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的時間實在不算長,幾乎是一轉(zhuǎn)身再眨眼間便到了赴宴的時刻。林立夏今日仍然是薄妝淡施,青絲柔順垂下,一襲淡藍色長裙襯得她嫵媚之中又帶著些許清純。李毓今日則是換上了一件墨綠色的錦袍,沒了平日那張揚至極的邪肆絕美,倒添了幾分沉穩(wěn)內(nèi)斂。m.</br> 兩人一頎長一嬌小,一俊美邪肆一嬌俏嫵媚,站在一起可謂是聚集了耀眼之光,一眼看去只覺得是風華絕代,各自閃耀卻又般配無比,真正是好一對絕色佳偶!</br> 只是當事人中的女主角可沒心思去想這些風花雪月,她皺起眉頭想了想,最終還是在上馬車前對著李毓開了口:“爺,真的要去?”</br> 李毓長眸微閃,隨意打開了染墨折扇說道:“為何不去?”</br> 林立夏看著他和平常無異的慵懶神情,那細長的眸子不時閃動著不名的光澤,心中不知為何又放下了心,淡淡笑著說道:“那就去吧。”</br> 李毓隨即也勾起了唇角,半垂的長眸里是暗藏洶涌的思緒,他轉(zhuǎn)身上了馬車,眼角留意到今晚夜空竟是墨染似的沉黑,沒有一點閃亮。他斜勾唇角,低沉的笑聲傾瀉而出。</br> 身后的林立夏抬手將松落的一縷發(fā)絲撩到了耳后,眼角挑起的杏眸內(nèi)沉靜如水,她并非沒有感覺到今晚氣氛異常,只是有些事情不是躲便可以過去的。</br> 馬車轱轆不停轉(zhuǎn)動,馬蹄著地的聲音在安靜冷清的街道上別樣清晰。車內(nèi)林立夏將身子半靠在車壁,半合著眼睛掩去了眸內(nèi)的思緒。李毓則是躺在軟榻上閉眼假寐,兩人都沉默不語,空氣中暗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緊繃。</br> 馬車很快就停了下來,林立夏提著裙擺先走了下去,入目的便是在夜晚顯得有些陰冷的監(jiān)城府。她微抿紅唇,神情頗為冷清。</br> 李毓看著她挺得筆直的纖細身子,黑眸變得愈加深沉。他上前親昵地貼上了她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相信我。”然后在她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大步往前邁步,修長的身子俊逸而卓然。</br> 林立夏混亂的情緒在微愣之后便突然明朗了起來,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笑了笑,他叫她相信他,那便信了吧。</br> 兩人一前一后不急不躁地走著,由著在門口候著的下人安靜帶路。林立夏淡淡地將一切收入眼底,看著眼前冷清的監(jiān)城府,她突然就想起了多年前她剛來大明王朝時的情景,那時她雖然迷惘不安但也輕松自在,而今卻像是千帆過盡,無欲無求。她那時候是對著林府富貴美麗的景色感嘆,現(xiàn)在則是看著這里靜默。光陰似水,原來不知不覺中一切已經(jīng)過去了那么久。</br> 伢毅遠遠地便迎了上來,笑容帶著討好地說道:“草民見過王爺,見過姑娘,大人正在廳中等候。”</br> 李毓淡淡應了聲“嗯”,完全無視他的熱情。伢毅也不見尷尬,依舊是點頭哈腰,只是林立夏卻注意到他背部微微挺直,不似表面那般鞠躬諂媚。她指尖微涼,云淡風清地藏起了自己的思量,這伢毅絕對不是個普通的角色。</br> 剛進廳就看到在主位上的尹嘯站起了身子,走到李毓面前恭敬地說道:“卑職見過王爺。”</br> 李毓邪魅的臉上看不出喜怒,慵懶地說道:“不用多禮。”</br> 尹嘯又看向林立夏,那雙幾乎看不到了的綠豆眼內(nèi)劃過憎恨,可嘴里卻討好地叫道:“見過姑娘,小兒前幾日多有得罪,還望姑娘見諒。”</br> 林立夏淡笑,有禮地回道:“大人不用在意。”</br> 尹嘯笑笑,領著李毓到了左邊的小桌:“王爺請就坐。”又對著林立夏伸手示意了右邊,“姑娘那邊請。”</br> “不用了。”李毓拿起精致的銀質(zhì)酒杯把玩,“在我這里多置備份碗筷即可。”</br> 尹嘯聞言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直到林立夏碎步走到李毓身邊坐定才回過了神,他扯開肥肉擠出笑容:“那請王爺稍等片刻。”