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諷歸嘲諷，但還是有點用。</br> 墨池朝外頭望了眼，扯起嗓門吆喝：“渣女，你是不是該出來了？”</br> 蕭絕眉梢一挑，轉頭就見自家小媳婦兒又翻墻回來了。</br> 他扭過頭，就見墨池一臉得意。</br> “你知道她沒走？”</br> “女人的好奇心你就不懂了吧。”</br> 蕭絕：“……”</br> 青衣現(xiàn)在成了混沌，要想隱匿氣息，旁人還真察覺不了。</br> 墨池自然也感覺不到。</br> “燭黑水，你怎么知道老娘沒走？”青衣一臉不爽的問道。</br> “我不知道啊。”墨池一聳肩，“我詐你的。”</br> 青衣即刻瞪大眼，你個死長蟲，還敢耍陰招！</br> “你們兩口子差不多得了啊，現(xiàn)在事情說明白了，該滾滾，別在老子跟前礙眼。”</br> 青衣張牙舞爪的作勢就要撓他。</br> 蕭絕趕緊起身，抱住青衣把她往外拖。</br> “衣兒不氣不氣，走了走了。”</br> “你撒手！這長蟲太囂張了，今兒非收拾他不可！”</br> “改明兒，孩子還在睡覺呢，吵醒了可怎么辦……”</br> 墨池大爺懶洋洋的坐在椅子上，一副欠揍德行招手說再見。</br> 等蕭絕將青衣給拖走之后，他才把手放下，拿起邊上的酒壇喝了一口。</br> 月光傾瀉，落在他身上，多少顯得有些形單影只。</br> 墨池摸著下巴。</br> 想起小三辰的那個提議。</br> 要不去睡一覺，做一場美夢試試？</br> 這念頭剛起，他就聽到后方傳來了響動，扭頭就見三兒子拖著枕頭站在門口，睡眼朦朧的看著他。</br> “我就說干爹你肯定會再來找我的……”小三辰打了個哈欠。</br> 墨池一時哭笑不得，過去敲了敲他的小腦袋瓜。</br> “又偷偷讀心是不是？”</br> “辰兒不是故意的哦。”小三辰抬著頭，軟萌軟萌的說著：“是干爹剛剛想的太忘神了，那聲音就自己跑到我耳朵里來了。”</br> 墨池無奈的看著他。</br> 大人小人干瞪眼，最后只有一聲嘆息。</br> “既然不是故意的，那干爹就不和你計較了。”</br> 小三辰伸出手要抱抱。</br> 墨池將他抱了起來，另一只手拿起與他形影不離的大枕頭。</br> “干爹，我們去血池下面吧，那里安靜點。”</br> “好。”</br> 一大一小回了密室。</br> 小三辰坐在地上，大大方方的送出了自己的枕頭。</br> “干爹躺在上面睡就好啦。”</br> 墨池笑看著他，“準備給干爹織一個什么美夢啊？”</br> 小三辰搖了搖頭，“不是我織哦，是干爹自己織。”</br> 小家伙瑰麗的瞳中帶著魔力，“以心中所念織出的夢，才能平去心中所遺，干爹只需遵從本心便可。”</br> 心中所憾嗎？</br> 墨池默念著這幾個字，平躺下去，當頭挨著枕頭的那一瞬，他眼前一片漆黑，頃刻入夢。</br> 而小三辰也打了個哈欠，在旁邊甜甜的睡了過去。</br> 浮生若夢。</br> 難辨真假。</br> 墨池睜開眼，入眼是仙氣縹緲的華貴宮闕，霧氣云繞，美不勝收。</br> 他低下頭，驟然發(fā)覺自己竟變作了孩童模樣。</br> 而此刻所處的這個地方……</br> 忽然，一個胖乎乎的小丫頭賊頭賊腦出現(xiàn)在遠處，那偷偷摸摸的小樣兒一看就是要做賊。</br> 墨池下意識的跟了過去，那小丫頭的樣子實在和扶光小時候太像了！</br> 等到那小丫頭爬窗鉆進一間屋子之后，墨池才驟然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處。</br> 這里……是瑤池！