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千萬人吾往矣。</br> 這等英雄氣概,那是莫林年幼無知時向往的。在搞清楚他們莫家血脈的狀況后,這樣的豪邁就被他拋到九霄云外了。但他還是成了一名刺客,他的心底真正向往的終究還是那種十步一殺的熱血和豪邁。于是他讓自己的生活離這樣的氛圍近了一些。</br> 可是血脈問題依舊在。哪怕心所向往的豪俠近在咫尺,對莫林來說其實還是遙不可及。殺手一劍青可以一根青竹走天下,所過之處,人人都在談論他的危險和可怕。可是莫林呢?卻只能永遠隱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在所有人眼中都沒有他的時候,才是他可以出手的機會。</br> 其實在殺手的世界里,一劍青才是異端。莫林的行事和作風擱在前輩眼中,都會得到一聲長江后浪推前浪的由衷贊嘆。</br> 可這一點都不會讓莫林感到驕傲,因為他對這個行當無感,他希望領略的那份風景,他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了。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會有這么一天,面對這么多兇神惡煞的敵人,竟然挺直身子站了出來。</br> 他有些遺憾。自己終于要豪邁一把了,但是怎么是在這鳥不拉屎的苦寒之地?身邊有的全是些屁都不懂的破衣少年。</br> “照顧好路平。”朝少年們酷酷丟下一句后,莫林朝前走去,他立即贏得了所有少年們的尊重。</br> “大哥!”他們之前這樣叫路平,現在又這樣叫莫林。“大哥”這個詞看來就是他們欽佩別人的稱呼方式,倒不會給誰獨享。</br> “大哥,你盡快啊!”莫林難舍難分地回頭,也叫了一聲大哥。路平正在閉目養神,似是聽到了他這聲督促,微點了下頭。</br> 敵人來得好快。</br> 東北側四個,在這雪原之上仿佛長風掠海,速度極快,想來是會第一波進入攻擊距離的。</br> 西北側方向來的則有六人,卻是各有各的節奏,當中兩個步履強勁,可能是強化系的修者,其他四人暫時不明。</br> 正北前方沖來的人最多,也最有章法,這是學院系從來都不會有的風格,哪怕是三大帝國各自的修者機構,也難把修者訓練得這等森嚴。這通常是軍中效力的低級修者才會有的法度,可眼前沖來的這些,最不濟的怕也是三魄貫通吧?</br> 除此之外,還有相當一部分敵手并未直接沖來,他們最大范圍地散布開去,顯然是要形成包圍,讓他們這些人一個都跑不了。</br> 不過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大的威脅是那兩道直接從冰山之上飛身而下的身影。他們最先動起,之后所有人的行動其實都是對他們二人的跟隨。</br> 但是……不信你們兩個會帶頭殺進陣中。</br> 莫林觀察著對方的調度。說實話他很少有這樣的經歷,通常他都是躲在某個角度暗搓搓地觀察目標。眼下直面對手,信息來得很快很全,這倒是有些痛快。這讓他飛快做出了判斷:這兩人來得又快又猛,但這只是作勢,是給部下的信號,不是真的要來當先鋒官。</br> 于是莫林微微轉身,朝向了東北側,那是他判斷中最先會到的四人。他們同樣不會是主攻,應該是先做一些試探。所以如果給予他們一個棘手的狀況,對手或許就要再調整一下策略,時間不就是這么爭取來的嗎?</br> 下好了決心的莫林行事也是果斷,雖沒力之魄,腳步卻也漸快,慢慢還施展起了且隨風行。速度雖不及那四個快,也不比他們有氣勢。但就是這樣不緊不慢的閑庭信步,在這個局面下才顯得特別與眾不同,馬上就吸引到了所有人的目光。半空那兩個氣勢洶洶的身影立即就遲疑了。</br> “那是誰?”聶讓看了余祭一眼說道。</br> “不是路平吧?”余祭只關心這一點。這人要說樣貌體型確實都不像路平,可在修者的世界,這些并不是檢驗一個人身份的唯一標準。一個修者身上真正難以改變的就只有他的魄之力,可是路平的魄之力有銷魂鎖魄的鎮壓,他自己要用需要大費周章,可別人想感知他的魄之力卻也沒能力穿過這定制。</br> 所以這人……</br> 聶讓與余祭下意識地回頭朝冰山上看了眼,林柏英仍舊站在那里,但并沒有給出任何新的指示。</br> 兩人不敢輕舉妄動,東北方向的四位修者卻是轉眼功夫就要迎上莫林。聶讓和余祭齊齊盯向這邊,就等四位部下先去探下深淺,卻不想在這樣一觸即發的情勢下,先發制人的竟然是莫林。</br> “站住都別動。”莫林揮手一指,那四位只當是要出什么異能,都是急急向旁一掠,結果卻沒有任何魄之力生成,就連莫林喊出的這句話也沒加半點鳴之魄,在這遼闊的雪原之中,幾乎還不如風聲更大,若不是修者耳力過人,這聲呵斥怕是根本傳不到對方耳朵。</br> “他說什么?”四人都聽清了,只是有人卻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是什么。</br> “似乎是讓我們都別動。”</br> “這人誰?”</br> “鬼知道。”</br> 四人不以為然地說著,可是腳下卻不由地放緩下來,然后齊齊望向了他們的頭目,結果發現聶讓和余祭已從半空徐徐落下,也正在看著他們。</br> “我不是很喜歡殺人。所以,希望不要逼我出手。”莫林開始了他的表演。他的口氣并不像很多高手那般傲然,話語間流露出的是一股疲憊,一股厭倦。可這樣的情緒跟他這尚不到二十的少年臉龐著實不符合。哪怕是在苦寒之地被凍得粗礪了些,可這自然的風霜只是物理攻擊,飽經風霜中那“風霜”可是走心的,終究是兩回事。</br> “小鬼,你家大人就是這么教你說話的嗎?”對面四人齊齊笑著,話語間盡是不以為然。但心下的戒備卻是十足。年齡如果能代表一切的話,他們早把路平錘死了,還用一路小心翼翼地追到這?</br> 四人緩緩散開,對莫林展開了包圍。莫林站在當中,面上古井不波,心中卻是歡喜。敵人的注意力此時都在他這邊,對路平還有少年們只是展開了包圍,卻沒有開始攻擊。這樣便足夠了。他要的就是時間,只要爭取到路平恢復,包圍有還是沒有,是個問題嗎?</br> 一想到這,莫林的神情倒是有了幾分發自內心的鎮定,他正準備開口再說點什么,正在他面前散開的四人當中的一位,突然手一揮,一枚暗器突朝他射了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