</br> 林立夏不言不語地看著眼前的銀質(zhì)餐具,微微皺起了眉。不知道這監(jiān)城是平日里就用這樣的餐具還是只有今天特意拿出來的?前者是給自己找毒,后者則像是對他們宣明些什么。</br> 李毓倒是什么也沒說,饒有趣味地看著尹嘯笨拙的動作。</br> 尹嘯終于落座,而這時門口的伢毅也走到他的身邊安靜地站著。尹嘯開口說道:“王爺大駕光臨肇東城,真是讓卑職覺得榮幸至極。”</br> 他說完便拍了拍手,只見門外美婢們姿態(tài)優(yōu)美地端著托盤婀娜走近,眉目低垂,個個都是一番羞澀之意。</br> “希望王爺今晚可以盡興。”尹嘯看看美婢,再看看李毓,意有所指地說道。</br> 李毓薄唇輕勾起一抹惑人笑容,略帶磁性地說道:“真是勞尹大人費心了。”</br> 尹嘯滿臉笑容:“王爺喜歡就好,喜歡就好。”說罷還似是無意地掃了林立夏一眼。</br> 林立夏卻比李毓這個正主還來地起勁,眼睛毫不避諱地黏在了那幾個美婢身上,從臉到身材一一評價著。李毓見狀在桌底下抓住了她的手輕捏了一把,這才拉回了她的神。他修長的手指不斷摩挲著酒杯口,桃花眼內(nèi)亮光微閃。</br> 林立夏了然地做賢淑狀,恭敬地拿起酒壺替他斟了半杯酒。李毓看著那半杯酒似笑非笑,幽暗的眸子神色不明。</br> 座上尹嘯拿著酒杯起身,對著兩人高聲說道:“王爺,卑職敬你一杯,祝王爺萬事順心。”說完一口喝光了杯中酒水。</br> 李毓輕笑:“那本王就謝過尹大人了。”也是一口喝干。</br> 伢毅適時幫尹嘯倒上了酒,尹嘯又說道:“這杯酒我敬立夏姑娘,我替小兒那天的無理向姑娘道歉,真是冒犯了。”</br> 林立夏端莊地笑笑,拿起酒杯說道:“那天也只是個意外,我自然是不會計較,大人,請。”說完竟然也是一口喝干。</br> 伢毅看著倒是有些佩服眼前的這個女子,她長相俏媚氣質(zhì)優(yōu)雅,表情落落大方?jīng)]有一絲忸怩,還真是不同于一般女子。</br> 尹嘯坐下:“立夏姑娘好氣度啊,王爺可真是有艷福,哈哈哈。王爺吃菜吃菜,這些都是卑職特意讓人做的菜色,絕對是佳肴啊。”</br> 李毓輕笑點頭,拿起銀筷優(yōu)雅地翻了翻。林立夏盯著眼前色澤搭配養(yǎng)眼香氣勾人口水的各色菜樣,腦子里突然就想起了那日見到的那些瘦骨嶙峋的孩子。這邊當官的錦衣玉食,那邊挨餓的連饅頭都吃不起,果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樣想著她的臉色霎時冷了下來,也不動筷子,只是安靜地坐立。</br> 尹嘯不住地向李毓敬酒,李毓也不推辭,一杯接著一杯喝下,白皙的面頰和耳垂因為酒精而微微泛紅。</br> 廳里有兩個人是安靜的,一個是林立夏,一個則是伢毅。酒水逐漸落肚,氣氛也愈加詭異,李毓面色越來越紅,而尹嘯臉上的賠笑卻是越來越淡。</br> “王爺此番是來調(diào)查賑災款子的事情,可那案子不是已經(jīng)結(jié)了嗎?”尹嘯裝作無意地問道。</br> 李毓悠閑地喝了口酒水,懶懶地說道:“自然是有了差池,那次處決的只是些替罪羔羊。”</br> 尹嘯皺眉:“王爺?shù)囊馑际悄桥嚎钭拥墓賳T是被冤枉的?那王爺可有什么線索了?”</br> 李毓神秘一笑,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這……本王就不能多說了,到時只希望尹大人好好配合我就是了。”</br> 尹嘯被他那一眼看得冷汗直出,當下下了決心,這李毓,決不能留!他怪異地笑笑,又是舉起了酒杯:“卑職再敬王爺一杯,祝王爺早日了結(jié)這案子,只不過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太較真比較好,過去的也就算了,犯不著那么鉆牛角尖。”</br> 李毓拿起酒杯聞了聞酒香:“尹大人這話是什么意思?”</br> 尹嘯定睛看著他:“王爺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我說的是什么意思。”</br> 李毓淡淡道:“本王可不若尹大人想的那般聰明,還望尹大人明說。”