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我們還有事。</br> 僚王實在很難相信,玄皇屈身相請,得到的竟然是這樣的答復。他無比清晰地記得幼時父皇對他們說過的話:一個人重要不重要,是相對的。當一個人拒絕你的邀請,甚至不肯在你身上花費丁點時間時,那就意味著你對對方而言一點也不重要。</br> 而我們顧家,就是這天下最重要的三大家族之一。</br> 父皇說這話的時候,口氣很淡,卻不容置疑。當然,也不會有人質疑。三分天下的三大家族是這世間最重要的三大家,這個結論非常合情合理。</br> 也因此,顧家人理所當然地認為不會有人拒絕他們,不會有人在他們面前說忙,不會有人對他們表示沒時間。尤其是對他們顧家的最高權利者玄皇,一定不會有這樣的人。</br> 可今天,僚王遇見了。</br> 他在說完玄皇在前方茶亭相候的時候,對方別說感激涕零肝腦涂地了,根本是連自己示意的那個方向看都沒看眼,也想都沒想就直接開口拒絕了。那一句“我們還有事”,打從僚王記事起差不多就僅從自己父皇口中聽到過,而現在,這么個少年,就這樣不以為然地拒絕了他,拒絕了玄皇。</br> 僚王動了動嘴唇,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什么。他習慣的事是發號施令,而眼下更需要他做的似乎是懇求對方。懇求?那該是一種怎樣的態度?怎樣的情緒?僚王腦中連個大概都沒有。</br> 雙方陷入沉默,小船卻還在隨著江流繼續向下飄著,路平沒趕他,只是在發現他似乎并沒有太大敵意后,變得稍微放松了一些。</br> “兩位……”僚王扭頭看了看,快速漂行的小船這么會功夫就已經駛過那茶亭,還在那里等候的玄皇,此時恐怕在責怪他這么點小事都需要這么久,他大概也一定想不到對方如此輕易地拒絕了他的邀請,無視了他的禮賢下士吧?</br> 真的不知道說什么啊……</br> 努力開口喚了聲的僚王,在路平的注視下終究還是不知道能說什么,他提起雙手朝二人抱了抱拳后,身形一振,便從小船上飄開,朝著江岸邊落去了。他回頭望時,正看到路平的目光在收回,對他的舉動,路平也沒有過多關注,只是下意識地跟了一眼,然后就不理會了。</br> 走向茶亭的僚王神情是沮喪的,未停的小船從這里也看得清,茶亭四周隨行的護衛、重臣,看看僚王,看看那未停的小船,都露出十分困惑的神情。</br> “他拒絕了?”亭中,玄皇一人獨坐,沒等僚王過來,他便已經問了出來。</br> “是。”僚王遠遠地答道。</br> “他說什么?”玄皇問。</br> 僚王深吸了一口氣,隨后道:“他說,謝謝玄皇,不過還是算了吧,他們還有事。”</br> 他一字不漏地復述了路平的原話,甚至連口氣都惟妙惟肖。他忽然發現自己學路平方才那態度倒是相當熟練,這豈不就是自己平日高高在上,對待他人時的隨意自然?只是相比起路平他會顯得更加有威嚴、有城府一些。而路平這一句卻顯得心直口快,不假思索。而這,也是更令人不思議的,這似乎比他的高高在上還要高級。他是高高在上,卻還是在意眼前人,會思考自己的態度、語氣該給對方什么樣的感受。而路平沒有,他就是單純表達了他想要表達的,至于你聽后會怎么想,他根本就不關心。</br> 所以眼下他走了,隨流而下,頭都未回。在岸邊茶亭請他的是玄皇,亦或是一個販夫走卒,他大概都是這樣一句答復吧?僚王有這樣這種感覺。</br> “你怎么看他?”玄皇恰在此時又問。</br> 僚王覺得為難,他該怎么說?難道對玄皇說他覺得在路平眼中,他跟任何人都沒有區別?這實在有些不敬,哪怕他們是兄弟,哪怕他是贊拜不名,劍履上殿的僚王,也不可以這樣看待玄皇。</br> 于是他想了想后,終于道:“我記得有關這路平的資料初始曾經寫過。峽峰城衛仲要他去城主府,他拒絕。”</br> 他到底沒說玄皇在路平眼中和販夫走卒無異,他用了峽峰城主府的例子,他相信這樣已經足夠讓玄皇明白他想表達得是什么。</br> 玄皇在亭中站起身,望向江中,小船漸去漸遠,而他始終未發一言,半晌后才道:“他會拒絕我,是不是同樣會拒絕嚴蕃,拒絕李紀?”</br> 嚴蕃、李紀,那正是與玄皇一起堪稱天下最重要的三人。也大概只有玄皇,才會直呼他們的大名。</br> 嚴蕃,便是青帝,青峰帝國的統治者,掌管著這天下二分之一的領土。李紀則是昌鳳帝國的帝皇,堪稱最擅謀劃算計的朱家也不過是西南李氏的屬臣。</br> 路平拒絕了玄軍帝國的最高統治者,那么青峰帝國與昌鳳帝國理該也不被他當回事吧?可是僚王沉吟片刻后,卻偏偏給出了另一個答案。</br> “也或者,嚴蕃或是李紀邀請他的時候,他正巧沒有事呢?”僚王道。</br> 有事,那就算了。</br> 沒有事,或許就來坐坐?</br> 僚王說出的是這樣一種可能,可這個可能終于徹底描述清楚了路平的作派。</br> 是誰邀請,這不重要。</br> 重要的是,我有沒有時間,我愿意不愿意。</br> “既然這樣。”玄后走出了茶亭,望著已在江面成為一個小點的那葉小舟道:“我要先等到他有時間。”</br> 還要等!</br> 所有人都驚了。一向高傲、氣盛、剛烈的玄皇,今次居然要委屈自己到這等地步?所有人都不敢言語,只是等著看玄皇接下來要怎么做。</br> “你隨我一起。”玄皇指了一個僚王。</br> “是。”僚王欠身應道。</br> “衛平千、秦川、梁同北,叫他們跟來。”僚王又道。</br> “是。”立即有近身侍衛應了聲。馬上安排去聯系這三位大人物。</br> “我們也出城,讓衛平一去了九門定制。”玄皇道。</br> “是。”同樣有人應聲去辦,余下人卻都暗自心驚。</br> 這是要對路平全面妥協了嗎?玄皇、僚王、衛平千、秦川、梁同北,這可以說便是玄軍帝國的最高權力者,現在竟要一起出動,一起去等那個路平“有時間”?</br> “其他人就不要跟來了。”玄皇又說道。</br> “這……太危險了吧!”貼身的侍衛統領大驚失色,急忙上前進言。</br> “這個路平的路數,你們還看不出嗎?”玄皇道。</br> 所有人茫然。</br>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玄皇道。?</br> ******************************</br> 馬上就是17年的最后一個月了啊,感覺需要有點不一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