得很快，仿佛在眼前掠過一樣，她病好了，她開始上學了，她終于開心一些了，會笑了。但很快，九公主被賜婚了。”</br> “她懵懵懂懂的問奶媽要不要去恭賀，送什么禮物？結果奶媽告訴她，不用去，九公主不愿見人。她就問，為什么呀。可奶媽不肯說。”</br> “于是，這個小姑娘就去跟自己的姐姐們打聽，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不過十四歲的九公主被嫁給了敵國大周的皇帝為妃，而那位皇帝已經五十高齡。足可以當她們的爺爺了。”</br> “小姑娘問為什么？姐姐們的回答：因為國力羸弱，只能以公主和親求得國家片刻安寧。小姑娘又問：那么多姐姐都和親了嗎？他們怎么娶的過來？姐姐們說：娶了死，死了再娶，反正父皇能生，怕什么。小姑娘直接摔了手里的茶盞。她嚇壞了，幾乎是鐵青著臉逃回去的。”</br> 他說著就看著趙長纓。</br> 趙長纓的確記起來了那件事，那是改變命運的一件事，她真的是嚇壞了，本以為逃離了章家，命運補償她，好容易過了好日子，哪里想到，是虎穴。</br> 她沒想到，重來一世，還要面臨少年死亡的魔咒。</br> 顧懷之慢慢回憶著那個女孩給他的震撼：“她回去一晚上都沒睡。我以為她看起來那么弱小，除了哭沒有辦法，但我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在學堂，夫子問有什么問題嗎？她站了起來，她問夫子，我聽說公主都要和親，可我不想去，我需要怎么辦？”</br> “這是我第一次對她另眼相看，她不一般。”</br> “夫子很納罕的看著她，并沒有說什么，給出了答案：如果不想和親，那就要比送去和親有更大的價值。小姑娘若有所思，倒是旁邊的公主們都開始竊竊私語，小聲嘲笑，因為她們覺得小姑娘太傻了，怎么可能不去呢。”</br> 顧懷之的聲音漸漸高了，“我以為她會知難而退，畢竟即便是要和親，也是六七年之后的事了，有榮華富貴在身，誰會想的那么遠。哪里想到，自那天起，她三天三夜沒出宮門，也沒睡覺，她的身邊全部都是紙張，寫著所有她能干的事情。”</br> “三天后她終于找到了自己的特長，于是出門去了學堂再問夫子：我會射箭，我怎么才能做大將軍？那位夫子是非常好的老師，并沒有笑她，而是說：將軍不止要會射箭，也要熟讀兵法，兵法我可以教你，但射箭你要另尋老師。”</br> 趙長纓好像自己都忘了，卻被顧懷之的話帶入了回憶中。</br> 那位夫子就是她的啟蒙恩師宋航，是武將世家里的另類，居然考上了進士，成了文官。</br> 最重要是，他有文官的底蘊，也有武官的直率，這是她的幸運。</br> 這樣一位老師，自然能教她許多。</br> 顧懷之瞧她神情緩和了，接著說道：“但公主并沒有騎射課程，我再想她要怎么辦，誰知她回宮整整繡了三個月，在皇帝大壽的時候，送了一幅萬壽圖，哄得皇帝高高興興。</br> 皇帝問她，你要什么？她說：哥哥們都能學射箭騎馬，我也喜歡。父皇能不能找人教我？那皇帝并不當回事，只當她好玩，就說；宮中侍衛這么多，都是騎射的行家，你隨便找個當師父吧。她又成了。”</br> 顧懷之看著趙長纓：“你知道嗎？我從未想過一個人為了活，需要做這么多的努力。我看著她被嚇得跑回了宮，我看著她一連三夜不睡只為想自己一條出路，我看著她為了獲得父皇一個同意將滿雙手扎的全是針眼，我真的動容。長纓，明明我們生活在兩個空間，可她仿佛在無時無刻的激勵著我。”</br> “她有時候會仰望天空，我覺得她就在看我，她在問我：你看我為了活下去這么難，你為什么不能努力一下呢！”</br> 趙長纓從未想過，自己的艱難求生居然是顧懷之愿意不去死的原因，這是怎樣的巧合？</br> “還有呢？”她想知道，顧懷之到底知道多少。</br> “還有很多。你在宮中苦練六年，射箭射的手臂腫痛，疼的夜不能寐我知道。你從背誦各路兵法到用古今實戰紙上演練我知道。我知道你五年間每日休息不過三個時辰，我知道你連大年夜回宮之后都要再射三百箭。我知道所有的公主們都笑你是個神經病，我知道連皇帝也都覺得你這女兒不像話，但你堅持下來了。”</br> “我還知道很多，當五年后大周再次來犯的時候，你的父皇想用你和親。他壓根連問都不問，賜婚的圣旨就下了。而你沒接，你跪在那里說：你有更大的用處，你可以帶兵打仗，你可以保大夏朝安危，你不要嫁。</br> 你的父皇并不相信，直接讓人將你帶去宮中關著悔過，你餓了整整八天粒米未進，昏死過去。可再次見到皇帝，你說的是：給我次機會，贏了您是千古明君，輸了您直接送我去周王朝。如是三番，你父皇終于答應了。”</br> “我還知道，你的父皇雖然答應了，但并未認為你會成功，他只覺得你是個不撞南墻心不死的人，他要讓你見識戰爭的可怕。可他不知道，你自從上了戰場，從戰衣到戰旗全部用的白色。那不是因為你喜歡白色，那是你死戰的決心，那是你的壽衣，也是你的戰衣，那是你的裹尸布，也是你的戰旗。”</br> “趙長纓，夏青墨。你知道嗎？一個人可以為了活著，有尊嚴的活著付出這么多有多震撼。”</br> “而我呢！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總也這么悲傷，但我想，那個女孩那么努力的活著，我不能死！”</br> “很長時間她都是我的光。如果說原先我的情緒沒有波瀾，但只有她，才能讓我擔心激動高興，發現活的樂趣。”</br> “但她消失了。”</br> 顧懷之看著趙長纓，“我再也夢不到她，我丟了她。”</br> “你是夏青墨對不對？你就是她對不對？你們同樣射藝驚人，你們同樣穿白衣，你們同樣可以一弓六箭，最重要的是，你六年前你從趙家村出來的那天開始，我再也沒夢見過夏青墨，你回來了？！”</br> 顧懷之伸手抓住了趙長纓的手，緊緊地不肯放開，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br> 他想活的。</br> 他只是沒有活下去的理由。</br> 夏青墨是這個理由。</br> 趙長纓看著他，按著理智，她不應該暴露的，但此時，她無法拒絕一個曾經多次幫她的溺水之人。</br> 她回答說：“我的確做過一個女將軍的夢。”</br>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51819:06:212021051919:22: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優啦1個；</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haha是夏夏48瓶；miranda40瓶；冰蝶汐39瓶；炸雞的狂熱粉、扣子30瓶；晶晶寶22瓶；陌小上20瓶；季永、娃娃、阿也、雨沁10瓶；迷你豬、gracelai5瓶；laye2瓶；你掉了一只喵、曼珠沙華、熊貓奶蓋烏龍茶1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