</br> 尹嘯臉上褪下了笑容:“王爺又何必非要我撕破臉呢,有句話說得好,識時務者為俊杰。”</br> “本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沒看出來自己哪里像個俊杰。”李毓還有心思開起玩笑,“尹大人以為呢?”</br> 尹嘯將酒杯重重放下,語調(diào)陰冷地說道?“那王爺就別怪我不客氣了。”</br> 李毓不怒反笑,兩只修長白皙的手輕拍了幾下:“尹大人這幾年這監(jiān)城做得不錯,別的沒學到,這官腔倒是一點都不落下。”</br> “哼。”尹嘯早已不是剛才那個畏縮害怕之人,泛著陰冷的眸子看著他說道,“王爺還真是過獎,對了,今晚卑職的招待王爺可還滿意?”</br> 李毓額角微微沁出汗水,可表情依舊慵懶自得:“除了尹大人對本王下的這點藥,別的本王還是很滿意的。”桌下他握著林立夏的手心內(nèi)滿是汗水,林立夏不動聲色,眨了眨眼保持自己的清醒,捏著李毓的手也重了些。</br> 尹嘯起身走了出來,故意嘆氣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卑職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只好委屈下王爺了。”</br> 李毓呼吸逐漸虛弱,最終身子一松靠到了林立夏的身上,他俊美的臉上還是不見恐慌,調(diào)侃道:“看來大人今晚準備這銀器不是告訴我們你沒下毒,而是這世上也有銀器識不出來的毒。”</br> “王爺這就是誤會我了,這不是毒藥,只是小小迷藥而已。”尹嘯笑瞇瞇地說道。</br> 李毓夸贊道:“能迷倒本王的迷藥這世上也就幾種而已,大人還真是有本事。”</br> 尹嘯聞言心中掠過異樣,可還是那副小人得志的樣子,這時林立夏卻點出了他心中的疑惑。</br> “尹大人可千萬小心別給別人當?shù)蹲邮沽恕!绷至⑾牡爻雎曊f道,她腦子也開始迷糊了起來,可沒有李毓那樣嚴重。</br> 尹嘯身子一僵,腦子里閃過無數(shù)種猜測,最后猛然一驚!</br> “啪啪啪!”伢毅鼓掌走了下來:“林姑娘果然聰慧,在下實在是佩服,佩服。”</br> 林立夏輕笑一聲,半垂眼瞼掩去了自己的試探,不以為意地說道:“伢毅大人可是皇上派來的最高明的一個棋子,我又怎么當?shù)闷鹉愕姆Q贊?”</br> 尹嘯瞪著眼睛看著伢毅,剛想破口罵卻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都沒了力氣,只能軟綿綿地摔在了地上,他被人快速地點了啞穴,只好惡狠狠地用陰冷的綠豆眼瞪著伢毅。</br> “呵呵,一石二鳥,伢毅大人果然好本事。”林立夏一邊真誠地說道,一邊伸手攬住了李毓的腰,自己也靠在了他的身上。</br> “伢毅以為對本王下了迷藥本王就會束手就擒?”李毓突然睜開了眼睛,非常吃力地說道。</br> 伢毅笑容更深,故作驚訝地說道:“差點給忘了,王爺說的是你帶的那二十個暗衛(wèi)和你身邊的護衛(wèi)吧。”他斜勾唇角,儒雅的面上露出一絲邪氣,輕拍兩聲手掌說道,“出來。”</br> 門外一前一后進來了兩個人,隱奇和火兒。隱奇面色發(fā)黑動作僵硬,平靜的面容里暗藏著洶涌的怒氣,而火兒則是一臉冰冷,神情是從所謂有的疏遠。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原來火兒在隱奇的身后頂著一把短劍,劍頭刺入皮膚,血色染濕了一塊衣服。</br> “至于那二十個暗衛(wèi)……”伢毅豁然一笑,“我相信黃泉路上他們一起做伴是不會無趣的。”</br> 肩上的李毓在聽到這句話后就陷入了昏迷,而林立夏也是視線越來越恍惚,最后墮入了無盡黑暗之中。</br> 伢毅陰冷一笑,伸手招來了兩個下人:“把這兩個人給我關(guān)到地牢之中,明日我要親自審問。”說罷轉(zhuǎn)身離去,眼中藏著的是深切的恨意。</br> 隱奇見狀垂下眼瞼蓋住了自己的疑惑,這個伢毅……為何對爺會有這般的恨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