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道影子，抬頭時看到的是雷。

　　“怎么了，雷？”我站起來，調整表情。

　　“我的任務要結束了。”語氣、語調都很平緩，卻又暗涌著什么。

　　“是么？你要炒你老板魷魚？”盡量裝作輕松。

　　“……我的任務就是保護你，直到……有個人出來對你說，‘你按你想做的去做吧，你所選擇的結果就是最后的結果。’”

　　哦，那么任務就該結束了，時間有條不紊地爬過，快要邁向隱性的結局。

　　想起我的塔羅牌局。

　　代表星期四的牌是劍9，到此為止，雙方關系將會出現極大的轉變，有了發生決裂的可能。這危機可能起因于某件事，甚至可能因為一句話。

　　總是因為一句話，流火也是。

　　但是為什么，雷卻是一臉的凝重，仿佛正要執行一個任務，而不是剛剛結束一個任務。

　　“那你還準備做什么？”

　　“……沒有……”

　　“既然流火說到此為止，那就到此為止吧，你已經沒必要再介入了。”

　　代表雷的未來的塔羅牌，大阿爾克那16高塔，逆位……意味著困境、緊迫的狀態、付出代價、背水一戰、分離的預感。不能盲目抵抗改變的發生，這只會導致更大的改變，無法回避改變的發生，用理性的方式解決它將會是個巨大的進步。

　　“不，這是我自己想做的。”淡淡地笑容，帶著濃深的黑影。

　　雷，是個值得信賴的人，流火沒有選擇錯誤，但是流火的選擇，對雷來說，未必就是一個幸運。

　　雷，你是不知道自己被利用呢？還是心甘情愿被利用呢？

　　躺在床上輾轉反復，內心深處騷動的不安，思緒混亂而錯雜。

　　“你按你想做的去做吧，你所選擇的結果就是最后的結果。”流火說過的。

　　不僅僅是如此，流火還給我留下了其他的信息，那封措辭奇怪，口氣生硬的信：

　　“你是學語言的，總歸要深造，學士不夠，碩士要念的，博士才重要。”

　　甚至在這個房間里也應該有流火給我的訊息，不是用語言傳達的訊息。

　　堤先生、CHRIS、碧影、映彤姐、橙子、雷，還有夏久，深淺不一的顏色交錯在一起，卻始終沒有頭緒。

　　堤先生投向大海的，是一雙寂寞的瞳，他說流火說過，自己好像張潮退去后被留在沙灘上的貝殼，一直在等待下一次的重新回歸。
　　他約流火吃飯、兜風、去看海，流火有著敏銳的直覺和喜怒無常的情緒，喜歡風，喜歡大海，喜歡自由的東西，喜歡葡萄酒，喜歡享受，總是用略帶沙啞的聲音問：“你覺得呢？”
　　堤先生高高揚起的頭輕微一晃：“已經來不及了。”略略一頓，又繼續說，“我說我愛她，用我的整個生命愛她。她說，愛吧，當你厭倦的時候，你會發現你浪費的只是時間……她笑得一臉明媚……”

　　飄掠而來的尼羅河花園的香味，是我喜歡的味道，“肅霜，好久不見。”
　　略帶沙啞的低喚，好像在腦中直接摩擦這神經。
　　沉靜的眸子和帥氣的笑容，沒有人說的清除到底哪里出現了偏誤。也許一開始就像一個影子，因著視網膜上的重疊而凸現出來。
　　再見了，碧影，注定只是個影子。

　　映彤姐也是美的，但是她美的不剔透，總覺得很沉。濃艷的顏色裹著婀娜的身姿，泛起一層華麗的光暈，濃濃的“真我”直竄鼻底。
　　映彤姐看我眉上的疙瘩，又笑，爽快地將剩下的血瑪莉一口干了。
　　她是適合這種濃烈的。
　　她的面上已經露出潮紅：“紅與黑，是格格不入的！”口氣發狠，眼睛里的卻是寂寞和無奈的傷痛。

　　“……流火姐姐喜歡我呢……我們像不像？”
　　橙子精致的鼻子、小巧濕潤的唇、姣好的臉盤，一如細心打造的工藝品。那張臉，應該是屬于流火的。
　　橙子靠近我，才聞到甜香的I LOVE LOVE，“我好想做他妹妹，所以才去整了鼻子，這樣閉上眼睛就很像了，對不對？”
　　那的確是一顆甜美的橙子，甜美的幾乎快讓人忘記——美麗的東西都是有毒的。
　　“碧影的紋身，你看到過么？和我一樣的。”小臉又湊上來，迅速地轉過去露出遮掩在長卷發下的橙色胎記，I LOVE LOVE 的甜香又滲透進來。

　　CHRIS自顧自倒上一杯清酒，飲干，咂嘴，感嘆：“我真喜歡那張臉阿，畫素描好，深淺有致、陰影打出來漂亮；畫油畫也好，光澤夠，顏色也美麗；雕像也好，夠立體，質感不差。”
　　“雖然美的讓人眼前一亮，但那里外通透的笑容總覺得缺了點什么東西。”
　　“你知道么？流火坐在這位置上時，只說過一句實話——
　　‘一直以來我都拿刀對著自己，并不是因為不愿給自己自由，只是我需要痛楚讓自己清醒。’”

　　“出來以后，所有……大多數人看我都像看張標簽，上面寫著一個‘惡’字。我以為這一世都要遭鄙棄，無法改變。但是流火不一樣，她制止了對我拳腳相向的人，她靜靜地聽我敘述，就像你現在這樣，然后美麗的眼睛里竟然滾出淚珠！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黃昏的小公園，流火為了我這樣的人留下如此美麗的眼淚。她用略帶沙啞的聲音清唱了一首歌，并且告訴我那首歌叫《黃絲帶》，是她很喜歡的一首歌。她取下手表戴在我的手上：‘身邊沒有刻意替代的東西，好歹也是黃色的，權作你的黃絲帶吧，一定有人，在等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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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讓你做一種水果，你選哪一種？”我趴在床上，歪著頭問。

　　“番茄吧。”

　　“為什么？蘋果、西瓜、草莓、甘蔗……有這么多好吃的水果啊。”

　　“因為……番茄也很美，又很有營養……對不對？”

　　“那我也要做番茄！”高高的舉起自己的手。

　　“你是蘋果！”流火（還是肅霜的流火）淺笑著捏我的臉，“番茄不是水果。”

　　雖然番茄很努力地使自己好看又好吃，向水果靠近，但是，它永遠成不了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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