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容淳的回憶看著更像是一場零碎的夢。</br> 意外的是,青衣最先在她回憶中看到的不是炎帝,而是杜如誨那老狗。</br> 杜老狗單看現(xiàn)在的模樣就知道年輕時定也是個膚白貌美小郎君,顏值不曉得比他那死鬼兒子杜明月要好看到哪兒去。</br> “你已位極人臣,我亦嫁給陛下,過去那些事何必再提!”穆容淳如是說。</br> “可你本該是我的妻!若不是穆家人阻攔我們早已遠走高飛了,是陛下他搶走了你。”杜如誨不甘的述說著,穆容淳身影決絕,轉身便走,“昨日之日不可追,忘了吧,對你我都好。”</br> 畫面零散不看,到最后散亂出現(xiàn)在眼前的,卻是年輕時的炎帝,他雙目猩紅,像是發(fā)了狂一般,死死掐著穆容淳的脖子。</br> “她不是我的女兒對不對!”</br> “她是野種,是你和杜如誨的野種!!”</br> “滿宮上下都是流言,都說你與他有染,你還有什么好說的……”</br> 視野到最后是一片充血的猩紅,一縷芳魂從穆容淳的身體里飄了出來。</br> 再然后發(fā)生的一切,都是青衣知道的一切。</br> 莫天機出現(xiàn),炎帝為了救回穆容淳愿意割舍自身一半的壽數(shù)。</br> 再往后的記憶,就凌亂不堪了,也沒什么有用的訊息。</br> 青衣收回放在穆容淳靈臺上的手,繼續(xù)強行搜刮記憶的話,以穆容淳現(xiàn)今的魂魄強度只怕是撐不住的。</br> 青衣這會兒有點膈應,感覺就是看了一場狗血的不能再狗血的大戲。</br> 整了半天,當初搞死穆容淳的就是炎帝老兒自己啊。</br> 也難怪穆容淳死后他會忽然把‘楚青衣’給發(fā)配到永夜城去,敢情這那糟老頭子一直懷疑‘楚青衣’不是自己的種?</br> 不過,似乎又有哪里說不通。</br> “你恨炎帝那糟老頭子情有可原,但你為何那么恨杜如誨,總不會真和他有一腿吧?”</br> 穆容淳的記憶太散亂了,好多地方青衣都看的不真切。</br> 聽到這話,穆容淳羞憤的差點魂魄都崩散了,但還是咬牙解釋道:“若不是他去與楚厲炎爭吵胡說,我又豈會莫名其妙送命!</br> 他如果真的為我好就不該那時候去找楚厲炎,更不會故意把自己妹妹送入后宮!</br> 若不是她妹妹杜如鳳與太后聯(lián)手在后宮散播流言,我怎會……”青衣聽到這兒手一抬,得!都清楚了。</br> 言而總之,這就是一場狗血大亂劇。</br> 青衣莫得聽故事的雅興,踹了一腳邊上的淼淼,讓他帶著穆容淳去找千汐,就懶洋洋的躺回王座上去了。</br> 她揉了揉眉心,看了穆容淳的記憶后,真是渾身上下都不舒服。</br> 所以這些人間狗男女到底怎么想的?</br> 談情說愛這種事情不應該是怎么開心怎么來的嘛?</br> 有事兒沒事兒就變成:在一起嘛,要死人那種?</br> 浪費時間,不如睡覺!</br> 沒多時,淼淼就帶著哭成淚鬼的穆容淳回來了,背后還跟著一條尾巴。</br> 青衣手一招把她收入玉瓶中,千汐站在王階下,一臉小心翼翼,“陛下……”</br> “別問,問就是魂飛魄散。”</br> 嚶嚶怪立馬恢復本來面目,先哭為敬。</br> 青衣美目瞪過去,她立馬收聲。</br> “陛下,當年你不是也給我一個機會了嗎?能不能再給我母后她……”</br> “杜明月是本座看他不順眼,所以借你的手殺了而已,順道當是你的賣‘身’錢。但你母后在人間害死了那么多人,那些人的賬,誰去還?你嗎?”</br> 青衣冷漠的看著她,“便是本座讓你打上萬年長工,你也不定還的起。”</br> 千汐咬著唇,淚盈盈的不敢吭聲。</br> “退下吧,看著就煩。”青衣不耐的擺了擺手。</br> 千汐點了點頭,低著頭一邊啜泣一邊走了。走到門口時,又噗通一聲跪下:“謝陛下給了我們母女再聚的機會,如果……如果母后她真的罪責難逃的話,請陛下你……給她一個痛快!”</br> 青衣沒有作聲,閉著眼像是睡著了。</br> 淼淼變回人形趴在她腿上,“青衣,你這次回來后,好像變了呢?”</br> “嗯?”她懶洋洋的掀開眸。</br> 淼淼嗅了兩下,笑道:“你身上沾了好多人味兒。”</br> 青衣一巴掌扇在美少年頭上,“現(xiàn)在呢?”</br> “嘶……還是鬼氣沖天。”</br> 把美男蛇從腳邊踢開,青衣起身扭了扭脖子,開口道:“替本座傳話下去,第一殿的事務暫交給楚江王打理。”</br> 淼淼點了點頭,然后想到什么,露出不甘之色:“你又要離開了?哎呀,我不管,我也要跟著上去!”</br> “老實點,好好替本座守著青衣殿,還有本座的法身。要是出了差池,我扒了你的蛇皮放風箏!”</br> 淼淼小可愛嘟著嘴,小聲咕噥著:哼,青衣偏心鬼!</br> “哦,對了。”青衣忽然睜開眼,偏頭看向他,“我記得你老娘好像是西海龍族是吧。”</br> “呃,干嘛?”</br> “那你肯定會布雨咯。”</br> 淼淼:你怕不是看我名字里‘水’多哦……</br> ……</br> 人間,寧南城。</br> 誰也不知道,公主殿下離開后的那夜到底發(fā)生了什么。</br> 只是當?shù)诙涨宄浚谝皇毓鉀_破云層灑落向后山之時,那些從結界里被隔絕出去的‘人’,肉身悉數(shù)化為了煙塵。</br> 原本對青衣的話還有所懷疑的百姓與將士,剎那間,全都傻眼了。</br> 那之后,百姓被陸陸續(xù)續(xù)從后山上放出,當眾人看到乞丐窩附近縱貫像四面八方,幾乎毀滅了半個城池的深坑時,所有人都淚目了。</br> 從此以后將再無寧南城,他們這些人又該何去何從?</br> 鐘瑞抹了一把眼淚,禁不住鼻頭泛酸。</br> 這該死的劫難已經(jīng)過去,卻又似才剛開始。這里是他的故土,卻變成這樣子,如何不傷心?</br> 幾許冰涼忽然落在臉頰上,不少人怔愡的抬起頭,下一刻瓢潑大雨從天而降。</br> “雨!下雨了!!”</br> “終于下雨了!我們有救了!!”</br> 百姓們瘋狂接著雨水。</br> 忽然,有人看到了城樓上一道身影。</br> 女子撐著一把油紙傘,一襲紅衣,妖冶又霸氣。</br> “是公主殿下!一定是她替咱們求來了雨!”</br> “謝公主殿下救命之恩,公主殿下千歲千千歲!”</br> 鐘瑞眼淚嘩嘩往下淌,也跟著跪下朝拜,只是,他瞅著公主殿下此刻的表情,為何如此嫌棄呢?</br> ……</br> 云巔之上,一條藍色長龍隱匿在云層中,手上拿著一根羽毛不停戳著自己鼻子眼。</br> “啊、啊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