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碧瑤離開周親王府的第二天,李德勝帶著一份圣旨,急匆匆的趕到了周親王府,接旨的人并不是必要救主,但李德勝選擇了視而不見,似乎早已料到了這一切一樣。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周親王之女周碧瑤犯上作亂,意欲防火謀害四皇子正妃顧闌珊,其罪大惡極,但念在周親王為國為民有功的份上,可免去其女已死,不過活罪難免,如今貶為庶人,削發為尼,永世不可入京。”
太監的聲音平靜陰柔,不帶任何感情色彩。他讀過太多的人,甚至見過太多的喜悅或者悲傷,卻第1次見到這樣平靜的神色,平靜的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
周親王叩謝那道圣旨,仿佛是天大的恩賜,皇上就是天子,不管是賞罰都是臣子的福氣,所以必須受著,好與不好都得恭恭敬敬的受著。
“小女周碧瑤叩謝圣恩。”堂下赫然跪著的是周碧瑤的貼身侍女浣花,此時此刻她穿戴是郡主的衣裳,她從容的跪在哪里,端莊大方,倒是有幾分郡主的樣子,但她接下的卻是一道將郡主變為庶民的圣旨。
“浣花,你若是后悔的話還來得及。本王可以安排一場假死,給你一個好的歸宿。從此之后,你將與這座王府再無關系,本王可以給你置辦些田產,然后找個好人家嫁了吧。”周親王終究還是有些不忍。
青燈古佛長伴,這原本是他的閨女該有的宿命,可是他終究舍不得,但為了堵住天下悠悠眾口,卻必須有一個替身,或者說有一個女子成為青燈古佛長伴的那個人。
一切都是自作自受,半點怨不得別人,也半點怨不得上天。周親王嘆了一口氣,“都是我的錯,當初我要不去給瑤兒求婚事便好了。”
“世界上的事情,從來都沒有絕對的對,自然也沒有絕對的錯,小姐和王爺待我不薄,能為王爺和小姐分憂,是我的福分。”浣花說的溫柔,他朝著周親王行了一個禮,然后轉身離去。
一輛馬車在午夜時分離開了京城,她的目標是京城身外的一座深山古寺。
浣花將心甘情愿的奔赴一座名為慈恩,實為囚籠的寺廟,在佛的面前懺悔,為一個他陪伴了很多年的女子祈福,那個女子原本應該在這個地方。
在江南的某個小鎮上,一個清麗的女子吃著一碗陽春面,吃著吃著突然淚流滿面,沒有人知道這個明媚的女子為什么會在這樣一個微風和暖的季節,哭得那樣悲傷,悲傷的仿佛萬物隨時都會凋零。
醒來之后他已經到了江南的某個小鎮上,這里有良田百畝,有庭院幽幽,全部都屬于她。
父親甚至一早就在這里購置了奴仆,種植了她喜歡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甚至連閨房都是按她的喜好布置的,可是她并不開心。
“聽說了嗎?這幾日京城傳來消息,那不可一世,囂張跋扈的碧瑤郡主被皇上發配到慈恩寺削發為尼了。”路人對這件事情議論紛紛,不過都是當做茶余飯后的談資。
沒有人知道此時此刻在這座距離京城千里之遙的小鎮上,他們八卦中心的那位女主角,就坐在他們身后不遠的地方,吃一碗陽春面。
一旁坐著的一個文人青衫儒雅,說話卻是出乎意外的毒,“嗨,一點朱唇萬人嘗,那碧瑤郡主原本就是個名聲不好的,送我還不要呢,居然還高攀嫁給了四皇子為側妃,誰讓他不知足呢,居然想毒害皇子正妃,這樣罰都算是輕的。”
原來那讀了無數圣賢書,滿口仁義道德的正人君子,傳說中溫柔儒雅的世子才人。竟也如市井長舌婦一般,喜歡討論一些捕風捉影的事情,最愛在人后說閑話。
“誰說不是呢?可人家有做王爺的父親,按錯了也就犯錯了,自然有父親收拾,如今這樣大的錯不還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貶為庶人嗎,日子依舊比我們尋常百姓過得好得多。”一邊的人嘆了一口氣。
周碧瑤聽不下去了,遇到她以前的脾氣,他絕對上去跟那群人打一架的,可是現在的他絲毫沒有了完整的心境,仿佛一顆心在某一瞬間徹底蒼老,她將一錠銀子扔在了桌上,然后離開了。
她隱隱約約覺得父皇肯定是和皇上做了什么交易,才保住了她的性命。可到底是什么他,不得而知,她不止一次的想問父親,然而父親總是欲言又止。
周親王一個人坐在院子里飲酒,偌大的王府,在此時此刻居然顯得有些空蕩蕩的,好像什么都沒了,生命里最重要的東西在一息之間全部消失,他默默的喝著杯中的酒。
都說借酒澆愁,可心中的愁緒卻越澆越多,他向皇帝交出了自己的全部身家,包括多年積累的財富和自己手底下最后一支隊伍。
他明白皇帝一直都都想對付四皇子皇甫晟,他總覺得那個孩子是眼中釘,肉中刺。其實周親王也明白,只不過因為那個孩子不是他親生的孩子罷了,所以他寧愿把九皇子那個廢物培養為一國之君,而不愿意看看優秀出眾的四皇子。
皇帝向他安排的最后一個任務,然而他知道那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沒有人可以讓四皇子悄無聲息地死在王府之中,不管任務完成與否,他都得死。
原來這么多年皇弟從來沒有放棄過,懷疑自己,原來自己的一片忠心從來沒有得到過重視,為了給自己的兒子鋪一條坦蕩的路,皇甫遠恨不得殺掉所有可以對他兒子造成威脅的人。
他已經不在乎了,女兒他已經送出了京都,橫豎不過是一條命而已,拿走了也就拿走了,沒什么了不起的,可惜的是他還沒來得及向女兒好好告個別。
“瑤兒,父親愿用自己的所有,換你一生平安喜樂,下輩子我們還做父女。”他的嘴角帶著一絲笑意,然后將壺中的酒一飲而盡,一絲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流了下來,而此時此刻他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