</br> 剛剛他看到的那個小丫頭是青衣小時候？</br> 青衣和北陰的初遇，是從瑤池開始的。</br> 她偷吃了西王母的太虛靈骨，被綁在擎天柱上要受天譴，是北陰救下了她。</br> 一眼萬年，就此定了終生。</br> 也是這一見傾心，勝過了日久生情。</br> 墨池的腳不由自主的動了起來。</br> 他站在窗邊，看著殿內的那個小胖丫頭抱著骨頭啃啊啃，那饞嘴的樣兒甭提多么可愛。</br> 墨池看著看著就禁不住笑了起來。</br> 殿內正偷吃的小胖丫頭嚇得一哆嗦，順勢看過來。</br> 窗邊一個小小少年站著，銀眸含笑，帶著戲謔與深情。</br> 小胖丫頭嘴角還粘著骨頭渣渣，偏頭懵懂的看著他。</br> 這一眼，便成了初遇。</br> “這一回，是我救你的哦。”墨池對著她輕聲道。</br> 小青衣茫然的張著小嘴，有些不懂。</br> 看守的神將發(fā)現(xiàn)了異常。</br> “誰？！”</br> 小青衣臉上露出了慌亂之色，忙將骨頭一把塞嘴里，倉鼠似的小臉被撐的鼓鼓的。</br> 墨池笑看著她，轉頭對著外間吼道：“是我！太虛靈骨被我吃了！”</br> 小青衣瞪大了眼，滿臉詫異。</br> 墨池在關下窗的最后對她快速道：“我叫墨池，不許忘了！”</br> 說完，墨池往外跑，將那些聞聲而來的神將給引開。</br> 他盡全力的奔跑著，迎著風，爽朗的笑出了聲。</br> 這一次，他趕在了北陰的前頭認識了她！</br> 這一眼，他占了先機！</br> 周圍的景物在不斷的變幻，飛逝更替，墨池的笑聲越發(fā)放肆，眼角卻又淚水流了出來。</br> 等他終于停下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又變回了現(xiàn)實中的樣子。</br> 而所立之地再不是瑤池。</br> 而是忘川。</br> 陰司下有黃泉，有忘川。</br> 忘川連同彼岸，墨池看著身邊漫無目的往前走的陰魂，下意識的跟了過去。</br> 這里是陰司，但似乎又不是他認識的那個陰司。</br> 他似乎不在是妖帝墨池，而是這些茫茫陰魂中的一個，他走到了橋頭。</br> 有一位老嫗遞了一碗湯給他。</br> “喝了這碗湯，安心上路吧。”</br> “孟婆湯？”墨池不禁笑出了聲。</br> 飲一碗孟婆湯，忘盡愛恨偏執(zhí)。</br> “癡兒……癡兒……”孟婆搖了搖頭，“何故執(zhí)著？”</br> “沒有緣故，只是不愿罷了。”</br> “此生有憾，來生彌補，何不放下，給自己一條生路？”</br> “來生？”</br> 他是古神天妖，她是混沌，不死不滅，如何再有來生。</br> “事無永恒，你又怎知沒有？或許此世你與她無緣，在另一個世界，另一個輪回，又是另一番光景？”</br> 孟婆搖了搖頭。</br> 墨池恍惚怔住。</br> 他看到，放在孟婆手邊的一本小冊子。</br> 紅線纏繞，名喚三生姻緣譜。</br> 下意識的，他翻起了那本冊子，一頁又一頁。</br> 直到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br> 而在他名字旁邊，緊緊挨著熟悉的兩個字。</br> 一筆一劃勾勒，是‘青衣’。</br> 墨池忽然笑了起來，淚如雨下。</br> 他拿起那碗孟婆湯飲了下去。</br> 若此生無緣，留待來生。</br> 縱然來生是夢，這一場夢，足矣！</br> 他，已無憾。</br> 【作者題外話】：今日第三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