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陽峰,郭院士——郭無術。</br> 雖然同是七院士,可對這個名字,連陳久也不敢說有多熟悉。</br> 作為七院士之一,郭無術比包括院長在內的四位院士還要長一輩,與他同時代位列北斗七院士之席的北斗門人,現在或退隱,或早已長眠地下了。</br> 郭無術看起來也已萌生退意,很久以前就開始不太問事。可是他這種半退休的狀態卻持續了太久,要退沒退,讓人弄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不過開陽峰的人行事向來詭異隱秘,不需要向旁人交待,旁人不便多問什么。</br> 而陳久,他與阮青竹是小字輩的,他們成為七院士時郭無術就已經是這種半隱退狀態。與郭無術,陳久是真沒有過什么交集,連話都沒說過幾次。</br> 身為院士的他尚且如此,他的首徒靳齊就更不必提了。可是就對這個陌生的院士,靳齊卻說“可以相信”,而陳久呢,偏偏一點也不覺得違合。似乎在北斗門人的心中,對開陽峰,尤其是開陽院士,即使可能畏懼、厭惡、反感,卻又都有著本能的信任。</br> 這實在是很奇怪的一種情感,或許這就是傳承上千年以來,開陽峰留給人們最根深蒂固的印象——暗行使者,總是最忠誠的;開陽院士,總是最值得信賴的。</br> 果然在這關鍵時候,隱退多年的開陽院士果然不負眾望地出手了,而他到底有什么打算,連陳久也不禁期待起來。</br> “來來來,我給你看看傷,你慢慢說。”陳久朝靳齊招呼起來。</br> 靳齊受得傷可不輕,渾身都痛,可這時也禁不住笑了一下。不過馬上想到剛剛看到的星落,想到就這樣犧牲在七元中樞的李遙天,心知事態還是緊急得很,沒有完全走上前,就已經開始說明。</br> 開陽峰。</br> 七峰之中最不起眼的一座。從瑤光峰山門進到北斗地界,沿著山路前行,到了玉衡峰腳下,許多人才會發現這一路不知不覺地竟將位在這兩峰之間的開陽峰給忽略了。</br> 不是很高,也沒有很矮;沒有很險峻,卻也不算很平緩的開陽峰,若一定要強加一個特點,大概就是普通了。</br> 北斗七峰之中最普通的一座,峰中卻有學院最隱密、最令人忌憚的暗行使者。那些蒙面黑衣的身影,曾是許多的人噩夢,無論學院內,還是學院外。</br> 但是現在呢?</br> 蒙面?</br> 黑衣?</br> 形象都有了標簽了,還算什么暗行使者。</br> 站在峰頂的郭無術,望著四下火柱沖天,一成一團混亂的北斗學院的情景,不由想起的,卻是哥哥郭有道離開北斗學院前所說過的話。</br> 北斗的開陽峰,是座雙峰,這是世人都不知道的事;開陽星身邊還有一位輔星,實力從不會在開陽院士之下,這一點,就更不會有任何人知道,甚至包括北斗學院的院士們。</br> 而真正執掌開陽峰暗行使者的,事實上該是這顆輔星才對。</br> 但在很多年前,郭有道離開了,離開前他說的便是這樣的話,他認為如今的暗行使者,已經形同虛設,根本無法履行其該有的職責。</br> 這話確實沒有說錯。</br> 望著眼前滿目瘡痍的北斗學院,郭無術可以想象,如果郭有道站在這里,看到這幕的話,一定會說,如果是他那一代暗行使者還在的話,絕不會發生眼前這一幕。</br> 是啊!那一代是不在了。</br> 現如今的暗行使者,也正如郭有道所說,都有了固定的形象和氣質。天權峰藥房七庫被盜,無征兆的發生了,事后近一個月也毫無頭緒。現如今,七星會試上,學院被攪合得一團混亂,兩大院士陣亡,暗行使者呢?也和所有人一樣仿佛無頭蒼蠅。</br> 暗行使者不該是這樣,暗行使者的真正職責是防微杜漸。行走于陰影,將一切滅殺在陰影。可現在……</br> 今非昔比。</br> 即使將暗行使者交給新一代的北斗門人來統率,也沒能改變這支隊伍已經養成的現狀。m.</br> 這支隊伍真的需要徹底重建。</br> 可是你離開這么多年,說要培養真正的暗行使者,現在人都死了,培養出的暗行使者又在哪里呢?</br> 郭無術身材高大,即使年已過百,滿頭白發,整個人也依然顯得魁梧有力。可是此時,站在山邊的他,背影看起來卻異常的單薄。</br> “院士,他醒了。”</br> 正這時,身后傳來說話,郭無術回頭,看到躺在地上的路平,剛睜開雙眼,傻乎乎的樣子。</br> “子牧?”路平睜開眼后看到的是一張熟悉的面孔,竟然是他在新人試煉時便交到的,之后一直共同進退的朋友。直至七庫被盜事件后被扣下才分隔開,想不到此時竟突然出現在眼前。</br> 路平定了定神,有些不確信。別是又中了什么幻術,他想著,只今天一天的大戰,就讓他積累了不少經驗。</br> “你沒什么事,只是損耗太過。”</br> 又一個聲音從另一側傳來,路平連忙又扭頭向這邊,再愣。</br> “你……”又一個認識的人,而且是很少認識的人。</br> 文歌成,唯一一位雙魄貫通,卻能在大陸享負盛名的修者。就因為他的異能顯微無間,迄今前無古人,且不可復制。這樣一位稀世能人,自然是多方籠絡的對象。而這家伙卻是四海游走,居無定所。上次看到他,是在開陽峰上,這次……</br> 路平看向左右,很快看到了山邊站立著,正回頭望向他的白發老人。</br> 郭無術。</br> 這里……又是開陽峰?</br> 路平確信了,確實是開陽峰,他上一次來過的地方,而這一次……路平想起他失去意識前的一刻:天璣峰祿存堂后的山谷,可能導致北斗學院滅亡的傳送通道就在那里。三大學院的敵人不斷地傳送進來,他不斷地出手、出手、出手,他原本想著差不多時就逃走,可到最后卻被粘著走不開。他不斷地出手,堅持,最后的時候,好像還奮力出手打扁了一個吧?</br> 再然后他就徹底支撐不住,就快要倒下時,忽然就有人到了他身旁,來得那么快,他一點反應和防備都沒有,再然后那人帶著他離開。雖然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識,可是那一瞬間的穿梭和變幻,那種體驗他有一些熟悉,他絕不是第一次經歷。</br> 萬方亭!</br> 路平馬上回憶起來了,上一次是萬方亭。他被劉五和卓青在那里拷問,后忽然被人救走。那人來得極快,而帶走他時那剎那的感覺,豈不和剛剛被人從山谷救走時一模一樣?</br> 是一樣的人,一樣的手段,先后兩次救了他。</br> “是你。”路平繼續看著郭無術。</br> 結果還沒等郭無術回答,他又轉頭看向子牧。因為他已知這不是幻境,眼前的人都是真實。</br> “你給林天表帶話,讓我晚上八點去東山居,萬方亭?”他問子牧。</br> “啊?”子牧愣。郭無術和文歌成也愣。誰也沒想到,路平剛一醒來,認清周圍三個人后,第一時間問出的竟是這樣一個問題。</br> “我沒有啊。”愣了下后子牧卻還是回答著,“我只有和他說我在天權峰還好,讓你不用擔心。”</br> “哦。”路平點了點頭。</br> 林天表用子牧的帶話做幌子,讓路平毫無防備之心地去了八方亭,他沒有考慮這個謊言日后被戳穿會怎樣,因為在他看來路平本該不會再有日后的。</br> 誰想路平偏偏活了下來,那么他這拙劣的謊言自然就成了一個很大的漏洞。他沒有辦法臨時改口,只能暫時堅持謊言,前去試探。結果路平很坦然地懷疑著他,而后又讓他去瑤光峰帶話告狀,然后阮青竹竟然真派了門生來給路平撐腰。事情的發展林天表真有些看不懂。他假傳的消息似乎并沒有被路平特別放在心上過。雖然表示了對他不能相信,可之后的日子里,路平也沒有十分避諱他。于是為了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和關注,原本該對子牧滅口的行動,就沒有執行。畢竟在七庫被盜后,整個天權峰幾乎草木皆兵,這時候還要滅掉在關的子牧,并不容易。</br> 其實這些讓林天表看不懂的行徑,對路平來說卻很簡單。</br> 因為他知道子牧還沒有死,既然還沒死,那么有機會的時候,只要問一下一切就清楚了。</br> 無論是被關在天權峰也罷,要在七星會試后被行刑也罷,還是此時開陽峰上。</br> 既然遇到了,那便問一聲。</br> 問完了,也就知道了答案。</br> 林天表有問題。</br> 自己的懷疑正確。</br> 完畢。(未完待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